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

　　一入冬，陈寂的嘴巴就很容易干燥起皮。

一晃入职快一年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显状态比去年好多了。

公司在每年圣诞节后一周都会举办年会，以往宗问都不会来参加，只是让李特助作为代表出席。

今年，破天荒的要来，上上下下无一不激动。

毕竟，公司里的人虽说和宗问一家公司，但实际，见宗问一年有一回都不错了。因此，此刻的陈寂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阿寂，能不能到时候让我们和宗老师合个影？拿个签名？”这个拜托，都快把陈寂顶上天了。陈寂只能暂时应下，“我尽力，毕竟，我自己连宗问老师的联系方式也没有。”

“啊？！”有人表示震惊，“宗老师这么有原则的吗？”

“莫非外界传闻是真的？宗老师真的不近女色？”

陈寂很想补一句，那倒不是不近女色，人家早就名草有主了。想想还是忍住闭嘴了，“宗老师人很好的，你们别瞎猜。”

陈寂今天来公司是帮宗问拿一些制片人或者导演呈上的作品的，所以拿到了她就闪遁。从李特助那里拿到了宗问在京一处私人住宅的地址，是一座洋房，私密性极高，光是进去就过了层层安检。

这是半山腰的别墅群，陈寂光是上山的路就爬了要命。沿途经过自己的大多皆是豪车，还有被保姆跟着的小姐少爷们，从自己身侧走过，很是幸福。

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

李特助给的地址下面还有宗问的私人联系号码，她看着这串号码，内心有些紧张，不过没有拨通，而是摁响了门铃，叮咚叮咚，屋内传来一阵急促的犬吠声，宗老师还养狗？

门自动打开了，就看到一个白绒绒的雪团扑向自己，摇头晃脑，时不时的还咬着自己的裤脚，抓挠几下。陈寂有被吓到，这么小小的一只狗竟然奶凶奶凶的。

“不怕，它不会咬你的。”

宗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从台阶上自上而下走来，家里的装修风格偏灰白，冷冰冰的跟他自身温暖的气质竟然不搭。

陈寂站在原地不敢动，“我把东西拿来了。”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袋子，“我放哪儿？”

宗问见她就站在门外，双手插兜，好整以暇的看着陈寂，“你杵那儿当门童？进来，找地方坐。”

陈寂噢了一声，换了双鞋，缓步踱到宗问身后，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看宗问没发话，反而是小狗很热心的围着她，陈寂没忍住，抱起了它，摸着狗脑袋，“你怎么这么调皮呢？”

小狗舔舐了陈寂的手心，“是饿了吗？”

宗问放下手中的水杯，“喝水。”而后盯着避暑，“它是喜欢你，这狗蠢的很，到现在也不认主，一个劲的就知道玩，它叫避暑。”

避暑，陈寂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很有个性，“避暑，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对于养狗没有太多的耐心，以后你要是来这里送东西，替我给它喂个食，还有铲个屎，实在是太臭了，真不知道宗淮安什么心。”

陈寂应了一声，而后继续摸着避暑，开始环顾四周，询问着避暑，“小避暑，你的窝在哪儿呢？”

宗问从冰箱里拿了一罐牛奶，指着自己斜对角的那个房间，“它的窝在那儿，麻烦你了。”

陈寂点头，不太适应和宗问待在一个空间里，还是赶紧消失比较好。

宗问嘴上说嫌臭，但实际上给避暑买的东西是毫不吝啬，天呐，看着一面墙上挂着的都是避暑的衣服装饰品，地下一个角落都是玩具，以及好大一张软垫，陈寂不得不感慨，这么大一间屋子，住了一只金贵的狗，命是真好。有些饰品还是名牌，动辄就要上万。拍了拍避暑的脑袋瓜子，“你也是小公主了。”

避暑汪汪几声，像是在炫耀。

收拾完避暑，陈寂小心翼翼的合上门，大厅没有见到宗问，她本想打声招呼就离开的，可在看到开放式的厨房有几个餐具没有收拾，那作为助理的本分又出来了，没一会儿就洗完擦拭干净，摆放的整整齐齐。

心满意足自己的成果，准备离开时，就听到从楼下隐隐传来的钢琴声，陈寂寻声而去，果然是宗问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演奏着钢琴，曲目很熟悉，陈寂突然察觉，竟是她在意大利演奏的那首《Una Mattina》。

心里不免泛起涟漪。

宗问的嘴角微微上扬，黑白琴键上是他纤长的手指，优雅的敲击键盘。

这简直，就是单独为陈寂演奏的私人舞台。

陈寂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发出声音，“宗老师果真是才华横溢。”

宗问停下动作，就这么端坐着看向光影笼罩着的陈寂，“难道你不是吗？”

陈寂不言，而是转移话题，“宗老师的家也太大了，我能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宗问并未起身，而是演奏了下一曲。

陈寂推开这一层的玻璃门，是一个别致的大平层，改造成院子，一花一木都看出主人家的品味，私密性极高。入目就是一条天然的溪涧，自上而下的流着，周围都被大树包裹着，阳光倾泻下来，她顺着光往一侧走去，右手边的房间被做成了运动健身房，设备器材齐全。

陈寂没有往里走去，而是进了屋，宗问合上琴盖，“我饿了，你会做饭吗？”

陈寂点头，“会一些。”

“那今天的饭你包了，我正好饿了。”宗问拿起手机，从陈寂身侧走过的时候带起了陈寂喜欢的香味，“冰箱里的食材随你取用。”

就这样，陈寂成了敬业的小厨娘。

两人三菜一汤，中餐。

“你看我吃饭？”宗问洗完手过来，看着一副碗筷，“一起。”

“噢，好。”陈寂乖巧的去拿了一副碗筷，两个人的晚餐，总感觉气氛有些奇怪，好在宗问会时不时的回复信息，并没有太多的关注。

如坐针毡吃了这餐饭，收拾完，陈寂便和宗问告别，“宗老师，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宗问没有回答，而是上楼，不一会儿就换了一身衣服，戴着黑色的针织帽，配墨镜，一副口罩，黑色毛衣配宽松的牛仔裤，手里拿着牛仔夹克外套，“走吧，我送你。”

陈寂没回过神，就已经坐上了宗问的黑色大G，不过她很懂事，默默上了后排，系上安全带。

车内暖气开的足，带来独属于宗问身上的香味。

“我好像还没有你的微信，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啊？”陈寂正在发呆，就听到驾驶室宗问低沉的声音，他好像有点感冒了，“我加您。”

宗问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把手机打开，放在了中央扶手箱上，陈寂乖巧的扫码，“加您了。”

这是宗问的私人微信。

私人。

陈寂看着和陈寜手机上一模一样的头像框，心不免一颤，告诫自己，想多了，仅仅是工作方便联系而已。

陈寂把家的定位发给了宗问。

导航机械的声音响起，打破车厢的尴尬。

送到家时，过了晚高峰，已近晚上七点，风很大，陈寂住的地方本就偏僻，靠近山坳，路边几乎看不到什么路人，那对于宗问的出现，更加不会存在被偷拍了。

路两边并没有路灯，陈寂下车开大门的时候，宗问并没有调转车头离开，而是静静地等陈寂开门进去，临走时，就看到陈寂用口语说了声：谢谢宗老师！

宗问点头，这才放心驱车离开。

这是郊区，属于村子里。

第一了解陈寂，宗问竟然会觉得，这么优秀的女人却住在，这么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他还不了解她。

又或者说，她才是人间清醒。

宗问记忆力很好，来一遍几乎就知道了。

而回到家的陈寂直接躺在了软绵绵的床上，她没办法和宗问寒暄，也没办法邀请他进家门，所以还不如赶紧逃离，这个小地方可容不下宗问这尊大佛。

年会如期而至。

公司要求人人礼服，主题是面具舞会。

陈寂平时就很少穿高跟鞋，她可是把她压箱底的宝贝都拿了出来。

李特助开了宗问的车来接她，这次是奥迪A8霍希版，陈寂认得它，那天跟宗问去地下车库的时候看到了。

而她对车有研究也是因为武翊，武翊什么都知道，在德国留学的时候，也多亏武翊，让她长了很多以前自己不知道的见识。

“老大让我给你带了一件礼服，就在后座，一会儿去老大家换上。”

“啊？”陈寂震惊，看了眼自己的穿着，“还是不要了，我这一身挺好的。”

“你代表的是老大的面子，让人知道老大的助理穿……”从后视镜扫了眼陈寂的礼服，小众品牌，穿她身上也确实是别有韵味，“你还是穿老大给你挑的。”

陈寂看着精致的礼盒，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但李特助讲的也对，宗问不缺广告代言，品牌方多送他几套衣服也能理解，反正也不需要自己有负担，“那就替我谢谢宗老师了。”

“别让我谢，你自己说。”

陈寂点头，嗯了一声。

到达宗问家，宗问已经换好衣服站在落地窗前用法语在和人聊天，陈寂对于不同国家的语种都有学习，虽不说精通，简单的人际交流还是没有问题。

到盥洗室更换了衣服，再次出现在宗问面前时，又像一个骄傲的黑天鹅，脖子纤长，曲线完美，宗问知道陈寂平时不爱戴项链，特地给她挑了一副珍珠耳环，陈寂受宠若惊，“宗老师，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点来说不算什么。”宗问大手一伸，把丝绒盒子放在了陈寂的手里，“就当替我做品宣了。”

看着陈寂几捋微垂的卷发，宗问有些看呆，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助理是个大美人。

戴上宗问特意找人定制的镶钻流苏面具，神秘感直逼人心。

上了车，李特助开车。

宗问坐左后方，陈寂坐右后方。

车内歌声悠扬。

前往办年会的地方，外面其实已经围了很多媒体记者，都是为了能拍到宗问而来的。

谁让宗问的花边新闻几乎为零，那就往时尚潮流前线引流，高低也能卖断货。

车稳稳的停下，宗问的车门被李特助打开，众人就明白了，从不带女伴出席的宗问，破天荒的带人来了。

这下，只看见闪光灯闪个不停。

精彩不容错过。

陈寂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如此高规格的待遇，让她有些胆怯，但好在宗问稳稳的抓住了她的臂弯，而后示意陈寂挽着他进场。

金童玉女，明天就有热搜跳出来。

“这不是宗老师的助理吗？”

“她好像还参加过一档素人换乘的综艺。”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只要有宗老师出现的照片了，总能找到这个助理的身影。”

“我也太羡慕了，换我做几天顶流的助理吧！”

“散了散了，这种经纪公司都有明文规定，禁止与艺人谈恋爱，没什么好磕的。”

“就是工作而已。”

“不过，还真是般配。女的像一朵高洁的昙花，宗老师反而像带刺的玫瑰了。”

去年宗问拍的电影提名了国外的奖项，所以，在年会举办完，没过多久，她就跟着李特助和宗问马不停蹄的飞国外。

飞机上陈寂都不敢吭声，因为昨天年会的时候，她拉着宗问和一堆场内女性合影的时候，明显感觉，宗老师要炸毛了。

李特助看着陈寂和宗问这顶流和助理的故事情节，一副看看不说话的样子。

啧，这两人要是没点关系，他表演一个倒立。

也就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第一站是宗问单独的行程，瑞士。

等到陈寂下飞机的时候，才发现，这是她最不愿意来的地方。

“阿姐，阿姐………”

李特助拍醒了发愣的陈寂，“想什么呢？”看着行李转盘，“拿行李了。”

“噢噢。”陈寂若有所思的跟在宗问的身后，好像在国外，宗问整个人都会很轻松，没有闪光灯聚焦他的自然，整个人也都变得很松弛。

陈寂也是才发现，原来这次是她来跟宗问度假的。

第一站瑞士，第二站荷兰，第三站希腊，第四站法国。

“宗老师的员工福利这么好的吗？”

“所以你知道我为了留在老大身边占这个坑位有多卖力了吧？”

陈寂点头，明白了，跟着大帅哥周游世界，人神共愤的地步。

瑞士，宗问是滑雪的顶级爱好者，当然也热爱攀岩，以前陈寂并不知道，现在她明白了，宗问一心追求绝对的自由，热爱运动的他，才是心灵释放的最纯粹的他。

陈寂也明白了，陈寜为什么最后会来这里，献出了她的生命。

所以，她对宗问是钦慕但不是爱恋，她没法忘记因为他，而自己妹妹离世的事实。

这也让她更加明白了，她和宗问可以是同事，可以是顶流和助理，可以是朋友，但绝不可能会是恋人。

看着潇洒恣意江湖的宗问，陈寂只能慨叹，愿他永远自由。

在瑞士待了近两月，陈寂也对滑雪有了初步的认知，也在宗问的指点下，稍微爱上了滑雪，但为什么是稍微呢，因为她很害怕极限运动，人可以死，但死相要优雅体面。

三月的荷兰，穿着轻型羽绒服搭配舒适的鞋，和三两个朋友漫步街头，宛如一幅充满生机的油画。

春风吹过郁金香田，掀起一片片绿色的波浪，仿佛是大地的欢笑。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运河上，波光粼粼，如诗如画。鹿特丹的街头，人们穿着轻便的春装，脸上洋溢着对新生的喜悦。而阿姆斯特丹的郁金香公园，更是成了花的海洋，五彩斑斓，令人目不暇接。

此时，荷兰的小镇也变得热闹起来。牧场上，牛羊悠闲地吃着草，小孩子们在草地上奔跑嬉戏。而教堂的钟声也悠扬地回荡在空气中，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三月荷兰，宗问就像王子，带着陈寂诉说着这里的每一个故事，宗问真的是世家子弟，低调不做作，温文尔雅，骨子里刻着教养。

在他的眼里，人人平等。

也在和宗问交谈的过程中，大致知道了他的童年，早早就独立，六岁就独自海外求学，心智都比同龄的孩子过早成熟。

那晚的宗问，陈寂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孤独。

陈寂很爱荷兰，哪怕第二次来这里，她依然觉得身心愉悦。

当然，第二次是和宗问一起，她想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刻。

四月的希腊，圣托里尼碧蓝的海。

宛如一幅浪漫的画卷。阳光明媚，微风轻拂，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橄榄油的香气。爱琴海的蓝色波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白色的岛屿若隐若现，如同海中的明珠。

雅典的帕特农神庙在春日里更显庄重和威严，古老的城墙在绿叶的掩映下显得更加神秘。夜晚，人们在古老的露天剧场欣赏着优美的戏剧，感受着希腊文化的独特魅力。

而在希腊的小镇上，四月的氛围更加温馨和惬意。人们在橄榄树下闲聊，孩子们在草地上欢笑，远处的小镇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宁静和美丽。此时，希腊就像一首浪漫的诗篇，让人沉醉其中，不愿离开。

在这里，陈寂捕捉了很多宗问耀眼的瞬间，他会在人群里恣意跳舞，会放声歌唱，笑容感染力十足，就像是天生的王者。在谈起自己童年来这里度过春天时的幽默风趣。

宗问，金字塔尖的人注定孤独。

结束前三站行程的时候，一晃已经在外跑了快半年了，终于到了五月中旬左右，法国，等到下了飞机，陈寂乖乖的顺着宗老师，一会儿，宗老师喝水，一会儿，宗老师小心台阶，一会儿，宗老师我帮您拿包…

“狗腿子。”李特助忍不住了，憋着笑。

陈寂挤眉弄眼，示意李特助不要再说了，“没办法，宗老师是我的铁饭碗，我得护他周全。”

“那就是一世周全咯。”李特助补了一嘴，加快脚步跟着宗问。

宗问跟电影组的导演和制片人一行，上了前排的奔驰商务，陈寂和李特上了后排的车，此次随行的还有宗问的御用造型师——郭雁来。

可是很多大牌明星都抢不到的造型师，偏偏是宗问只要一个电话就来的存在。

造型师也是很拽，上来就先吐槽了陈寂一点也没有时尚敏锐度，素不拉叽，陈寂眨巴着眼睛，一脸无邪，“郭老师说什么都对。”

陈寂真的也很情绪稳定了。

“你好在是个聪明人。”临了看着陈寂，“看在你是宗问助理的份上，赶明儿给你免费设计一个造型。”

陈寂点头，“谢谢郭老师。”

李特助拍拍陈寂，“他就这副德行，你别介意。”

“忠言逆耳嘛！”陈寂和李特接触快一年了，两个人也变得很有默契，有说有笑的下了车。

也在这次法国之行，陈寂隐约听到宗问和朋友的闲聊，大概就是，他近两年有退圈的想法，原因不得而知。

“很可惜，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你现在的商业价值不可估量。”

“每个年龄段都该去做正确的事情，不是吗？”

“要结婚了？我没听说你有喜欢的人啊。”

“我想，我该回到正确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