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
书名:寂寂无问 分类:现言 作者:喝乌盎 更新时间:2025-04-19 14:38:04
回沈家的时候,爷爷正在床上躺着,护工阿姨看到沈胭回来,是特别的关心,“小姐总算回来了,老爷在屋里歇息呢!”
爷爷年事已高,再加上早几年奶奶的突然离世,亏损过多,已是半点残烛。
“胭儿,是你吗?”听到沈胭的声音,沈老爷子便开始呼唤着,“我的乖孙女,可算是回来了。”
沈胭心里很是愧疚,自从爸妈回国就一直没有消息,反正宗行布置的任务她也已经超额完成,宗家确实也没有必要再去了。掖好爷爷的被褥,小心翼翼地走出去,上楼趴在房间的阳台处看向沙滩,她必须得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想到这儿,她依稀记得在父母的房间里是有一个保险箱的,密码没记错的话还是以前那个,十几岁的时候看到过父母输过密码,或许,爸妈一直瞒着自己的事情,也就可以彻底知晓了。
推开房门走进去,里面还是他们离家时的模样,走到母亲的衣帽间,沈胭拉开一个暗格就看到柜门打开,露出来保险箱,默念了很多遍,对不起不是故意的,而后打开来,里面除了一些名贵的珠宝,还有一些房产证,金条,就是一沓文件,沈胭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有一个档案袋上写着机密文件,好奇心驱使之下,她打开来,一堆堆数字,这是原始账本,分别来自于不同家公司,沈胭看着财务那一栏签名赫然写着沈云归的名字,以最快的速度扫了一遍,心跳加速,这……瘫坐在地,涉案金额巨大。
冷静下来,沈胭赶紧给国内的父母打去电话。
电话迟迟无人接听。
上网浏览了国内的经济快讯,搜索账本上的公司,法人皆为父亲,犹如晴天霹雳般,这就是他们瞒着自己原因吗?不让自己知道回国。甚至在父亲送自己回学校的路上,还隐晦的问自己和宗行的关系,这都在传递一个消息,那就是,沈家破产了!难怪上半年的时候,父亲母亲疯狂的抛售股票,国内外固定资产,旗下的酒店还有豪华游艇,能抛售的都抛售了。
所以,所有人都瞒着自己,也就是说,宗行其实也知道,就自己不知道。父亲母亲不可能没有寻求过他的帮助,他这是视而不见,并且大家都在瞒着自己吗?眼泪水不自觉的落下,沈胭感觉自己呼吸困难,那她这段时间来的行为,是末日的狂欢吗?掩面而泣,不敢哭出声,她不能影响到爷爷。
她在楼上一直不停的打电话,焦虑袭来,整整一天,都无人接听,她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平复好心态,自己一直是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公主,他们都不允许自己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第一次沈胭感觉了无力感,她想给宗行打电话,可电话里又能说什么呢?只要能确定宗行是否知情就知道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了,对吗?可万一他真的知情,那她真的可以做到云淡风轻吗?这么自问自答,沈胭如坐针毡。
可要怎么联系到国内呢?她好气!为什么自己不去接触接触其他的圈子!为什么要做温室里的花朵!宗家和温家她不能去问,那还有谁可以帮助自己?还有?脑子里闪现一个人,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拨通了闻三白的电话,也许他在国内有认识的律师朋友可以帮忙调查一下。咬着手指甲,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快接!快接电话!
京城,三白集团,祖上从清朝初年就以金石收藏为爱好,逐渐将家族事业扩大到至今,南非目前最大的金矿拥有者便是三白集团。
闻氏家族三代单传,而闻珽作为第四代,仍旧继承着以金石开采为首要发展目标,从而扩大家业。但富不过三代是有道理的,因为闻珽志不在此,此时此刻,他正被架在三白集团执行总裁的位置上,上不去下不来。
从加州被带回来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即将进入一个无底的牢笼,逃不掉根本逃不掉。
手机铃声反复响起,助理听不下去了,赶紧把手机递给了闻珽,闻珽一看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你们先谈,我接个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沈胭喜极而泣,“闻三白,你在哪里?”
闻珽久违的听到沈胭的声音,喜出望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在京城。”
一听在京城,沈胭感觉自己找对人了,“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闻珽自然是乐意之至。
沈胭这两天都在家里陪爷爷,她明显感觉爷爷的状况每日俱下。她开始担心爷爷能不能撑到爸爸妈妈回来的那天。
很快从闻珽那边传来邮件,一封是吕宋以及沈云归因非法集资4.5亿需要配合接受调查的传唤证书。还有一封是之前各大知名企业投资款的上诉书,指名道姓归还所有投资款以及应给的股份红利,共计280亿。
沈胭感觉天塌了。
但她需要守着爷爷走完他的最后一程。
半个月后,沈老爷子因病在医院离世,离世那天沈胭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安安静静签署了死亡证明,推至火化。
整一个过程,沈胭都特别的淡定,毫无情绪波澜,心痛到极致便把泪腺堵死。
紧接着,她同斯坦福大学提交了退学申请,没有和同学们做任何道别。
变卖了在美的所有可变卖的资产,这些她都是通过闻三白来协助完成的,用于偿还债务,先把非法集资的4.5亿还清,让吕宋和沈云归夫妇从看守所里出来,同时也成功的将280亿的债务降低到52%以下,也就是还剩145亿左右。
她所做的这些,都没有告诉宗行,又或者说,宗行根本就没有打电话来问过她,怎么最近一段时间没有来宗宅。几乎都是淮姨会时不时的问沈胭,“爷爷身体如何?”“学校课业完成的怎样?”他们一个个,还把自己蒙在鼓里。
每每想到这里,沈胭都觉得这二十几天恍若隔世。
马上就要到农历新年了。
前一天是沈胭的生日,宗淮是一直记得的,所以早早的就同沈胭通话,“胭儿,生日快乐,你这半个多月没来找淮姨,淮姨可想你了,今天你不来这儿过生日吗?”
沈胭看着镜中的自己,颓废气色不好,但还是强忍着笑意,娇嗔道:“淮姨,谢谢你啦!爷爷最近身体不好,我想多陪陪他!”边说边流泪,但还是忍住哭腔,“我好感动,淮姨还记得我!谢谢淮姨!”
爷爷早已经变成了一抔尘土,消散于世间。
宗淮想起来了,看着窗外的雪花,“玉簪做好了,工匠师傅拿过来了,哪天我要不要叫远志给你送去,还是你自己来拿?”
沈胭笑笑,“等哪天我自己去取!”随后便找了个理由,“提前祝淮姨和行哥哥新年快乐!我陪爷爷了,挂了!”哭声不止,她以为自己的眼泪哭干了。
这个家,东西几乎都已经清空,变卖完。
终于要离开加州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可她为什么还是会有不甘心。
不甘心宗行,他到底知不知道?
穿着黑色长款呢子大衣的宗行从公司出来的时候,雪下的正大。长腿一迈直接上了门口的一辆商务车,车子停在停车位上,并没有很快驶离,似乎在等谁。没过一会儿,果真看到了一个包裹严实的人上了车,车这才点火启动,一脚油门不见踪迹。
沈胭知道那个人是谁,Su,宗行的情妇。
雪落在她的帽子上,今年因为受极寒风暴影响,雪下的特别大,厚厚一层。订的今晚的飞机票回京城。她该启程出发了。
那辆商务车上,女人摘掉帽子口罩和围巾,看着低头认真办公的宗行,“给你那妹妹买生日礼物一定要找我吗?我会难过的。”
宗行刚连着开完会,连眼皮都不想抬,“那你可以下车了。”
买好礼物,宗行就给沈胭打去了电话,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他不放心,先问了姑姑,宗淮说沈胭在家陪沈爷爷跨年。他就觉得是自己多虑了,正好也空着,就直接让司机带着自己往沈家开,亲自送来的礼物,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可在到达沈家看着一片漆黑的沈家别墅时,他赶紧问了附近的人,“这户人家不在家吗?”“你是他们家什么人?”“我是她…哥哥。”“哥哥?你这哥哥竟然不知道?他们家很惨的,家破人亡了!”宗行慌神了,“什么家破人亡?”“那个女孩的爷爷前几天过世了,他们家破产了,法院都来查封了!”“那女孩呢?”“不知道,估计想不开跳海了吧!”
宗行抓狂,眉头紧皱,难以置信所听到的一切,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为什么她没有找自己?宗行甚至都开始自责,自己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回家!他知道沈家有难,难道她是记恨自己没帮吗?记恨自己瞒着她吗?
宗行想到了沈胭的爸爸给他打的那通电话,“远志,叔叔有事相求,就是求你在叔叔遭遇不测之后,能够替我们好好的照顾胭儿。”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通话,当时宗行还录了音。
此刻宗行像得了离魂症一样的,回到了家。他只求沈胭不要出事。打电话给了宗愚,“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沈胭?不要问原因,你只要告诉我!多快!”
沈胭最后一次出境记录,就是两天前的晚上,她生日当晚,目的地在京城。
这是知道的唯一的消息。
昏暗的小楼里,宗行并没有开灯,而是回想她反常的举动,赛车事件后,她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盯着月光洒下的斑驳痕迹,“那时候你就在生我的气了,是吗?”
在沈云归和吕宋出狱的那天,闻三白陪沈胭去接的他们。一家人相见时,痛哭流涕!经此一役,尤其是沈云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除了没有亲手送父亲最后一程,还有的就是对自己犯下的贪欲的悔恨和愧疚,没过多久,就忧思过度,抑郁而终,临终时,沈云归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沈胭,摸着女儿的脸,“胭儿,不哭,人生总有这一程。妈妈知道,你一直喜欢远志,喜欢就去追,不要留遗憾……”
因为吕宋被限制出境,沈胭在闻三白的帮助下,在京城的一处公墓,将她骨灰安置下葬,一模一样的场景,沈胭似乎能够明白了当年宗行的心性,他有多难过。
这期间,宗行放下了一切的工作,就在京城寻找她,却每一次都碰不到。
想找的时候,就怎么也找不到。
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让沈胭变得少言寡语,她需要替父亲还债。闻三白手上没有太多的现金,他其实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和沈胭坦白他的身份,“对不起,妮子,我并不是实权人,但我会竭尽全力帮你想办法的!”
问题发生的时候他就有想过办法,直接回家说要拿100亿,得到的却是母亲的一句:“什么女孩子要100亿才能娶回家?那这个女孩子我们闻家宁可不要!”
沈胭明白,也能理解,素昧平生,就几面之缘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
她和吕宋租了一间小房子,勉强过过日子。
这期间,吕宋的状况也是越来越差,常常会说,“是爸爸连累了你,是爸爸的错!我生来就不被祝福,也许就不该活这么久!”
渐渐的神智不再清晰,常把沈胭认成沈云归,有一天趁沈胭外出买菜的时候,直接从二十八楼楼顶一跃而下,一个时代谢幕了。
好消息是沈胭不用再负债了,坏消息是二十二岁的沈胭是一个人了。
接连送走三个至亲之人,在冰冷的出租屋里,沈胭又何尝不是想过自杀来了结这痛苦的一生呢?从众星捧月到跌落凡尘就这短短半年,让她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彩,也因为哭了半年,视力逐渐退化,她离失明不远了。可她知道,只有活着他们在天上才会开心,这也是他们的遗愿。
这一年夏天,沈胭没有和闻三白告别。
她从跨上京城这边土地时就把以前的电话卡等通信工具通通换掉了,所以除了闻三白,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她。
沈胭,开始了她长达三年的旅居生涯。
T国,8月底9月初,第一学期开始了。炎热的夏天从很早就已经持续至今,街头都是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局部暴雨总是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跟沈胭同班的当地人巴颂,也就是这所私立高中的班主任,此刻正因为学生打架斗殴事件而焦头烂额。
沈胭在这里任职外语老师,给孩子们上美式课程兼计算机老师兼中文老师,在这里教学还算轻松,因为一个班就15个孩子,虽然她斯坦福大学并未毕业,却因为超高的技术被这所学校领导相中,说人才不可以埋没。
“Evelyn沈!”
大部分学生都亲切的这么叫她,因为沈胭平易近人,长相出众,常年喜欢用发簪簪发,一看就是古典美人,而且同学们怎么开她玩笑,她都不会生气。
学生还会亲切的评她为师花。
沈胭笑着回头,是他们班的帕卡,学习成绩垫底但性格很好,永远嘻嘻哈哈,“帕卡~快上课了,好好听讲!”
“沈老师!早上好!”跟在帕卡身后的是猜猜,一个性格像女孩子的清秀男生,青春期之后,他变得越发不像男孩子了。
沈胭点头,“你也是快跟上,把衣服穿穿好!”
“好!”猜猜小跑着拐进教室。
今天这个班里会来一位转学生,从英国回来的一个男生,沈胭路过教室门口的时候看了一眼,但是拐进了前面的那个班级。
沈胭的课上到一半时,就因为隔壁班的嘈杂声,而吸引了注意,孩子们一个个都在议论,今天隔壁班会有转学生,下课的时候去看看。
巴颂维持着秩序,今天转来的男生拥有三国混血,十八岁,颜值骨相属于这个班级的极品,又因为自小在英国长大,所以周身都流转着绅士风度,“Nai,你们可以叫我阿奈。”
他会中文欸!这是学生们的第一反应,还很标准,果然混血的孩子就是比他们要多了资本,他们学中文就很费劲。
春心萌动的少女们早就在想,怎么得到他的联系方式了。以至于下课,巴颂的班级门口围满了孩子,一个个都在议论,这个孩子,长得有多惊为天人。沈胭看着眼前的一幕,想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不也是这么看她的男神……收回思绪,赶紧回到办公室,反倒和一群人显现出来了不同的对比。
办公室,巴颂好不容易挤出来,头发都凌乱了。
“现在的孩子这么疯狂的吗?”巴颂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自夸,“难道我不帅?”
办公室另外一位老师娜塔莉听不下去了,“巴颂老师再年轻二十岁,可以和他们一较高下!”
众人摇头,笑出声。
塔尼卡和沈胭的关系最好,此刻正在和沈胭商量着午餐吃什么。就有人走过来拍了拍沈胭的肩膀,“Evelyn,我和你下午的课换一下,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和沈胭说话的是朋,和沈胭年纪相仿,却有一个高中就谈的女朋友,“可以吗?”
塔尼卡不怀好意,“是不是见女友了?”
朋不多言,拿起公文包就跑远了。
沈胭没办法,看了眼这个班的课程,CA&OA。
沈胭离开的时候,娜塔莉就盯着塔尼卡八卦沈胭,“Evelyn有男友吗?”
“没有吧,我反正没见过。”塔尼卡回到工位上继续备课,“怎么,你要给Evelyn介绍?”
“那Evelyn不是我们学校公认的美女老师嘛!我这叫增加同事粘合度,我到时候也可以给她物色物色。”
巴颂也附了一句:“确实,Evelyn这种极品美女竟然是粗暴的工科女,难以置信。”
一直不语的提克抬头,他也是刚参加工作,和沈胭年纪相仿,“我,我单身!”
“去你的!”娜塔莉直接白了一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沈胭喜欢这个国家是有原因的,温度平均,不需要她买太多的衣服,省钱。现在的这些工资,距离她在这里买房还有很大的差距,所以能省则省,以前的黑框眼镜换成了较为斯文秀气的款式,她还需要定点去医院检查眼睛,所以更加节俭,推了推眼镜框,大步朝教室走去。
15位学生早早的在教室里等她,倒是难得,以往他们最是闹腾。
奈身边的同桌一直盯着他看,当地的两性文化比较开放,此刻放着极品同桌,沈胭只觉得这是被相中了,倒是同情的看着一直认真听讲的奈,奈的眼睛很澄澈,他这样的品貌挺同于全球审美的,不敢想象以后他褪去青涩的样子会有多迷人。
沈胭一如往常一般的上着课,外面又是一阵雨,雨打芭蕉。
今天是看清了这个转学生,确实很乖巧,课上也是积极回答问题,她挺欣慰的,聪明,这样省心。
下课铃响起,有几个女孩子围在她的身边,“Evelyn,你皮肤这么好有没有推荐的护肤品呀?”沈胭笑出声,“你们现在是天然去雕饰,最美的时候,还要什么护肤品?”和学生们闲聊着走出教室,十七八岁的少年个子都很高了,沈胭170在他们当中都显得娇小了些。迎面就撞上了从后门走出来的奈,少男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差点撞个满怀,“对不起,老师。”
沈胭惊呼一声,倒也是没多大问题,奈的身高得有188了,和宗愚很像,刚他一直坐着没看出来,有外国血统到底跟本土有很大的差异,“没事儿,注意安全。”
沈胭并未注意,身后那个男孩,注视她离去的背影,沉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