第三十五章 龙喉深渊

　　龙颈峡的晨雾裹着铁锈味，丁玄烽的登山杖戳进湿滑的岩缝，杖尖带起的泥浆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手机屏幕在衣袋里忽明忽暗，玄烽国学推送的三维地脉图上，七个猩红光点连成的武士刀已刺入山腹，刀尖直指“廉贞位”。三百里外的丁家祠堂传来消息——昨夜守祠人暴毙，尸体胸腔裂开，心脏不翼而飞，伤口边缘烙着十六瓣菊纹。老周蹲在崖边呕吐，裤脚沾满黏腻的虫卵，那些菊纹蜈蚣正从地缝中源源不断涌出，仿佛整座山已被蛀空。

“丁先生，罗盘……罗盘裂了！”老道颤声举起杨公盘。天池磁针断成三截，盘面“子午”线渗出黑血，凝成《撼龙经》残句：「龙喉现，地脉断，九菊未尽，癸亥重乱」。丁玄烽摸出龟甲残片，甲背裂纹忽地扩张，一缕黑烟窜出，在空中凝成祖父虚影。老人双目泣血，手指西南断崖，喉头铜钱“咔”地转黑，挤出半句：“龙喉……深渊……镇物……”话音未落，虚影轰然溃散，黑烟化作菊纹蜈蚣钻入地缝。

崖底忽起闷雷，岩壁上的藤蔓无风自燃。火光中，一道三丈宽的裂痕凭空显现，裂口边缘布满凿痕，刻着明治年间的日文碑文：「大正七年，九菊封龙于此」。丁玄烽的护心镜骤然发烫，镜背族徽裂开细缝，掉出半枚青铜钥匙——钥匙纹路与二十年前祖父遗物上的刻痕完全契合。

裂痕深处涌出腥风，裹着腐肉与铁锈的恶臭。丁玄烽点燃火折子，火光仅能照亮三步内的嶙峋怪石。石面布满抓痕，指印间残留着干涸的黑血，血渍拼成《九菊秘典》中的殄文：「以龙喉为皿，养尸成煞」。老周的战栗声在后方响起：“丁、丁先生……这石头……在动！”

岩壁突然错位，露出九宫八卦阵的甬道。阵眼处立着青铜浑天仪，仪面二十八宿被篡改为菊纹星图，昴宿位钉着枚带豁口的乳牙——正是丁玄烽七岁时被取走的“天罡牙”。手机突然收到加密视频，发件人显示“丁镇山”，画面中祖父跪在浑天仪前，以桃木剑剜出自己右眼，塞入仪盘“危月燕”星位。视频末尾，那颗眼球突然转向镜头，瞳孔扩散成十六瓣菊纹。

“戌土镇煞！”老道甩出墨斗线缠住浑天仪，线头黑狗血却逆流成锁链，反将自身捆缚。丁玄烽咬破舌尖，精血喷向龟甲，甲背裂纹迸发青光，映出甬道深处景象——九具鎏金棺椁悬于半空，棺面饕餮纹吞吐黑雾，每口棺底皆垂着绞丝银线，另一端连向丁家祖坟的七十二地煞位。棺椁突然震颤，棺盖应声而开，爬出九具身缠经幡的紫金尸煞，眉心嵌着丁家先祖的青铜罗盘残片。

尸煞喉头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嘶吼，指甲暴涨三尺，划破岩壁带起火星。丁玄烽甩出三枚乾隆通宝，铜钱贯穿尸煞眉心，却如泥牛入海。老道暴喝掷出五雷印，惊雷劈中尸群，雷火竟被罗盘残片吸入，化作九盏幽蓝灯笼悬于棺椁上方。灯笼光晕扩散，映出浑天仪背后的隐秘刻痕——那是一幅完整的云门山地脉刺青图，图中“廉贞位”插着柄菊纹太刀，刀柄刻着“昭和五十四年”。

“乾坤倒转！”丁玄烽扯下护心镜插入浑天仪，镜面映月折射青光，在岩壁烧出焦痕。九具尸煞突然跪地，罗盘残片离体飞旋，在半空拼成完整的龟甲罗盘。盘底赫然刻着「丁镇山封」，而“危月燕”星位正渗出祖父的黑血。九菊长老的狂笑自地底传来：“甲子轮回算什么？今日便让你丁家血脉尽断！”

地壳轰隆开裂，深渊底部升起青铜祭坛。坛心供着尊三足蟾蜍像，蟾口衔着的半卷《撼龙经》被九菊符咒钉穿，经页间夹着丁玄烽的乳牙——牙髓腔内封存的竟是祖父的半颗心脏。长老身披绣满殄文的狩衣现身，手中提的灯笼芯是丁家祠堂失踪的守祠人心臓，心臓表面刻着族徽，随煞气起伏搏动。

丁玄烽的天灵突然剧痛，记忆如毒蛇撕咬：五岁那年，祖父将他绑在祠堂密室，以桃木钉封住他七窍；九菊巫女在旁吟诵《乱魄调》，指尖三味线弦勒入他脖颈；密室外，七十二盏长明灯映着《撼龙经》末页的血书：「癸亥年，丁家当以活祭镇龙喉」……

“原来我生来便是祭品……”他嘶吼着扯断绞丝银线，天灵迸发的青光凝成七星剑阵。剑锋贯穿长老胸腔，挑出那半颗心脏——心脏遇光炸裂，露出内层封存的战国玉韘。玉韘与浑天仪轰然相撞，煞气如潮水退去，棺椁坠入深渊，岩壁刻痕渗出金液，重组为《镇山十六诀》末章：「九菊未尽，地脉不绝」。

晨光刺透雾瘴时，玄烽国学推送染血提示：【龙喉暂封，癸亥将至】。丁玄烽跪在祭坛废墟，手中紧攥着长老遗落的菊纹怀表——表盘日历定格在丙午年七月十七，而深渊底部传来锁链拖曳声，似有巨物在黑暗中苏醒。老周瘫坐在裂口边缘，小腿爬满菊纹蜈蚣，虫群正啃食他的血肉，他却麻木地笑着：“丁先生……它们说……下一个甲子……”

祠堂方向传来鸦鸣，七只白颈乌鸦俯冲而下，喙中衔着染血的族谱残页。丁玄烽展开残页，见末行添了新墨：「九菊源于丁家，癸亥当归本源」。山风卷着纸钱掠过龙喉深渊，远处隐约响起三味线残调，如亡魂的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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