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

　　人潮里不知所措，粉丝留言，陈寂都有在一一回复。

寜姐，宗大大的最新出圈图有吗？姐姐，你有宗老师的最新行程安排吗？寜姐，宗老师最近有新专辑要出是真的吗？美女姐姐，整整三年，你怎么还没回来？姐姐，我们很想你！姐妹，你是去结婚了？寜姐，你知道吗？宗老师得到最佳男主角了！哇！天大的好消息！寜姐！宗老师给我们这些宗粉留言了！你看了没！……一长串红点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陈寂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阅读障碍症。

人间一趟爱你们一场，风雨同程，愿你们所得皆所愿。

………

这个手机账号和相机，是陈寜留给陈寂的最后一件事情。

“姐，能不能……答应我……替我……继续陪伴他……”陈寜临终前最后一口气，都放心不下宗问，哪怕呼吸不畅，哪怕含着最后一滴泪，“我不能陪他满世界跑了，不能再为他应援了，不能………”

“别说了，宁宁，求你，你不会有事的！”陈寂再也忍不住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就像小时候，陈寜害怕黑一样，陈寂都是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额头，心好痛，连呼吸都是错的，“傻妹妹，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陪伴你的时间太少了，是我……”害了你，忽略了你也需要陪伴，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好，值得你为他付出一切。

这些话，是陈寂想说却不敢说的。

“姐，不怪你……我和他约定了要见面的，这回我食言了……我的手机密码你都知道，以后就交给你了……可以吗？”陈寜已然没有太多的力气去回应陈寂，“我不想……他知道我开启了一段漫长的人生旅程，也希望他认为我开启了人生新的旅程……我想他永远快乐善良温柔，和他爱的人，共尽余生……”

陈寂迟疑，她认为自己并不能胜任这份工作，眼神空洞，无物，逐渐涣散，“我好像看见…阿爸阿妈了……他们…终于来…带走我了吗？”

“阿姐，这一趟路，我也要食言了……我…爱…你………”

宁宁！！！！陈寂又一次被吓醒，她好像患上了心理疾病，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执着如你，就这么甘愿离开吗？

此刻，屋外的大风萧萧，有什么东西被吹的七零八落，陈寂起身，昏黄的灯光下，露台边是一只流浪的白色小野猫。

喵喵喵。

这栋宅子荒废了近二十年，几个月前刚来的时候，荒草丛生，最近闲来无事打理，除草，总算见到了这个院子最初的模样，参天大树，林荫小道，可惜的就是北方的冬天太过肃杀，什么绿油油的植物都没有，夜晚的大风真有一种吃人的错觉，说今天有雪。

京城，就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宁静而深沉。雪花飘落在古老的胡同，给这座城市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绒毯。

陈寂本想引猫进屋，结果它是野惯了，一溜烟就跑了，“警惕性挺高。”笑着关上了厚重的白色铁门，这对于她来说，还真是不小的挑战。躺在床上，陈寂翻看陈寜的工作手机许久，大致信息也接收到了，原来，自己的妹妹她从未了解过，明媚张扬，极富浪漫。

那个黑夜极光的头像，陈寜备注了阿问，他就是宗问？这个聊天记录她是迟迟没有点进去的，陈寜离开近三年，三年前突然离开也只是对外熟识的人说是去旅行，无归期，讣告也没有对外发出，从而这个后援会的维护目前都是由副站长维系着。

粉丝与粉丝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定一样，不会干预私生活。

陈寂对于自己的妹妹能加到偶像的私人微信还是很钦佩的，想到这了她竟然嘴角露出了一些笑容，“宁宁，我现在可以点开了吗？你和他的故事。”

眼角的泪轻轻拭去，故事回到六年前。

陈寜从未删除她和他的一切消息，就连加微信的时间点都清晰的摆在眼前，2018年的秋天，9月3日，女孩子小心翼翼的爱情。

陈寜和宗问的联系并没有太多文字，几乎都是陈寜把每次陪伴宗问到过的所有地方，拍出的出圈的照片私发给他，宗问也会礼貌的回以谢谢。每张照片，陈寂都翻看许久，这是她和他的青春。从最开始的不熟络，再到有语音聊天记录，两人并未表明情感，就像是老朋友，在叙旧，客气。

点开了其中陈寜的语音，再次听到时，陈寂的泪就跟打开了开关如何也止不住了。

“阿问，恭喜你今天得到了年度最佳男主角，实至名归，太替你开心了！”

如银铃般的声音，是她和他认识的第二年。

“寄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我今天吃的是菜泡饭，你呢？”“阿问，你今天是心情不好吗？”

每一条关于陈寜的语音，她都一一听完，可在女孩热切的回应之下，男人的对比就只是寥寥数字，没有语音。谢谢，都是你们的功劳。又或者是：收到了，你写的真好，要注意身体，荤素搭配。也可能是：并未，我今天心情不错，你呢？…………

“宁宁，这就是你暗恋的人吗？”陈寂看着这些信息，在她看来，宗问并没有宁宁想的那么喜欢她。

认识的第三年，宗问会给她发新专辑曲目的一小部分，也会问陈寜，最近辛苦了。还有一张，从宗问视角发过来的，陈寜在人潮里不知所措的模样，少女明媚张扬，眼里也只有他。

陈寜看着照片出神了，摸着心口，她的心好痛，“你到死都没有告诉他，你为他而死，是吗？我的傻妹妹，这个男人，我倒要替你问问他，有几分真心！”

信息的最后停留在三年前，陈寜出事的前一周，“你总说人生本没有意义，所以才向往人所不及的地方，去挑战认知极限，获得新生的力量。你忙，这回轮到我替你去望一眼你喜欢的阿尔卑斯山脉，给你一张生日快乐。”

“我怎么不知，我的妹妹是恋爱脑啊！傻子，男人有什么好的！可笑至极，可笑至极！”陈寜气愤的甩掉手机，因为宗问只是淡漠的回了一句：“谢谢。”宗问，你是不是从未想到，那个对于你无关紧要的女粉丝早就撒手人寰了？

盯着窗外漆黑的夜景，陈寂的内心犹如波涛汹涌，最好你值得。

次日，闹钟一响，陈寂就洗漱完了，日复一日的度过了三个月，期间没有差错，表现良好，却因为宗问太忙，困在国外拍戏，而迟迟得不到转正。继而，陈寂被派给了同公司的24岁新人女演员——段南星，做助理。

今天的任务就是在片场和工作人员对接她的行程，打打下手。陈寂的原则就是小透明，绝不张扬，所以打扮随意不说，厚重的眼镜也是把自己压的死死的。

此刻，保姆车内零星有几人进出。

“一个小明星就耍大牌，一会这个不行，一会那个不行，真是活祖宗，爱谁谁伺候！”被气出来的是今天的第二个化妆师了，陈寂赔笑，目送着离开。

车厢内，段南星一脸傲气且不屑的看着陈寂，气愤的丢掉了桌面的首饰，“你去哪儿偷懒了？你看看这不是欺负人嘛！二番的画什么都得衬托她一番的美丽动人是吗？你看看，这都什么发饰！”其中一个化妆棉滚落到陈寂的脚边，悄无声息。陈寂挑眉，不语。

而段南星对于陈寂这副模样，心里还是有些忌惮，虽说是实习，但不知是年岁阅历的原因，还是陈寂自带气场，她不语显得人很凶，不由忌惮几分。

段南星没了戾气，只是双手环抱，“你最好给我想个法子。”

“等着。”说完，陈寂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陈寂就领了一个化妆师过来，段南星认得，是金牌化妆师郭老师的一助——乔翘老师。

两个人眼神交流了一番，为了抓紧时间，并没有过多的解释。

拍完第一场，中途休息的时候，段南星没忍住，“陈助，你从哪儿找来的乔翘老师？我记得我们片场不是她呀？”

“想知道就好好拍戏，对得起我给你找关系。”没办法，自己还得攒口碑留在这个公司，守株待兔。

段南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感觉自己捡了一个宝。

时光倒退，三小时前。

陈寂并不想动用人脉，所以特地跑到了一番女主的化妆间，给了化妆师一些关于宗问亲笔签名的写真照作为诱惑，才让她们松口和导演提议借调隔壁剧组的乔翘老师过来帮忙，在不抢一番风头的情况下，稍作修改。

至于亲笔签名的照片，那得感谢宁宁留下来的东西了，对于她陈寂毫无用处的东西，还不如物尽其用。

“陈助理，你确定是真的？”

“当然，明天来片场的时候，我悄悄带给你，这可是秘密，不可分说。”

段南星很满意今天的妆造，还特地让陈寂给她拍了几张美照，南星很八卦，“陈助，你看着不像是做这份工作的人。”

“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办公室，而不是打杂。”段南星继续追问，“你是落魄了？”

陈寂边收拾东西边往外走，“对，房东催租了。”

风吹起陈寂的散落的几缕发丝，真是脚底生风的奇怪女人。

“你住哪儿？太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段南星抿嘴，“你别误会，我也是知恩图报，今天你为我争取利益，我们礼尚往来。”

陈寂看了眼时间，确实，此刻早就没了公共交通，又饿着肚子，“我住郊区。”

夜色媚人。

段南星竟然在陈寂的身上，看到了破碎感，而她也鬼使神差的拍下了，很久以后在圈内被传的神乎奇乎的神图。

昏暗的路灯透过车窗洒下余晖，一个抬眼柔情的看向窗外的侧颜美人，哪怕鼻梁上架着厚重的镜框，却也五官清晰，发尾的发簪松散的盘着，骄傲的天鹅颈，一切都恰当好处。

还有此等清冷美人？

人潮汹涌，仍有很多人走在通往人生的路上。

“谢谢你，明天见。”车子掉头准备返回市区，汽车的尾灯很刺眼，陈寂准备进屋，却看到段南星下车，“你的围巾掉了。”

接过围巾，陈寂恍惚间好像从段南星的身上看到了陈寜的影子，语调也变得柔和，“谢谢。”

“我叫你寂姐，可以吗？”

“嗯，随你。”

段南星看着眼前的女人走进大门，心里不由得唏嘘，这身段、颜值、声音，不做明星可惜了。

雪花飘落的季节，又到底是谁，共白了头。

次日清晨，陈寂打开房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厚厚的雪花，原来，昨夜只是因为冷空气到来，意思一下，飘了几朵雪花而已。地面有些结冰，最近的风，大的可怕。

裹着大衣，陈寂迎着未来走了出去，空下来的时间就是自己收拾院子，一锄头一锄头，累但是很解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