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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疫篇 终

书名:回古念神 分类:穿越 作者:F.E.Y 更新时间:2025-02-04 21:15:01

换源:
 

  这样煎熬的日子又过去四五天,外头的病人又有撑不住病去的,几个稍微有些力气的帮忙埋了。

屋里,济大夫微微颤抖着摸上自己的脉搏,须臾,缓缓睁开眼睛。

“同源……”

“师父,您叫我?”

同源守在门外,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回头问了一句屋里,听到屋里应答了一声,这才推门进去。

“同源,你再试一下药方,我感觉貌似可以好了。”济大夫气若游丝,同源眉头紧皱,没动弹。

济大夫催了他一下,将袖子挽上去,胳膊上原本毒疮的位置,现下已经缩小了大半了,正是好转之象。

“同源,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吗。”

同源跪下,“师父,您身子现在太虚弱,不能用药。”

“……难道就不治了吗?”济大夫眼神凌厉,语气强硬:“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毒疮害死吗!”

“同源,你一直是聪慧的,在医术上甚至连善丹都不如你,但是,在用药上你一直都是优柔寡断,一场病能被你拖至半个月。你对自己不自信,所以用药才如此小心翼翼,善丹对自己的医术有十足的自信,下手施针用药也都干脆利落,能一天治好的病,他绝不拖到第二天——咳咳。”

济大夫突然猛烈咳嗽,整个身子都剧烈颤抖,同源连忙上前,济大夫用帕子捂住嘴,另一只手拦住同源,不让他再上前。

济大夫缓了缓,继续说:“同源,快刀斩乱麻,越早一日研究出药方,越早能救人,多拖一日,便多去一人。”

同源面无表情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时迅速抹了一把脸,“知道了,师父。我这就去。”

同源重新回来时,身后多了个善丹,他看见同源拿着那些工具就自动跟上来了。

今日依旧沉默,可善丹心里一阵慌乱,手里紧紧攥着红发带,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紧锁。

屋里实在安静,过分安静。

善丹清楚听见屋外草里的蝈蝈在叫唤,一阵风带动树叶沙沙作响,麻雀扑腾翅膀飞远的声音,无一不清晰,却渐渐听不清同源的动作,渐渐听不见放下碗碟的声音,渐渐听不见呼吸声,好似只剩他一个人。

善丹心脏猛地一跳,突然冲上去推开同源,慌忙牵住济大夫冰凉的手,连声道:“师父?师父……师父!师父你醒醒,你醒一醒啊——”

同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听到善丹连叫师父几声,师父都没反应,他这才有了动作,拖着步伐上前几步。

“咚——”

同源麻木地跪下,手上还拿着刀具,过分颤抖的手拿不住,刀具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师父……”

善丹忍不住,率先哭了出来,同源紧跟其后,两个人都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善丹痛哭到喘不上气,正弯下身子给自己顺顺气,头上蓦地一沉,虚弱的声音带着慈蔼,还有一丝笑意,“怎么回事,我还没去呢,怎么一个一个都哭得那么大声?”

善丹抬头,一双泪眼对上济大夫带着笑意的眼眸,他实在忍不住,大声喘气:“师父……您吓死我了……”

同源无力支撑,瘫坐在地上,一声不吭,沉默着给自己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他惊吓过度,加上自从来到这个村子,身上一直肩负的压力,此刻竟是哭得最凶的,他轻声地,带着哭腔:“师父,您吓死我了。”

济大夫冲同源笑了一下,语气柔和了不少:“吓着你了啊,不怕不怕,师父一直陪着你们,善丹,安慰一下同源,他可吓得不轻。”

善丹没有去安慰同源,跪在济大夫身边动也不动。

今夜,善丹和同源说什么也要留在房中陪着济大夫,济大夫推脱了几句,但他们二人根本不听,就这样在屋子里留下。

夜半时分,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济大夫借着月光看了看身上的毒疮,济大夫眸子闪过一丝亮光,毒疮已经明显消下去了。

济大夫来不及喜悦,心口骤然刺痛,喉咙涌上腥甜,一口黑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济大夫慌忙找帕子擦拭,慌乱中打翻了一旁放的药碗,声音惊醒睡在地上的善丹同源。

善丹先冲到济大夫身边,“师父,您怎么了?”

善丹动作僵硬了一下,不敢相信地闻了闻,与此同时,同源也点亮了烛火。

光亮照过来,入目便是济大夫身上的血迹和手上已经被血染脏的手帕,以及济大夫口中还在不断涌出的鲜血。

“怎么会……”同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善丹二话不说,将别在腰间的银针拿出,依次扎在济大夫身上,轻声道:“师父别怕,很快就不流血了,很快……很快……”

善丹的手越来越抖,最后将银针扔在地上,转身抓住同源的衣领大声吼:“为什么!为什么止不住血!”

同源目光呆滞,只停留在济大夫身上,他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同源推开善丹,搭上济大夫的脉搏,然后取出身上的药丸,喂给济大夫,济大夫吃下后依旧不见好。

善丹:“你又给师父吃了什么!”

同源看着济大夫,语气急切:“师父,这是您之前给我的止血的药,您说服下就见效的,您现在怎么还是吐血啊?”

同源说到后面,眼泪也下来了,颤抖着手,不知该落在济大夫何处,善丹闭上眼,忍着哭腔,推开同源:“你滚。”

济大夫伸手,虚虚拦了下,济大夫嘴唇发黑,额头脖子上青筋骤起,皮肤之下蛊虫在血肉中来回游窜,是蛊毒爆发。

济大夫此时已是出气多,吸气少,他强撑道:“你们看,我身上的毒疮已经都消失了,同源的药方可以救人——”

济大夫胸脯用力起伏,大口大口呼吸,一定要说完话:“同源药方要改进,少量多次,我早知自己时日不多,善丹你别怪在同源身上,别怪他,都是为师逼他的,千万——千万——”

善丹跟着济大夫脱力落下的手一起跪下,在眼眶中不断翻涌的泪水滚落,他看着济大夫已无气息的躯体,小声地说:“您为什么还要让我不怪他?为什么到最后还要让我不怪他!”

最后几个字,善丹没控制住喊了出来,怕惊扰了济大夫,又连忙收住声音,压抑到最后只能憋在喉咙里,低哑又痛苦:“师父——!您醒一醒啊!”

同源无力地跪倒在地,目光空洞,他伸了伸手,想要碰一碰济大夫,快靠近时却又被刺痛一般收回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便在原地跪着给济大夫磕头,磕一个,道一句“对不起”,好像不知疲倦。

外头天光大明,桌上的蜡烛早已燃尽,屋外的人已经开始弄饭。

善丹撑着膝盖缓缓爬起来,取出身上的帕子,沾湿水,仔细给济大夫擦拭身上的血迹,从行囊中翻出干净衣裳给济大夫换上,沾有血迹的被褥被他扔在角落。

善丹专注着济大夫,丝毫没有分出一丝目光给跪在地上的同源。

同源还在磕头,嘴里也还念着对不起,额头上早已血迹一片,现下已经干涸,凝固在同源的脸上。

善丹给济大夫收拾妥善,他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看着济大夫的脸。

过了很久,同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磕的一下,身子没能起得来,同源就保持这个姿势继续念。

到最后连声音也没了。

在同源昏倒之前,他听见善丹问他:“你还觉得蛊毒能救人吗。”

他动了动嘴唇,说了些什么,没能发出声音。

善丹看着济大夫,面无表情,语气冷漠,话是说给同源的:“你怎么不去死啊。”

他,怎么不去死啊。

同源也想就这么一死百了,善丹好像又说了什么,他没听见,同源彻底失去意识。

直到同源醒来,善丹已经处理妥当所有事宜,向众人告知济大夫离世,安抚众人,照顾病人,处理济大夫的后事,推脱不了众人的意愿,在庙中置办了济大夫的灵堂,买回来棺材……

同源看了看身上的被褥,抬手摸上额头的纱布,同源目光扫视屋里,最后落在桌上。

同源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水,刚一出门就遇到了人,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善丹在何处,我师父呢?”

那人答:“善小大夫刚刚还在那边施针,济大夫在庙正中,我们给济大夫搭了个灵堂,实在对不住,我们现在条件简陋,没有为济大夫置办更大的灵堂。”

同源朝那人深深鞠躬:“多谢大家。”

“不用不用,济大夫也是为了救我们,是我们对不起济大夫。”

同源没有再应答,行礼后先去了灵堂,跪在灵堂上给济大夫重重磕头。

善丹路过他身后,目不斜视,给大家发药。

同源注意到,起身去帮善丹,善丹盛好一碗药,同源伸手,他低声道:“给我发吧。”

善丹的手越过同源的手,递给同源身后的病人,然后转身再盛一碗,依旧忽视同源,自顾自做事情。

半空中的手,无意识蜷缩了下,同源垂眸看了眼空空的手,再抬头,善丹已经走远了。

白天,善丹和同源各忙各的事情,分开照顾病人,到了夜里,善丹跪在灵堂前,守着济大夫。

同源也跪在善丹旁边,刚跪下,善丹往一旁挪了挪,同源动作一顿,随后跪好。

天刚朦朦亮,善丹就起身去给病人煎药,同源去给病人施针。

本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直到一个幼儿发病了。

他的家人早已不在,这么些天善丹总是格外关注他,因而对此情景早有预料,但这么直观看到,还是难以接受。

幼童的毒疮长满整个身体,此时接个爆破,脓黄粘稠的脓水缓慢流出,幼童疼痛难忍,在地上滚来滚去,脓水也被蹭到了地上,周围的人都露出不忍的神情。

善丹找了件衣服包裹住幼童,将他整个抱在自己怀中,手上缠了层纱布,伸到幼童嘴边,“疼就咬我。”

同源阻拦不成,被善丹冷眼看去,同源觉得善丹的眼神中还有其他的意思,但他看不懂,他只能强硬抓住善丹的手,给他又裹了厚厚的纱布,确保不会被蹭到脓水才松手。

幼童疼得受不住,无意识咬住善丹的手,纱布足够厚,因此善丹没有感受到什么疼痛。

过了会儿,善丹听到幼童轻飘飘的声音:“善丹哥哥,我好疼啊。”

善丹抬眼看了看幼童面目全非的脸,原本稚嫩可爱的脸上,如今只有可怖的脓水。

善丹上手碰了碰幼童的脸,那一块的皮肤被善丹戳歪后回弹的很慢,就好像现在内里的血肉都已经化成了脓水。

幼童没了气息,善丹抱了他一会儿,然后交给了负责安置去了的病人的人。

善丹目送幼童离去,手捏了下纱布,他猛然惊醒一般,藏起沾有血迹的纱布。

善丹侧目:“我有话同你说。”

同源看过去,不知道善丹要对他说什么,只跟了到屋里。

房门关上,善丹转身正对同源,道:“让我试药。”

同源立马拒绝:“不行。”

善丹说话向来直接:“那药方怎么办,你怎么救人?”

同源犹豫了。

善丹又说:“拿我试药。”

“不行。”

同源还是拒绝的利落。

善丹喜欢说陈述句,言简意赅又能表达他自己的想法:“你不敢了。”

同源顿了几秒,承认了。

善丹还是那一句:“那药方怎么办,你怎么救大家。”

善丹一字一句慢慢地问道:“还是说,你想用病人试药?”

同源否决:“我没有这样想过。”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善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冲上去,抓住同源的衣领,骂道:“这也不敢,那也不敢,你到底要如何救人?你从前用药行事多么大胆妄为,师傅都替你包揽下来,此时百姓民不聊生受病痛折磨,只有你的蛊毒还能一试,你怕什么!古往今来多少药材不是人试出来的!我如今为了一村百姓试一试这蛊毒又有何不可!等我试完有效即使死了又有何不可!死我一个就可以救一村百姓,甚至可以救天下人!死我一个又何妨!”

善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双目含血丝,他来时也怕同源不敢下手,索性放手一搏,先割破手沾染上那名幼童的脓水,再来找同源,逼着同源下手。

同源目光带着不可置信,看着善丹手掌心的伤口和上面不算多但足以染上的脓水:“怎么会,你怎么……”

善丹:“你若是不想我白白染病,那就来试药!想让我活就拿你的药来!”

“……”

同源一步步靠近善丹,伸手将他用力抱在怀里,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发颤:“你们为什么都逼我,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离开我,为什么都要这样自顾自的替我做决定……”

“师父是,你也是……你们太过分了……”

听着同源的痛哭,善丹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源愿意让他试药了。

他抬手安抚地拍拍同源的后背,让他哭了一会儿。

试药持续了两个月。

期间,有一次药方不知什么原因失控了,善丹全身经脉仿佛被反复打断重接,疼痛不已,口中不断溢出黑血,眼白也被血红占据,甚至一度失去听觉和视觉。

好不容易才勉强控制,但善丹也落下了病根,时不时会突然失去听、视的其中一觉,怎么也治不好。

同源这下更加小心照顾善丹,经过二人不断的改进,终于让药方完善,没了济大夫和善丹之前的副作用,可以放心对病人下药。

可他们不知该如何对众人告知,他们要用蛊虫治病。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他们二人夜半坐在庙门口数星星。

善丹数着数着,视线模糊了一瞬,熟悉的感觉,他低头揉了揉眼睛,模糊的余光瞥见远处两道身影朝他们靠近。

善丹一吓,抓住同源的手,“那……那个是黑白无常吗?!”

“什么?”

同源顺着善丹的目光看过去,回答他:“不是,是人,黑白无常是一黑一白,那边的是一红一白。”

同源转回头,看见善丹飘忽不定的眸子,知道他的视觉又消失了,安抚地拍了下:“别怕,应该是路过清乐村借宿的。”

说话间,那两人已在他们面前站定,红衣女子浅笑问道:“劳驾,可方便借宿,这个村子的客栈都没开。”

同源扶着善丹站好,“此村有疫病毒疮,目前整个村子的人都在此庙中统一救治。若二位不嫌弃,待在房中不接触他们,倒是有一间干净的房间。”

荆溪:“不嫌弃,劳驾了。”

江梧拿出钱袋:“这是我们借宿的银钱。”

同源拒绝:“不必,这本也不是我们的地盘。”

江梧不强求,收回钱袋。

善丹在一旁悄悄问:“他们是什么人啊?”

荆溪笑着凑到善丹身边:“我们是出来游山玩水,路过此地,小朋友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哦。”

善丹脸微红,低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荆溪逗小朋友逗得开心,“放心,我们有个来处,出事你就去京城‘穷客栈’或者‘梧桐酒馆’告状。”

善丹没遇到过这样说话的人,被逗得不说话了,跟在同源旁边一声不吭。

荆溪看了周围一圈,人挤着人,挨着躺在被褥上,“这里挺热闹啊。”

此话一出,善丹同源都觉得不太妥,但又说不出什么,一声不吭带他们去了个干净的房间。

荆溪坐在床上:“谢了,明天见。”

江梧在门口目送两个小孩离开。

回过神,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

荆溪注意到江梧的目光,顺着望过去,“别看我,我是肯定要睡床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梧在角落变出个坐垫,房间里的空间已经不够再变出一张床了。

江梧盘腿坐在坐垫上,一副打坐的样子。

荆溪困了,不再多说,施法变出个更舒适的被褥盖着。

他们这个房间一夜好梦,另个房间却是商讨到快天明才歇下。

一早,在善丹和同源直截了当的告知了他们研究出来的药方的那一刻,人群就吵闹起来。

“那蛊虫自古以来就是害人的东西,怎么可能救人?”

“二位小大夫,你们也不能没法硬要试药吧?”

善丹听了这话,一把掀开衣袖,露出胳膊上毒疮消除后留下的斑驳痕迹:“药方是经过我师父和我亲身试出来的,我身上的毒疮都已根除,我们不会用大家试药,每一次的改进都是在我们的身上,每一次的副作用也都被我们改掉,现在药方是完善的。”

同源替他放下衣袖,走到善丹面前,将他护在身后,冷声且言简意赅:“我们不强求大家,一个药方是让大家暂时延缓毒疮爆发,另一个是根除毒疮,该如何选择都是大家的决定。若是选择延缓,我们二人也愿意一直留下来替大家延缓,直到所有毒疮患者离世。”

最后的话说的不好听,有几个人闹着要去指责同源,冷不丁听到一声女子的笑声。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懒散地靠着柱子浅笑着看他们,她笑盈盈道:“你们真好玩,小大夫用自己试的药你们不用,倒真想让小大夫一直守着你们这一村人,打算耗一辈子呢?”

那几人的注意力转移,一人率先说出口:“怎么说话的?是我们让他用药的吗?”

这话太没良心,那人被几个妇人指着鼻子骂得抬不起头,灰溜溜站到后头去了。

同源手上卸了劲,将善丹安置在一边的凳子上,他则坐在一张桌前,摆放好工具,对大家道:“要试新药方的人,现在就可以开始。”

桌前半晌不见人影,直到正午,太阳顶头,桌前来了第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第二个……

又过了一阵,第三、四、五……

同源在那边忙着,善丹看不见,只能坐在板凳上和荆溪江梧聊天。

如今正是八月中旬,按道理天气应该没这么凉爽,但善丹就是感觉周身围绕着一股寒气,和烈日高温相对,正好舒适清凉。

“哗——”

善丹听见动静,有些害羞和不好意思,开口道:“劳驾,能否帮我也倒一杯水。”

他们虽说在聊天,但离善丹都有一些距离,善丹周身只有一张空桌子,荆溪动作一顿,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白玉壶柄。

顿了几秒,荆溪慢悠悠地端着茶壶和茶杯,边走边倒水,语气懒散:“小事。”

江梧目光跟随荆溪移动,指腹无意识摩挲青瓷白纹杯身,余光瞥了一眼庙正中忙碌得满头大汗的同源,不过几秒又收回。

“多谢了。”善丹双手接过荆溪送到他手里的茶杯,凑到嘴边,水还没喝到,先沁入身体的是飘上来的淡淡茶香。

善丹抬了下眉,眉眼弯弯,语气欢快了点:“原来是茶啊,好久没喝到了,多谢姑娘。”

荆溪垂眸注视善丹的满身死气,阴郁的死气随着他喝下茶水后,慢慢淡化了一缕。

荆溪顺势在善丹一旁坐下,“你们师徒在这里多久了?”

善丹停下动作,在脑海里数了数,“大概有半年之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治好这里的病人,你们打算如何?”江梧插嘴问了句。

善丹低头捧着茶杯,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要北上,回药王谷看一眼,然后继续北上,去救人。”

荆溪眸子微动,对一旁的济大夫轻轻点头,济大夫朝荆溪行了大礼答谢。

济大夫靠着荆溪赐他的一杯茶水,得以在白日出现而不被打散魂魄,他踩在地上,在两个徒弟之间来回走动。

一会儿看看善丹,心疼善丹,朝他周身散散寒气,避免酷暑难耐。

一会儿看看同源,欣慰同源,却没朝他散散寒气祛暑气,心里还是对善丹的视、听二觉心痛,便想让他热一热,以示惩戒。

江梧递给荆溪一串糖葫芦,荆溪接过便咬下一颗,眉目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高兴。

江梧也递给善丹一串,善丹道谢后也慢慢咬着吃,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块白色的遮目绸,多出来的绸布和身后的红色发带叠在一起,偶尔起了点风,惹得两块不同颜色的布在风中交缠。

同源一回头,首先入目的就是那轻飘飘的遮目绸,之后才是安安静静的善丹。同源心里一跳,盘算着要给善丹的衣服都换一遍颜色,太轻飘飘的了。

约莫半个月,善丹的视力方才恢复,他开始给同源帮忙,二人都很忙碌,没注意到荆溪和江梧也在他们这里住了半个月。

善丹同源二人疑惑,但也未曾说过什么,他们二人好像没有自己的事情一样,每天就坐在庙里,或者躺在树上,偶尔侧目看一眼他们,又或者一看就是一天,就好像只是为了看他们做事情一样。

历时一个半月,村民都痊愈了,不论之前愿不愿意的,信不信的,如今都信服了。村民们被善丹同源二人送回家,他们都在家准备着东西,准备第二日一早就再去正式答谢一番。

然而,等他们一早带着吃食钱财浩浩荡荡去庙里时,却发现,庙里早就没了人影,只留下一张告别信。

庙里空空荡荡,就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人一样,仿若一场大梦,来了三个神医菩萨,救人之后又轻飘飘离去。

有人说去济大夫的墓前看一眼,但被其他人拦住,“济大夫的骨灰一直在二位小神医的身上,并未放入,他们要走,昨夜应该就祭拜过走了。”

有些人不信,跑去看,果然,济大夫墓前只余下早已冷却的灰烬。

过了些时日,村民恢复生气,把破庙收拾打扫了一番,又在庙中雕刻了三座石像,正中的是济大夫的石像,左右分别是善丹同源,村中人时不时就会去烧香拜一拜。

“所以……”善丹打量着面前二人,“二位是专门来看我们的吗?”

荆溪:“何出此言呢?”

善丹:“我们连夜走,你们二人也跟上来,一路上跟在我们身后,不是看我们还能是什么?”

荆溪拍手鼓掌,夸奖道:“不错不错,真聪明,不愧是济大夫养大的小孩。”

同源站在善丹身后,一错不错盯着善丹,善丹道:“那你们跟着我们究竟所为何事?”

荆溪:“当然是给你们送东西来的。”

江梧拿出一盒茶叶,交给同源,同源打开,又闻了闻,有些疑惑:“茶叶?”

“为何要送茶叶给我们?”

荆溪食指左右晃晃,“不是你们,是你。”

指尖指向善丹。

善丹歪了歪头,“我?”

荆溪:“你们师父托我送给你的。此茶,你但凡有不适的地方就可以喝一点,喝多喝少就看你自己了,视听二觉暂无也能喝,可以减缓症状,但不能根治。”

“而你——”

荆溪手指一挪,落在同源身上,“绝不能喝,但凡沾染上一点,茶的功效就会消失。”

同源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善丹反而耐不住好奇,“为什么啊?”

荆溪眸子微挪,“你个小孩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善丹被说了也不恼,追问道:“您和我师父认识?我怎么不知道?”

“前段时间在路上碰见,就捎带来了,我和你师父认识的时候你估计都没出生呢,你知道什么。”荆溪眉目带笑道。

“啊?”善丹心算了一下年岁,被惊到了。

荆溪后退几步,转身朝善丹他们反方向走去,“行了,东西我也送到了,你们该去哪里就去吧,我们也走了。”

江梧缓缓跟在荆溪身后,善丹上前追了两步,同源抬手拦住他,“走吧。”

善丹想了想,把茶叶拿回来放在自己包裹中,喃喃自语:“师父送我的,我要自己保管。”

同源垂眸,不紧不慢陪在善丹身侧,和他一同北上。

直到走远了,江梧方才开口:“茶叶只能续他三年阳寿,他本该在今年腊月寿终,若是同源无意中喝了,连三年也没有。”

荆溪眉眼毫无笑意,唯有嘴角微微上扬,她散漫道:“那又如何,给他便给他了,能不能抓住是他自己的事情。三年不多也不少,但足够了。本就不该今年寿终。”

“因果改变他的寿命,你又想给他改上,看来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孩。”江梧笑道,注视荆溪的目光永远带着笑意。

“本来没打算给的,但是这又不是他们自己愿意的,要怪也只能怪那位粗心大意路过此地的瘟神了,就是不知是五方中的哪一位,竟能让此等病疫掉落到这村落中。”

荆溪余光不经意瞥了眼天空,霎时间,晴朗的天空“轰隆”一声雷响,惊得树林鸟兽四散。

荆溪不耐烦地拖着调子:“又不是直接说的你,你个破天道打什么雷?看还不让人看了?心虚就直说。”

天空安静,荆溪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