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玉莲在盘

　　眼前一望无际的湖水平静的就像一面镜子，漆黑的水面揭示了湖底的深邃，湖面弥漫的淡淡水汽，似乎在告诉他们三人这是一片不被打扰的秘境。

“这是幻术吧！地底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湖！”灵震咂嘴道。

“这都不能叫‘湖’了，称为‘泽’更恰当！”翠柏然也是惊讶这地下洞穴的广阔，整个普陀山怕是都没这片水域大。

“既来之，则安之！”羽仙把手伸入水中，将神识传导进湖水里；她所修炼的玄阴决可借水灵将神识放大，以她现在的修为，神识可随水流传导至百里开外。

“奇怪——”羽仙随着神识外放的范围扩大，眉头也逐渐拧了起来。

“怎么了？”灵震二人见情况不对，赶忙询问。

羽仙收回手，起身向两人说明了探查情况：湖里别说鱼虾，竟连一根水草都没有；且她的神识已扩散至百里之远，却依然感知不到这片湖的尽头，就像……一片漫无边际的死水。

“那果然是幻术了！”灵震一脸确信。

羽仙摇了摇头。“如果是幻术，我的神识不会传导得那么远，毕竟我的玄阴诀必须以水为依凭才能施展……”

“那你的意思是……这整个大泽是真的？”翠柏然有些难以置信。

羽仙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何时，天光已被一层升腾的雾气所扰，断断续续地洒在湖面上，阴晴不定的光斑显得这片深邃无边的水域更加让人发怵。

“我也糊涂了。”羽仙苦笑道。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几拨琵琶声骤然响起，空灵的弦音由远及近，缓缓划破湖面弥散的水汽；随之而来的是三盏巨大的荷叶，轻悠悠地漂向三人所站的岸边。

“这什么玩意？！”灵震被突然响起的琵琶声吓得一激灵，又见三盏荷叶停靠在岸边，嘟囔道。

“这跟车轮子一样大的荷叶我也是第一次见！”翠柏然觉得有趣，忍不住用脚尖踮了踮荷叶，感觉还挺扎实。

“呵~竟然别人都请上门了，这难得的载具不试试也是可惜！”羽仙冷笑一声，率先登上其中一盏荷叶。

“欸！师妹！”灵震刚要提醒羽仙小心有诈，就被翠柏然拦下。

“你还不了解你师妹啊！论细心，她不比我们强？既然她敢上，就肯定是成竹在胸了！”翠柏然嘻嘻一笑，朝灵震使了个眼色，便迫不及待地踩上另一盏荷叶。

“也不知道这东西承不承得起我……”灵震心里直犯嘀咕。

眼见二人的荷叶已缓缓离岸，向湖中心漂去，灵震也不敢再耽搁，小心翼翼地挪向最后一盏荷叶。

一只脚，没问题。

灵震心里暗喜，有了信心，另一只脚就登了上去。

哪知他整个人踩上去后，荷叶猛地向下一沉，水瞬间浸了上来，吓得灵震就要跳“荷”逃走。

“别动！”羽仙轻喝一声。

灵震乖乖听话，全身紧绷，一个指头都不敢动。所幸荷叶最终受住了力，又慢慢浮出水面。

“哈哈哈——！”翠柏然笑得前仰后合。

“姓翠的！你等着——！”灵震现下不敢乱动，心里赌咒等上岸后非要捶他一顿不可！

待灵震的荷叶也漂离岸边，紫竹林的出口处一袭粉衣闪过，少女望向渐行渐远的三人，双眸里却透出一丝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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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仙三人在湖面上漂了半个时辰，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湖水别无他物，世间仿佛就剩下他们三个，一种莫名的孤独感涌上心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们说，这湖底会不会有那种大鱼啊？一口就可以把人吞了的那种？”翠柏然想转移下注意力，便随便扯了个话头。

“你瞎说什么？师妹都说了这湖里没东西！”灵震话虽这么说，但小腿开始有些打颤了。

“那这荷叶又是从哪漂来的？琵琶又是谁在弹？”翠柏然显然不想结束这个话题。

“这——”灵震无话可说，小腿越发抖得厉害。

“翠师兄，你就别吓灵震师兄了。”

羽仙终究看不过去，安慰灵震道：“这种种迹象，反而让我相信这片水域就是幻术构成的了！”

“怎么说？”灵震眼前一亮。

“如果是真的，那我刚刚探查的就无误，这片水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那这弹琵琶的和浮叶又从哪来？”“所以我更倾向……这里有某种干扰神识的禁制，才会令我对这片水域的感知产生错觉。”

“嗯——嗯？那你意思是这湖底真的会有……有鱼咯？”灵震稍微放下的心又有些悬起来了。

羽仙付之一哂：“有也是假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灵震长吁一口气，没发觉翠柏然自顾一旁地偷笑。

三人又行进了片刻，湖面上开始零星浮现几朵莲花，色如茜雪，瓣梢微红，伴生有他们所乘的巨型浮叶，叶缘上卷，犹如一只只浮在水面的翠色玉盘。

突然，天空开始降下微雨，“哒”的一声，雨滴落入盘中，灵动剔透，如同颗颗晶珠，待价而沽，诱得他们纷纷侧目。

随着三人越发深入，水面的莲花浮叶越来越密集，伴着微薄的水雾，真有种“误入藕花深处”之感。羽仙不禁感叹：要不是我们知道此行目的，不然还真以为到了某处仙家秘境哩。

“你们看！”随着翠柏然的一声呼喊，羽仙的思绪被打断，眼前数丈远的湖面上，一片奇大无比的莲叶静置于湖心之中，径宽一丈有余；与之相比，三人脚下的莲叶可算得上袖珍了。

与此同时，脚下的莲叶也渐渐停滞下来，与湖心的巨型莲叶大概保持了三丈远的距离。

三人就这么静静地等了一刻的时间，无任何动静；羽仙逐渐失去耐心，寒声道：“如此大费周章，正主也该现身了吧！”

“呵呵——”一声酥骨媚音从天上传来。

“三位远道而来，这碧盘玉莲之景可还入得了眼？”

羽仙等人抬头看去，却未发现人影。

翠柏然嬉笑道：“叶若玉盘承露，花似霓裳幻影，诚水中之瑞也！”“姑娘一番美意，在下甚是感怀，要是能一睹芳泽，就更妙了！”

“公子舌灿莲花，想必若叶那丫头就是这么拜倒在公子身下咯？”

翠柏然先是一愣，随即想起那个假尼姑，便摆出一副苦恼样，歉声回道：“那位姐姐热情难抑，在下实在招架不住，只好逃了，不过——幸好如此，不然又怎能遇上姑娘你呐？”

“呕——”灵震一阵反胃，一脸鄙夷地盯着翠柏然，满眼写着“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咳咳！”翠柏然讪笑两声，低声道：“逢场作戏嘛，难免、难免！哈哈！”

“呵呵……三人里，就数你最有趣。”

一语毕了，女子再不言语；刚下不久的细雨也渐渐止住。

正当三人以为她又把他们晾在一边时，一种奇妙的现象在众人面前上演：巨型莲叶上的雨露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轨迹倒流至天上。

不止于此，周遭莲花、浮叶上的雨露也纷纷飘浮升空，就如同天地倒置，湖面向天空下起了雨。

羽仙心生警惕，暗掐剑指，只要敌人现身，阴剑便立马出鞘。

扶摇而上的雨滴升到一定高度便全都汇向巨型莲叶的上空，并逐渐形成一个花苞状的水泡，一女子倩影在内里若隐若现，似乎背向他们；影子微微侧首，虽不见其容，但三人脑中却清晰勾勒出一妙龄女子顾盼生姿，浅笑盈盈的影像。

“啪”的一声，水泡轻轻炸开，天空仿佛又下起一场微雨；阳光映射下，散落的水汽闪烁着五彩晶光，仿佛给置身其中的神秘女子披上了一件霞光熠熠的水晶罩衣；女子依旧以背影示人，裸露的香肩玉脊上依稀滴落有两三颗雨珠，像是刚出了一身薄汗，让人浮想联翩。

女子缓缓落地，单脚在莲叶上轻轻一转，裙摆随之荡漾，如芙蓉旋舞，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鼻，让羽仙掐起的剑指不禁松乏下来。

她怀抱琵琶，先是微微屈身，向三人垂首施了一礼，随即轻启丹唇：“小女子名唤芙露，见过诸位。”

见三人没有回应，芙露嘴角噙笑，缓缓抬头，一双雾气迷蒙的眼睛对上三人视线，其所思所想均掩在水雾之下，芳心难窥，让人越发想极尽讨好。

羽仙只觉自己的视线仿佛被钉在她的双眸之上，难移分寸，就连她的样貌、衣着也无心打量，世上如同只剩下了那一双明眸，雾气流转间就要将自己湮没。

就在她即将失去自己意识的边缘，胸口的定心珠忽然发烫，原本坠于混沌的的神识瞬间被拉回。

“勾魂术！”

羽仙赶忙收敛心神，再观灵震和翠柏然，呆若木鸡，两眼翻白，一副丢了魂的模样。羽仙双指连弹，两颗冰珠打在两人脑门，一阵哆嗦后，二人渐渐醒转过来。

“唉，就这么睡过去不好么？现世苦楚，清醒何尝不是一种磨难……”芙露面露悲悯，幽幽说道。

直到此时，三人方才看清此女形貌：琥珀色的头发梳成蓬松的坠马髻，一支鎏金莲花步摇浅浅插入摇摇欲坠的发髻中，显露出一丝慵懒；带有明显异域特征的暗金色瞳仁里雾气已散，眨眼间带动的眼尾描金莲纹闪烁生花；眉眼以下则拢着一层藕荷色面纱，下缀十二颗琉璃莲蕊，掩映着似笑非笑的朱唇。

灵震眼见此女上身仅着一件银丝胸衣，肩头的赤色莲花纹身也如附魔一般，带动着他的视线顺着花茎缓缓滑入胸前的沟壑……一路向下，直至蛮蛮细腰下轻系的雪纱高衩裙，缝隙间偶然泄露的春光让他脸颊顿时通红。

“你们这的女子怎么衣服一个比一个穿的少……”灵震强行将视线收回，低下头呢喃道。

“哦？听公子这话，想是还见过我们这哪位姑娘了？”芙露嫣然一笑。

“哼，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奉劝你赶快将紫露竹精的解药交出来，不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灵震狠狠说道。

芙露抬起嫩如细藕的手臂，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在臂弯带动的茜色披帛半掩下，显得越发娇嗔。

“公子当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小女子好心拦住你们，再往前去白白丢性命，岂不可惜？”

“呵！要不是我等及时从你的勾魂媚术中醒来，姑娘怕是另一番风情了！”羽仙面露寒霜，缓缓抽出了阴剑。

“就是，姑娘！客套话咱就按下不表了吧！还是手底下见真章！”翠柏然也帮腔道。

芙露眼神一凝，嘴角却越发上扬，轻轻将怀中琵琶竖起。整面琵琶通身由紫玉雕琢而成，玲珑剔透，内有紫气蕴于其中，隐隐流转；头柄处刻有两朵并蒂莲花，栩栩如生，似乎轻轻一弹，就会惊落它的莲瓣。

“我这紫珏琵琶可还入得三位的眼？”

芙露左手缓缓滑至琵琶颈部，按住弦柱，右手义甲看似随意地挑拨几下，羽仙只觉似有雷声滚动，尚不及反应，眼前遽然一闪，几道幽蓝电光劈头朝三人打下。

“师妹小心！”灵震猛然一跃，跳至羽仙身旁，抬手替她挡下一击，奔雷臂上紫电蓝光交替爆闪，须臾又没了声响。

“多谢师兄！”

“小意思——”灵震还来不及耍帅，脚下浮叶受不住力，骤然一沉，两人站立不稳，眼看就要跌入水中；幸好羽仙身法极佳，双足连蹬，一个翻身就轻巧落在旁边的莲叶上；灵震就惨了，重重摔进水里，激起好大一片水花。

芙露眼见灵震落水，素手一轮，一道电光激射入水中，瞬间激起一圈电流向灵震急速扩散而来。

“不好！”眼见来不及将师兄拎起，羽仙急中生智，一掌击向水面，寒气随着波纹迎着电圈而去，所过之处湖面浮起一片薄冰，转眼与电圈相撞，激起一阵冰渣，极大地缓解了电波的攻势。

即使如此，灵震还是感到身体一麻，还好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慌忙向最近地一处浮叶游去。

“嘿嘿！还是让为兄帮你一把吧！”翠柏然甩出一张黄符，径直朝灵震脑门飞去。

与此同时，芙露右手拨动弦丝，又想发动第二波攻势；羽仙哪里肯给她这个机会，在电光未成形前，一道寒冰剑气直冲琵琶而去。

芙露冷笑一声，旋身而起，避过剑气，右手急弹，数道惊雷滚滚落下，以包合之势将她回护其中；羽仙见状，掐起法诀，急呼一口气，一道寒雾随即喷薄而出，并迅速蔓延开来；湖面之上一时雾气朦胧，难分敌我。

灵震趁机双脚一蹬，身体竟轻松腾出水面，轻飘飘地落向近处一片莲叶。

“怎么样？我这‘腾云符’虽不能令人真的腾云驾雾，却能让人身轻如燕，过水无痕——”翠柏然传音灵震，得瑟之意溢于言表。

“哼！还算有点用处！”灵震嘴硬道。眼看周遭全是迷蒙雾气，他连忙传音师妹：“当下虽然她看不清我们，但我们也难辨她的方位呀！”

“无妨！仙乐洞府擅长以音律伤人，我们听声辨位就是，如今情形反而对我们有利。”

接着羽仙便将她设想的战术传音给他们二人；两人听罢，连连称赞，摩拳擦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