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旧神血徒

　　伏特加开着车飞驰在马路上，少年靠在车门上，呆望着城市向后移动，一路无话。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废弃港口，夜幕已深，废弃的港口孤独的坐落在世界的边缘，仿佛被A市的繁华世界所遗弃。少年看向远方，海浪在翻涌，一波又一波拍向岸边，又一次又一次泯灭在岸边，深沉的夜好比一个巨大的囚笼，将这个小世界囚禁起来。他安静的看着海岸，仿佛只有在这个被遗弃的地方，才能有些许的宁静，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是被囚禁的一方。伏特加熟练的将车开进了一艘运输船，然后在某块甲板上印上手印，一阵阵机械轰鸣的巨响，他们和汽车所处的甲班迅速下沉，进入到一片漆黑的通道，一路通向海底。不一会儿便深入到了一个海中的堡垒。

“工匠作坊得意之作，迷失方舟，联通着被称为炼金术士圣地和科技复兴之国的工匠作坊，必要时这个看似废弃的运输船也可以变成战略级的核潜艇。”伏特加自言自语，然后耸了耸肩。

“没想到你会说出炼金术士圣地和科技复兴之国这种形容词。”少年戏谑的说着，跟在伏特加后面。

“所以我才说我不喜欢和工匠作坊的人打交道，他们对自己的形容都是科技革命的救世主之类的。”伏特加也是笑了笑，随口回答到。

工匠作坊隶属于猫头鹰议会部下一个特殊的机关，它没有所谓的领导人，或者说没人能掌管这群神经病，议会只是大把大把的拨款给这些人让他们自己疯去，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自由才能让才华迸发。但议会的巨额的投资换来的效果是明显的，可以说议会之所以有着绝对的强权，工匠作坊的作用举足轻重。初代的对能力者限制器“发条”，复合型外装骨骼“断臂”，以及高能热武器“耶和华系列”…工匠作坊的作品一向以极端的暴力和实用著称。而其中的研究人员也是暴力美学的忠实簇拥。甚至于连议会对他们的评价都是：如果他们的想法全部实现，那么世界已经毁灭了不止上百遍了。工匠作坊就是这么一个疯子和天才的聚集地。

工匠作坊里的通道是高密度合金制成，除了金属的光泽和闪烁的指示灯，这里没有别的风景，单调，简单，压抑。如同行走在一个钢铁巨兽的身体里，你能感受到它压抑在金属表层下恐怖的力量。这里弥漫着浓郁的刺鼻的机油味和硝烟味，令来过多次的少年也不禁皱起了眉头。随着两人的前进，一道巨大的金属大门矗立在了两人面前，伏特加上前，拿出一张通行卡扫过。

“伏特加，B5成员，允许进入。”

同时金属大门缓缓打开。

“你个傻鸟，我说了在他妈的能量波动曲线要在可控范围内，他妈这玩意爆炸整个亚欧大陆至少沉没一半。”一个小老头，戴这一副滑稽的圆框眼睛，佝偻那个干瘦的躯体，站在高处看着显示屏叫骂着，活像一只叽叽喳喳叫嚷的老鼠“还有你，你丫是还在原始人时代吗？推进器计算公式居然还是那种老掉牙的算法，三分钟内给不了我结果你就找个角落玩鸟去吧。还有你，给我热披萨，海陆空至尊，配可乐。”在工匠作坊这个地方，可以随意叫骂发号施令的角色，必然不是寻常角色，安德烈教授，工匠作坊绝对的权威，耶和华系列主设计师。

“老爷子别嚷嚷了。”伏特加掏了掏耳朵，“准备一下我们十五号实验品的药。”

老爷子一下来了精神，眼里爆发出极端的狂热，如同老鼠看见了奶酪“十五号大宝贝啊，嘿嘿嘿，先去做个检查吧。”安德烈教授在操作上按下了几个按钮，一个胶囊形的舱体从墙壁中升起打开。“进去吧。”

少年点了点头，走进胶囊仓。

“楚桪，14岁，生命体征正常，肌肉活性正常…”随着机器的播报，少年渐渐闭上了眼睛，是的他的名字楚桪，但在这里，在这些人眼中，他只有一个代号，十五号。唯二的幸存者之一，实验体十五号。

……

A市，某孤儿院。

6岁的楚桪正坐在床上看书，孤儿院条件并不很好，这张床也仅仅是刚好勉强能睡下一个人的大小，他侧身轻轻靠在床沿，以便于可以在这狭窄的空间尽力舒展自己的身体，漆黑的眸子熠熠发光，似乎已经被书中的内容深深的吸引。这是他在孤儿院的第三年，自从记事起，他和妹妹就生活在这里。他不知道父母是谁，父母也什么都没有给兄妹两留下。两人就仿佛凭空而来，没有过去亦没有身份。孤儿院的生活说不上多美好，只是依靠着政府微薄的拨款勉强维持生计，破旧的教堂时刻散发着发霉的味道，破旧的屋顶漏雨也是常有的事，甚至于里面的孩子长时间里都只能靠面包果腹，就连睡觉也只是大家在白天上课的教室里席地而睡，但尽管如此，在这个地方却有着难得的安宁。两人相依为命，就在这里度过了三年时光。

“楚桪出来踢球啊。”窗户外几个小孩喊到。

“不来了，你们玩吧。”楚桪回应到，他正被书中的内容吸引，看得正在兴头上。

这时一个小脑袋从楚桪的旁边探了出来“哥哥你在看什么啊。”小脑袋灵气十足，嘟着嘴看着楚桪。她是楚桪的妹妹，楚欣。

“一本故事书，讲的是铠甲勇士大战哥斯拉拯救塞伯坦星的故事。”楚桪宠溺的摸着妹妹的小脑袋，柔和的说。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嘛。”小丫头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试图去抢夺哥哥的书。

楚桪把妹妹拉上床，抱在怀里。“一起看吧，哥哥给你读。”

在这个不大的小房间里小小的床上，哥哥温柔的给妹妹读着书，妹妹捧着腮安静的听着。院子外微风吹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院内，院外其他孤儿院的孩子踢着足球，欢乐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屋内的两人彼此相依，一个仿佛拥抱着世界，一个好像被世界拥抱。

……

“所有人给我排成一列，赶紧的别磨蹭。”院长凶狠地挥舞着长棍驱赶着被叫醒还在睡眼惺忪的孩子，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一个英俊的提着手提箱的男人。男人穿着一件正正经经的黑色西装，金色的长发披肩而下，正经严肃的西装硬是给人一种不羁放纵的感觉。

楚桪和楚欣也被叫醒，迷茫的环顾着四周。

“哥哥？”楚欣拽着哥哥的衣角，小声的问道，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安。

“没事的。”楚桪攥紧妹妹的小手，把妹妹拉到身后。

“这就是全部了？”英俊男人发问，扫视着眼前这群孩子。

“是的，大人，毕竟人太多的话上面会察觉，这是能给出的极限了。”院长谄媚的笑着，活脱脱一副小弟做派。

男人随手将手提箱扔出“钱拿走，人我带走，交易完成。”他搓了搓手，轻轻吹了个口哨，那些孩子突然一个个栽倒下去，横七竖八的躺在地板下。

楚桪缓缓倒下，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他看到的是院长提着手提箱贪婪的嘴脸，以及那个男人狂热的笑脸。

工匠作坊实验室

“五号号实验体确认死亡，准备六号实验体……”

“建议修改旧神血液配比。”

“放屁，我感觉合剂炼成时增加温度更合理。”

“要不试试提纯血液然后和中和剂混合然后再炼成合剂。”

工匠作坊里的研究员们争论着，就像一个吹毛求疵的艺术家在打量自己的作品。

实验室外一个又一个人被送进实验室然后又被作为尸体抬出，甚至于有的人已经不能叫做人了，他们身体各处长着畸形的器官，多出的血肉聚合而成的手臂，从额头长出的触须包裹的眼球……楚桪看着眼前的一幕，甚至其中不乏和他一样来自孤儿院的孩子。他看着那冰冷的尸体，眼里尽是恶寒和恐惧，可是却无可奈何。像只被送进屠宰场的小兽，即便挣扎嘶吼，也难逃死亡的屠刀。妹妹紧紧抓住哥哥的手，身子不住的颤抖，眼泪不住的流，小脸看不到一点点血色。“哥哥，我们，也会，死吗？”

“没事，没事的。”楚桪安慰着妹妹，但他的身体也抖个不停。他也是个孩子，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能保护妹妹的只有他了，他死死地握住妹妹的小手，幼小的脸庞，闪过了一丝狠厉。

……

实验室里各种仪器运转的机械声，和警报声就像是恶鬼的低吟，将一个个无助的灵魂推进地狱深渊。

实验室里伏特加和安德烈教授站在操作台上，看着实验工程的推进。伏特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实话，实验进度远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这可不是我从七色阎王投奔到议会希望看到的结果。”

安德烈教授点了点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酒壶狠狠灌了一口。“昨日计划的内容和理念都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他顿了顿，“我们现在确实有了能调配与旧神血液中和的中和剂的能力，但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能够完美适配血液的人，那个天命之子。”

“所以我才会加入议会不是吗？”伏特加冷冷地说，“昨日计划是我最重要的研究，你应该知道计划成功所意味着什么吧。”

“真是疯子才会想出来的研究。”安德烈教授拿起酒壶一饮而尽。“不过这种疯狂的实验也真是让我欲罢不能啊。如果计划成功的话，我们会拥有一个无穷潜力的战士，或者说，一个没有上限的怪物。”

“不够。”

“不够？”

“你懂的。”

“你不会真的想要去角逐，那个位置吧？！”安德烈教授眼睛闪过一丝惊疑，谁都知道通向那个位置的道路，唯有杀戮。

“谁知道呢？”伏特加勾起了嘴角，如此英俊男人的笑容却让人脊背发冷，如坠冰窟。安德烈教授不由得一颤。

突然一通警报狂响，警报灯红光极速的闪烁。

“实验体暴走！”一个研究员惊呼。但下一瞬，他就被一对利爪撕裂了身体。那是一个畸形的物种。背后有一道巨大的裂口里面伸出了几条血红的带着倒刺的触手，没有规律的胡乱扭动，两侧是巨大的肌肉纤维组成的巨大手臂和上面伸出的尖锐骨爪。脸上两只正常的眼睛紧闭，而从头顶经过鼻子到下巴却开了一条缝，一只巨大的眼睛在其中来回移动。他一挣脱束缚就把眼前的研究人员撕成两半，并发出一种莫名的叫声。

“古神语。”安德烈教授赶紧捂住耳朵，“该死，是谁他妈把血液纯度提到这种地步的，居然出现古神意识侵入。”

伏特加看着那个怪物，略微一抬手，顿时怪物发出的奇怪呻吟消失。他收回手脱下了身上的长外套，“实验室里可都是精密仪器，被你破坏掉了我可是很头疼的。”说完冷冽一笑，猩红的舌头微微舔舐着嘴唇，“也确实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仅在一瞬，伏特加身影已经爆射到那个怪物面前，修长的手指抓住那怪物的头往地下砸去，秘银制成的地板居然硬生生被砸出了个大坑。工匠作坊建造初期就是本着机致的安全性的设计理念设计的，议会为了保护这些有些疯癫的天才不受到伤害，在工匠作坊建造中不惜血本使用了秘银混合钢材，其坚硬程度甚至可以抵挡3000吨炸药的连续轰炸，可眼下居然被这个男人砸出了一个大坑，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那怪物在这一击下却似乎毫无影响，背后的触手齐齐刺向伏特加，两只巨手向伏特加轰去。但惊奇的是，怪物的攻击竟然穿过了伏特加，仿佛眼前这个人不是实体，只是一个幻影，伏特加邪魅的笑着，就像一个裂开嘴大笑的小丑，直勾勾的盯着怪物，手臂用力，一次又一次的把怪物砸向地板。

碰，碰，碰…一下又一下撞击声回荡在实验室，研究员们早已撤离到安全距离，无声的看着这机极致暴力的一幕。

“伏特加的能力，存在感。”安德烈教授推了推眼镜。“在F级时只能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显眼，E级就可以做到使别人完全忽视自己，D级就可以随意控制任何物品的存在感知，甚至可以让一片树叶就达到牢牢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地步。”

“听上去一点也不狂拽酷炫。”一个研究员小声补充。

“能力者的能力从D级到C级都会发生巨变。”安德烈教授淡淡回答说“就比如C级所达到的就是类隐身的效果，甚至可以隐匿其能力作用的物体。B级时他已经可以达到让人们对事件的忽视，甚至影响到人们的判断准则。”他盯着那个将怪物一次次砸进地板的疯子，略微嘶吼道“而到了A级的他，已经可以达到对其存在本身的干涉甚至抹去。”

不一会，怪物的挣扎逐渐微弱，到最后终于停止，散失了最后的生命力。伏特加甩了甩手，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西装，将怪物的尸体扔到一边，“交给你们处理了。”谁能想到，如此恐怖的怪物在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男人手上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研究人员简单的将尸体抬走，然后又开始狂热的进行着实验。

“准备十五号实验体吧。”安德烈教授看着操作台，平淡的下达命令，仿佛将普通人变成怪物再虐杀致死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切都无法影响到他对真理的追求。

研究人员走出实验室，将楚桪押到了实验室。楚桪冷冷地审视着这个实验室，这里简单的几近单调，全是一系列的仪器设备，狰狞的横陈在金属的地板和墙壁上，研究人员脸上带着疯狂，紧锣密鼓的做着各自的工作，地板上还残留着虐杀怪物留下的血迹。想起自己进来之前看到的被抛出去的怪物的尸体，他狠狠吞了口唾沫，“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

但没人搭理这个孩子，似乎眼前这个只是一只等待实验的小白鼠，他的一切都无所谓。毕竟谁也不知道他是否会活到实验结束。

仿佛一拳打到了空气，这种被无视，任人摆弄的感觉，让楚桪几近抓狂，那深深的恐惧又一次向他袭来，让他无法呼吸，心脏超乎寻常的跳动着，他死命攥紧了拳头，手指深深地嵌入了手掌，鲜血顺着手心滑落，落在银白色的金属地板，绽放出血红色的花。

研究人员将他带到手术台，冰冷的手术台映照着楚桪的脸，映照着下一个将被投入地狱的灵魂。楚桪没有挣扎，可以说是安静的出奇。他凶狠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眼里燃着熊熊的火焰在炸裂，咆哮，浓烈得仿佛要把这个世界都燃成灰烬。

伏特加看着这个小小的男孩，他不像其他进来后又哭又闹惊慌失措的孩子，这个孩子是那么的安静，像一滩死水，如此的平静无波，甚至于会让你忽略那平静表面下，那深不见底的疯狂的漩涡，正在隐隐的嘶吼。他嘴角不经意间微挑“有趣的孩子。”

安德烈教授讶异的看着伏特加“很少会见你对一个孩子感兴趣啊。”

“是啊。”伏特加感叹一声“就这么一个孩子，明明还没有长出牙齿和利爪，却已经有了要将敌人咬碎吞噬的冲动，他的眼里藏着的是一头驯服不了的野兽啊。”

研究员调配好了旧神血液合剂和中和剂，然后控制三只机械臂上的注射器小心的抽取，葡萄酒般的液体是如此的妖异，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一层淡淡的光，如同有着生命一般在沸腾。

楚桪被背朝上绑在手术台上，三只机械臂上的试剂猛地扎进楚桪背脊脊髓，这种由内而外来自神经深处被撕裂的感觉，强烈的疼痛让楚桪控制不住的嘶吼咆哮。

“高压电流已准备，可以注射。”一边的研究员看着指示标，下达了命令。

试剂缓缓打入楚桪体内，随之而来的还有逐渐增强的高压电的强烈刺激。“啊！”楚桪一声大叫，甚至控制不住失禁了。

“用强烈电流激活古神血液里的残留的活性，且刺激人脑皮层深处与之产生相同频率的波动建立联系。”安德烈教授说着。“古神的活性血液会寄生于人体，然后同化周边的细胞，但人体自身细胞的活性也会存在使同化达到一个精妙的平衡，从而造就人类与古神的血脉共存者，旧神血徒。”这一刻这个佝偻的老头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彰显出了年轻人的活力，那种自豪，骄傲，就好像造物主在炫耀他的作品。

……

猩红的月亮在天上挂着，鲜血一般的光倾洒在乱石丛生的地面，使世界都是一片血红之色。一条大理石的台阶旁布满了数以万计的巨大的骸骨和尸体，通向一座高塔，黑色的乌鸦在血月下徘徊，发出刺耳的叫声，但不是乌鸦的叫声，和那实验室已死怪物的呻吟如出一辙！

高塔是漆黑的，是的，尽管血月照耀下，它依旧是黑色的，漆黑的仿佛一切光明都被他吞噬，而仔细一看，塔身被几根从地底伸出的触手缠绕着一直到塔顶的雕像，一个背生六翼高举着一个倒立十字架的天使，他的脸上却不是教堂里天使的圣洁，而是一副邪神信徒一般的狂热。

楚桪站在大理石台阶上通透欲裂，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宛如末日般的景色。

咚，咚，咚…

这时巨大的钟声开始响起，天地间仿佛受到了指引，血色月光越发深邃，乌鸦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围着高塔盘旋尖叫，似在歌颂，似在吟唱。大理石旁的尸骨开始融化，化成了一滩漆黑的潮水，泛滥，奔腾，如同一条黑色的河流，向楚桪袭来。

楚桪强忍难以遏制的头痛，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但预想中的窒息感和水流并没有出现，当他睁开眼睛时他已经站在了高塔脚下。

黑洞洞的巨大的大门打开着，往里探去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可是看着这片黑暗，楚桪却有一种想冲进去的狂热，他的痛愈发剧烈，甚至他的身体，他的心脏都在疼痛，仿佛一只无形的打手将他攥在手心，一点点的用力将他捏死，这种疼痛却没有阻止他一点点的缓缓走近那个黑暗的大门，那个深渊。

“停下，不行，停下。”楚桪用尽全力在抗衡那种走进大门的冲动，他隐隐的感觉，当他走进这扇门时，他将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如同与魔鬼交易，获得必将伴随失去，一切都会付出代价。

突然门里传来一阵奇怪的音节，神秘而又高贵，似乎来自亘古，带着古老的威严响彻在天地间，那来自至高位者对凡人的命令，如同，神明。

一瞬间，血月破碎，大地崩坏，直达云天的高塔开始摇晃，缠绕着它的触手疯狂舞动一只只眼睛从触手上睁开，审视着这个世界，塔顶的黑天使雕像眼里燃起了紫色的火光，它虔诚的收拢羽翼，嘴里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高歌着

“文明已死，黑夜将至，

我敬爱的全知全能的造物主啊，

世界由你缔造，

黑夜由你缔造，

你是深渊中最深的恐惧，

万物不可言传的存在，

请接受吧，您卑贱的信徒的身躯，

请赐予吧，将这破碎的文明救赎。

我全知全能的造物主啊。

我将恭迎您降临。”

“我将恭迎您的降临。”世界上此刻所有的事物都发出了声音，巨大的音浪久久不能平息，在世界回荡。

楚桪看见，就在此刻，那个巨大的门里，一只布满血丝的巨大的眼睛，在刹那之间睁开了…

与楚桪的精神世界不同，实验室里，安德烈教授死死地盯着显示器，眼神中爆发着可怕的光芒“他的心率在攀升到一个高度之后居然开始降低，肉体活性也从最开始的爆发型的增长开始降至正常水平，但脑波活动却达到了之前实验数据最高值的两倍。”他灌了一口酒，激动地颤抖着说“他，他的细胞居然反过来在同化旧神的血液，不甚至说是在吸收压榨它。他在一口口，吃掉它。”

伏特加看着显示屏，也是罕见的出现了巨大的情绪波动“包容一切，收纳一切，将一切异物所收容，亚伯体质，居然是亚伯体质么？”

“亚伯体质可是拥有兼容一切属性的特殊体质，上一次出现还是在狂欢夜之乱中的那个恶魔身上。”安德烈教授喘息着说，因为剧烈的激动，他的胸口急剧的起伏着，让你不禁担心他会不会就这样背过气去。“绝无仅有的体质，这种体质几乎可以完美容纳古神血液。”

“加大剂量。”伏特加接道“我要看看他的极限在哪里。”

幻境中，楚桪看着那只巨大的眼睛，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身体上的疼痛全部消退，他快步走近那只眼睛，越走越近，而随着楚桪走动，周边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大地不再崩坏，乌鸦也落在了塔身上，天使雕像放下了十字架，虔诚的跪下，高塔也不在晃动，周围舞动的触手略微弯曲，仿佛臣子向君王跪拜。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他走到眼睛面前，但他没有停留，继续前进，继续前进，他直接穿过了眼睛，走到了塔的内部，但里面却不是意想当中的高塔内部，而是一个巨大的空地，中间有一把巨大椅子，椅子被六根从虚空中延伸出铁链捆绑着，椅子周围是跳跃的紫色火焰，覆盖了一大片的区域，从高处俯视，那火焰规则的排布，构成一个复杂玄奥的图案，中间的图案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在火焰中显得栩栩如生，宛如古神在凝视。那巨大的椅子就在眼睛的瞳孔处，似在等待，等待一个足以坐上王座的人。椅子上的雕花是那么精美，高贵而又威严十足，绿色的荆棘包裹着椅子，似在诉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交换吗？”古奥的声音在楚桪脑海中炸响。“交换吗？”

“交换，什么？”楚桪低声的呢喃“你是什么？”

“交换吗？”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只是一遍遍的重复。“交换吗？”

楚桪痛苦的捂着脑袋，声音一次又一次询问似乎都在敲击他的大脑，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交换吗？交换吗？”询问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情绪越来越强烈。“交换吗？交换吗？”

楚桪抱着脑袋蹲下，巨大的疼痛袭来，让他不住的颤抖。突然眼前的一幕变了，巨大的椅子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黑暗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浮现“哥哥？”

“楚欣？”楚桪踉跄的走过去，“楚欣是你吗？”

“哥哥？”小小的身影呼唤着“哥哥你在哪里啊？哥哥！”

眼前的黑暗陡然一亮，震天的炮火呼啸。两边是武装齐全的军队在冲锋，妹妹楚欣穿着白裙站在两军对垒的中间，如同火焰中一朵白莲，风一吹就会夭折。

“妹妹快走啊！妹妹！楚欣！”楚桪绝望的大喊，嘶吼，可是无济于事。他看着妹妹小小的身体转过头来对着自己甜甜一笑，一如往常“哥哥，我找到你了呢。”然后炮火覆盖，白色的莲花燃烧在火焰中，留下的只是曾经绽放的那美丽的瞬间。

楚桪绝望的向前跑着，可是怎么也跑不到，他拼命的向前狂奔，可是只是在原地踏步。“为什么，为什么！”他嘶吼着，喉咙几近沙哑，“为什么！”

“交换吗？”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一次却不是威严的感觉，更像是恶魔的低语，来着堕落的深渊。

这一刻楚桪眼里的野兽冲出了牢笼，向这个绝望的世界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漆黑的眼眸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在那战火的映照中显得格外扎眼。“交换。”他咆哮着吼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不甘，痛苦，愤怒，还有一种难以遏制的悲伤。

“交易达成。”恶魔的低语缓缓说到，语气中难掩的欢愉，似乎在庆祝又一个可悲的灵魂堕入了黑暗的深渊。

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楚桪双手攀上了紫黑色的光芒，一直蔓延到身体，勾画出一个个凌乱的图案，最后汇集到心脏处，绘成一只栩栩如生的眼睛。

“去吧，撕碎这个残酷的世界，将那些带给你痛苦的一切，全部葬送。”

楚桪一步一步走向交火的军队，眼里尽是漠然，巨大的法阵在他的背部逐渐刻画，一笔一笔的勾勒而出，在法阵完成的瞬间，八只巨大骨刺从法阵中伸出，冷冷地收割着周围的生命。

炼成阵.藏骨冢

同时他手上也勾画着一个法阵，“炼成阵.天体之音。”刹那之间，一阵诡异音乐凭空而来，仿佛从遥远的宇宙游荡到了此处。诡异的声音虚无缥缈，士兵们都露出一脸陶醉，但同时，他们的双手也死死抓住自己的脖子，因窒息而发紫的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容。

楚桪看着眼前这些士兵窒息而亡，眼神冰冷得不像人类，更像是某种被称之为神明的东西，漠视着生命的消亡，淡然地看着死亡降临在凡人身上。

……

“该死，他的脑波已经达到三倍最高值了。”安德烈教授高呼着，伸手准备停止高压电流以及合剂的注射。但一只手遏制了他的行动。“再等等。”伏特加说。

“还等什么，这小子他妈的已经是命悬一线了，神经活跃到了这个数值他妈的会直接摧毁他的神经元，这可能是我们现在能找到唯一一个亚伯体质你知道吗？我们研究唯一完美的素材，我可不能让他有任何风险，谁也拦不住我，即便是你。”安德烈教授此刻宛如一只疯狗，守护着它来之不易的骨头，即便对面是头狮子它也要搏上一搏。

伏特加叹了口气，松开了手。安德烈教授迅速的按下终止按钮。

楚桪的幻境中已经没有了活人，只有横陈的尸体。在安德烈教授按下开关的瞬间，他幻境中身体的纹案猛地褪去他被带回了现实，回到了实验室的手术台，他仍然被捆绑在那里，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而与之同时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直接导致楚桪失去了意识。

可他胸口心脏的位置，一个眼睛的图案悄悄浮现，栩栩如生亦如幻境中的魔瞳，紫色的光芒微微的闪过，很快又归于平静，悄悄地消散于虚无，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