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紫露迷踪

　　“姐姐留步——！”

尼姑见有男声在背后呼喊，不由停下脚步。

回头一瞥，原来竟是刚才三位游人中的一位。

“施主有礼了——”尼姑单手行礼道。

“菩萨姐姐，小生行至此处，着实有些口渴，还望行个方便，给口水喝喝吧！”

“这......”尼姑有些犹疑，且往远处瞟了瞟。

小生见状，连忙解释道：“姐姐有所不知，那两人忒没义气，明明有半壶水，却不舍得给我喝，说是他们自己都不够喝哩！”说罢，还气鼓鼓地嘟起嘴来。

尼姑见这小生一脸稚嫩，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肉肉的鼻头配合着一张略显婴儿肥的脸蛋，生得唇红齿白的，不由生出一丝怜爱来。

“施主稍待，我去取碗水来。“尼姑说着便转身进门。

“不敢劳烦菩萨姐姐！你领着我，我自己打碗水就是了！”小生说着就往里进。

“哎！施主！观音院内均是女子，不便接待男客的！”尼姑一手拦住，略显尴尬地阻止道。

“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佛曰‘众生平等’，怎么在你这就区分起男女来了？”小生笑嘻嘻地辩解道，一双眼睛略带戏谑地盯着尼姑。

尼姑被她盯得有些脸红，侧脸低头呢喃道：“施主切莫取笑，贫尼——”

“嘿嘿，知道姐姐是菩萨心肠，就让我进去陪你说说话吧——这青灯古佛的，想必姐姐平日里也是寂寞得紧……”小生显出轻薄相来，似乎没发觉尼姑侧着的眼睛微眯，眼角提起一抹厉色。

“施主真是会说话，难得遇见一明白人儿，贫尼——依你便是！”尼姑掩面一笑，施施然地往内院走去。

小生见状，眼睛也是一眯，胸有成竹地跟着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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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的功夫，羽仙二人就根据翠柏然的指引来到了后院的厨房里。

“你咋把我们引这来了，难不成是饿了——”话未说完，灵震就被脚下一物差点绊倒，定睛一看，发觉竟是刚才打过照面的尼姑。

“我去！你这是要打家劫‘色’么？”

“去你的！”翠柏然白了灵震一眼，转而一脸期待地看向羽仙。

羽仙看了一眼尼姑脑门上贴着的忘忧符，似乎明白了其中经过，只是问道：“翠师兄，这厨房难道有什么玄机？”

“师妹果然聪慧！”翠柏然一脸得意地说道：“这假尼姑一路把我往这厨房引，妄想趁我不备突下杀手，想必此地必有隐蔽之处，况且——”翠柏然瞄了瞄四周，暗示两人仔细观察这厨房。

羽仙环视了一圈，这厨房虽然简陋，但该有的也一应俱全，石灶旁的窗边挂着辣子，灶台边也随意堆着些洋芋、红薯等物，灶门里也塞满了柴火，靠近门的空地上摆了三套竹制桌凳，看来平时也充作饭堂使用。

羽仙又用手指抹了抹餐桌表面，轻轻一搓，不由得蹙起眉来。

“看来羽师妹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吧？”

“确实…这桌椅虽旧，但作为平日用膳的地方，却无半点油渍，反而十分干燥。”

“何止如此——”翠柏然再也按捺不住卖弄的心思，侃侃分析道：“作为厨房，却门窗紧闭，屋内又无油烟味；这锅看着有刮痕，锅底却一点锅灰都没有，哪里像有烧火的样子——”说着，又走到灶台角落处的米袋旁，随手扒拉了下；羽仙凑近一看，除开表面一层新米，内里全是不知放了多久的发黄陈米。

“种种迹象表明，这些‘尼姑’平日根本不在此处生火做饭！这里更像是为了掩盖什么而存在！”

“翠师兄所言极是！连所信仰的神佛都不尽心供奉，又哪里是什么清净之地。”羽仙边回应边四下扫视，似在寻找某种东西。

“哈哈！我知道师妹找什么，我猜——”翠柏然一把拎起灶上的铁锅，扔到一边，露出下面的灶口。

“就在这里！”

三人均探头往里窥视，光滑的内壁上果然没有一丝烟熏的痕迹，一个漆黑不知深浅的洞口赫然展现在他们面前。

“我说呢~灶门塞得那么满，怎么生火啊！”

羽仙这才发现，这堆起的柴火明显短于正常生火用的柴，多余的空间刚好够一人下去。

“还等啥，下去呗！”翠柏然笑嘻嘻地看着两人。

“我先来！你殿后！”灵震说着便纵身跳进洞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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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观音院地下洞穴内。

“这破竹林怕是个迷阵吧！怎么绕都出不去！”灵震率先憋不住了。

确实，三人已在这地下竹林内走了近一个时辰。洞内并无灯火，全靠顶上洒下的天光照明，看来上方应是连通了某处地面洞穴，再借助一些镜面机关将阳光均匀折射进地下；整片竹林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纤纤竹叶上的露珠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淡紫色的晶光，如同跌入凡尘的碎星。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紫竹林”了。

“一个时辰都够我们绕岛一周了，这竹林按理来说不可能有那么大呀！”翠柏然一脸丧气道。

“的确，我在每处岔路口的竹子上都刻了标记，可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绕回原处过……”

羽仙低头垂思，要是寰天虚境的人在就好了，他们精通阵法，应是能看出些门道；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来——羽仙赶紧打住，深吸了一口气，定下心神，沉静说道：“翠师兄，上次你用的显灵符能显露出施术者的灵力痕迹，要不试试看？”

“我早想到了，沿途也丢了几张，但没有半点反应……要么就是近期没人在这里动用过法术，要么就是这里有某些吸收散逸灵力的装置。”

“……那我们还是边走边留意吧——这片竹林是连接观音院的通道，仙乐洞府的人肯定时常要穿过此处，应该有些标志性的线索被我们忽略掉了。”

“啊——欠！”灵震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天光，正值午后，人不免有些困顿，正要劝说羽仙歇息片刻，忽听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远处飘来。

“逛了一个时辰了还没摸着门呢！你们不累我看着都累！”

这嘲讽中带有一丝慵懒的语气听着甚是耳熟，三人瞬间想起在大理遇上的那名粉衣少女。

“你是仙乐洞府的人！”灵震厉喝道：“就是你把我师父害那么惨！还不快滚出来！”

“哟~小哥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少女一副委屈巴巴的语气。

羽仙闭眼放出神识，也没探查出此女方位，连她的声音也飘忽不定，似乎一直在移动。

“这位姑娘，我教左掌教与你有何冤仇，竟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加以谋害？”羽仙抛出心中疑问。

“呵……”少女冷笑了一声。“我要说无仇无怨，就是手痒了想害个人玩玩，你可信——？”

“你个臭丫头！我师父被你害得生不如死，如今被囚禁在哪都不知道！你——！”灵震气得声音都发抖。

“师兄！”羽仙正要提醒他慎言，却让少女接下来的话打断。

“哦？他很惨么？”语气有些怪异，七分快意中又带着三分关切。

羽仙捕捉到她话里的情绪，随即反问道：“怎么？你很关心我们的左掌教？”

“哼！”少女没有接话，只是甩下一句“天色也不早了，只怕以你们的猪脑袋，想到太阳下山也出不去，就在这里耗着吧！”就杳无声息了。

“臭丫头别走！把解药给我交出来！不然我——”灵震依然气急败坏，高声呼喊着。

“好了，师兄！与其喊破喉咙，不如加紧寻得破解之法才是正道。”

此刻方到未时，阳光正盛，何来天色不早之说？羽仙觉得那粉衣女子刚才的话里暗藏玄机，便想找人参详一二，师兄是指望不上了，就朝翠柏然看去，却发现他正如第一次遇见那少女一般，愣在原地，如同失了魂魄。

“翠师兄？”

“啊——？”

听见有人叫自己，翠柏然方才回过神，眼见羽仙、灵震二人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脸上直觉发烫，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咋了，每次一看到她就——就像魂魄出窍一样……”

灵震一脸鄙夷，讥讽道：“你小子倒实诚，就是品味不咋地……”

“听说仙乐洞府的女子都极擅勾魂媚术，翠师兄的木属性灵脉又正好被她克制，想必就更容易着了她的道吧……”羽仙眼看翠柏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便一语替他解围。

“是是是！”翠柏然顺坡下驴，感激地看了羽仙一眼。“话说她突然冒出来是何意图？就为了跟我们说几句话？”

“我也觉得反常，正想找两位师兄商量……”羽仙总觉得那粉衣少女话里有话，“天色”、“太阳下山”，似乎都与时辰有关？时辰不一样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羽仙将心中疑点告诉两人，他们也觉得那少女的话意有所指，似乎暗藏了破解迷阵的关键信息；但以她的身份，为什么要这么做？把他们困死在这里，不是更如他们的意么？

羽仙一边思考一边打量着漫无边际的竹林，根根青玉般的竹身在若有若无的微风下轻轻晃动，碎金似的阳光穿透层叠的叶隙，洒在浅褐色的泥土上，倒影出摇曳的虚影，忽明忽暗，如同人之呼吸，似要诉说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光影？羽仙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之前香苓师叔借给她的一本古书上有关紫露竹的记载……

“两位师兄，我们不妨再走上一段吧。”

“师妹，你想到什么啦？”

“我不确定，但时间会给我们答案。”

见羽仙不愿多说，两人只好跟着她，继续在竹林里穿行。

沿路羽仙都没有言语，只是细细地观察四周的竹子，特别是竹叶，似乎在分辨什么，就这样寻寻觅觅了半个多时辰，羽仙心里越发笃定，笑容也逐渐显露在脸上。

另外两人看她的表情，猜到她一定是察觉了走出这紫竹林的关窍，便索性任由她带着在竹林里穿梭；初时，遇到岔路口，羽仙还有些犹豫，后面则越来越果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指引她出路。

又过了半个时辰，三人拐过最后一道弯，一片广袤平静的湖水显现在他们面前。终于是走出紫竹林的范围了！

“师妹！你太厉害了吧！”灵震一脸骄傲地欢呼起来。

“羽师妹，这一路都憋死我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翠柏然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羽仙就近找了一簇竹叶，招呼两人靠近观察。

灵震看着羽仙捏着的一片叶子，上面附着的露珠在日光下闪着淡紫色的光泽。

“我知道啊，紫露竹的露珠在阳光下会发出紫色的光亮，你说过的嘛！”

“旁边这片上没有耶……欸！不只这片，是有的有露水，有的没有！”翠柏然好像发现了什么，顺着竹竿往下看。

“这是两根竹子！”

“不错！”知道两人也看出了其中机巧，羽仙索性往下说明：“这竹林里植有两种竹子，一种是紫露竹，另一种则是普通竹子，两者栽得极密，长成后交错混淆，肉眼一时难以分辨，就是为了掩盖紫露竹的一种特性。”

“不就是露珠嘛？“

羽仙摇了摇头，复述起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记载：“紫露竹，木火之精也，喜阳，叶随光动……”

“你的意思是——”

“紫露竹的竹叶会随着阳光变化而改变朝向。”羽仙给出了谜底。

“怪不得！”翠柏然锤手叫道：“那姑娘口中的‘天色’就是暗指这个意思，怪不得说我们‘太阳下山’就找不着出路了！”

“没错！这竹叶所指的方向就是出口所在，这个迷阵会随着时辰光影变化而产生变动，是故我们必须依据这紫露竹叶的特性才能找到出路。”

“哼！你倒叫得亲热，一口一个‘姑娘的’！”灵震听到那女子就来气。

发现自己一时失言，翠柏然连忙捂住嘴，略显尴尬地瞟了瞟羽仙，示意她赶紧把话题岔开。

羽仙掩面一笑，也不多耽搁，指了指眼前的湖水，“两位师兄，这关还没过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