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碧波祸

　　“呕——”

不知为何，原本酸涩的绛珠草，却让裴十七感到一丝酥麻。不多时，裴十七胃中一阵翻涌，一口黑血混着黏液喷出，染了少女满襟。

少女正要发怒，却突然发觉印在手指尖的点点血迹，却让她泛起暖意。蘸了点溅到唇边的血渍一闻，这血竟带着温润的药香。

“你...”

少女揪起干呕的少年，“蚀心草毒竟只是让你吐了点血？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裴十七再次吐出一口伴着黏液的黑血。那叫做雪爪的对着裴十七的呕吐物左嗅右嗅，甚至还用大大的舌头舔了起来，如此情景让少女惊立当场。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会信吗？”裴十七喘着粗气。

少女露出狐疑的表情，“逗我？”

说着，突然从腰间的药兜里拽出整株蚀心草塞进裴十七的嘴里。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惧蚀心草的毒！”

当日头攀上栖凤岩时，裴十七已经蹲在溪边吐了七回。每吐一次，那雪爪就跑上前舔舐干净，就好像那是香甜的蜂蜜似的。

“我叫阿沅，这只傻猫是雪爪。”

直到试了七次之后，名叫阿沅的少女终于明白，除了不断的突出粘稠的呕吐物之外，这蚀心草对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愣头小子毫无作用。

“你叫什么？”

少女坐在裴十七不远处，在一颗巨大的藤树下面挑拣可以入药的菌菇。

裴十七吐得有气无力，带着些愤懑看着少女。

“我叫裴十七，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一遍了吗？”

说着，想要用手拨掉发梢沾着的发光孢子。但当其试图掸落时，那些星屑般的颗粒却悄然渗入裴十七的指尖，并在皮肤下游走出淡青脉络，而这一切裴十七却没有发现，而不远处的阿沅却始终偷偷瞄着发生的一切。

阿沅眼睛一亮，雪白的臂膀突然一伸，那冰凉的“绢丝”再次缠住裴十七的手腕，一发力，裴十七直接被拽到了少女的身旁。

“你...来当我的试药人吧！怎么样？”

裴十七被摔得七荤八素，“你这女孩子怎么如此粗鲁？”

“怎的，你来迷雾林偷药被我抓到，你还有理了？”阿沅嘻嘻的坏笑。

“我都说了好多遍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我本来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醒了之后就到了这里。而且，那本书上夹着的确实不是你说的蚀心草，那就是普通的绛珠草而已，要说作用的话，绛珠草可能有些清热化痰的功效，但在我们村，大多是当做猪草的。”

裴十七再次重复了一遍说过了七遍的话。

阿沅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好像在逗一个傻头傻脑的孩子，“别胡说了，这里哪来的悬崖？你一定是哪家药庐里跑出来的药童，想在迷雾林里偷挖一些药材去换钱，对不对？”

被折腾了乏了的裴十七叹了口气，“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说完便坐在一边不再说话。

见裴十七陷入沉默，阿沅也就不再纠缠。这个好像不惧蚀心草毒的愣子，没准儿真的就是摔坏了脑袋...思忖间阿沅已经拿定了主意，那就让他当自己的试药人好了，要知道去碧波集找个试药人可是要花不少银子呢！

晨雾未散时，阿沅拉着被“绢丝”缠住手腕的裴十七奔着碧波集而去。

“山下就是碧波集，早市的头茬云芝可是极好的药材，你给我当药篓去！”

碧波集的青石板路，在晨光中泛着鱼鳞纹。

裴十七肩扛竹篓跟在阿沅身后，而那雪爪则忽然缩成狸奴大小蹲在他头顶。忽然，一阵异动吸引了雪爪的注意。原来，在一间叫做“百草轩”的药庐檐角，一只看起来像是老鼠，但头顶上却顶着蘑菇一样伞盖的东西，在偷掰晒在琉璃瓦上的灵芝须。

“有好戏看了！”阿沅冲着那个奇怪的东西努了努嘴，“雪爪最喜欢抓耳鼠了！”

“那东西不是一只大老鼠吗？”裴十七不解。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阿沅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怀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那叫耳鼠，你没看它头顶长着像是蘑菇伞盖一样的耳袋吗？”

“咕噜！”

雪爪一个飞扑跃上“百草轩”的屋顶，那只叫做耳鼠的东西一惊，竟用蘑菇伞盖一样的耳袋勾住晾晒的艾草绳，荡秋千般溜进旁边叫做“流光坊”的布染店。

一“猫”一“鼠”在晾晒的孔雀蓝绸缎间追逐，看的阿沅哈哈大笑，裴十七则一脸的惊奇。

就在两人大笑的时候，一个苍老声音从“百草轩”与“流光坊”中间的小巷子传来。

“小郎君，要买水母伞吗？”

巷角独臂的老匠人一边给旁边的小女孩换药一边问，女孩膝上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裴十七瞥见溃烂处，鬼使神差地从药篓里抓起艾草：“这个叫知艾草，捣碎敷上可以治伤！”

阿沅一把按住裴十七的手腕，“你这呆子是在搞笑吗？这叫屠牛草，有毒的！怎么能治伤？！”

“这明明就是只艾草嘛！”裴十七说道。

没有理会裴十七的反驳，阿沅蹲下身仔细看着女孩膝上的伤口，眉头皱了起来，“这是黑鳞猞猁的毒...”

“黑鳞猞猁？那是什么东西，猞猁都是长毛的，哪里有长鳞的？”裴十七嘟囔着。

“黑鳞猞猁，喜食迷雾林里面的毒花生，体内聚敛的毒素会形成毒晶，并随着爪蜕排出体外，这女孩不知为何会中黑鳞猞猁的毒。”

裴十七看着阿沅的脸，不知道在玩味着什么。

而老人则听出阿沅似乎是个懂得疗伤方法的药师，“姑娘，这个毒应该怎么解？”

“这种伤，需用黑鳞猞猁的旧甲焙灰作引才能根治。”

听完，那小姑娘显得有些落寞，“可迷雾林的黑鳞猞猁...”

话音未落，三名黑衣客不知从哪里冒出，为首的女子轻笑：“要是用云梦泽的温吞法子，还没等伤好，这小娃子估计就得死了吧。”

“小满...”看到几人围了过来，老人一把护住小女孩，裴十七鼻中隐隐嗅到女子身上的血腥气。

阿沅看了看几人袖扣的蜉蝣纹，哂笑一声，挡在老人与小女孩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