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时间褶皱

　　视频里，我听见了自己婴儿时的啼哭。

祖父将翡翠钉按进胎盘化成的黑棺，接生婆王阿嬷在旁哭喊：“造孽啊！镇阴人血脉要绝后了......”

视频的最后三秒，镜头转向燃烧的孤儿院。

三岁的我站在火场中央，头顶悬浮着七枚翡翠钉。

王院长的桃木杖捅穿我胸口时，天空炸响惊雷，雨水中混着血红的灰烬。

看到这一幕，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解剖室突然安静得可怕，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

沈绫夏的柳叶刀抵住我颈动脉，声音颤抖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窗外飘来烧纸钱的味道，混着母亲梳头用的桂花油香，让我心中一阵恍惚。

我举起翡翠钉对准尸斑棺材的钥匙孔，在赵铁峰的惊呼声中狠狠刺入。

刹那间，剧痛撕开了记忆的封印，二十年前的火场惨叫与此刻重叠——

原来我才是第七具棺材里的祭品，而活着走出孤儿院的那个“罗晨”，早被调了包。

这一刻，所有的谜团似乎都有了答案，但这个答案，却让我难以接受。

……

为了探明真相，我回到了孤儿院。

昏暗的光线如一层薄纱，笼罩着眼前的一切，给这座陈旧的建筑增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王院长拄着桃木拐杖，一步一步缓缓前行，拐杖敲击在焦黑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个独眼老太婆，她的假眼珠在这昏暗的楼道里泛着诡异的青光，让人不寒而栗。

她抬起拐杖，指了指三楼尽头的那扇铁门，声音沙哑地说道：“当年火舌就是从那扇门里钻出来的，跟条赤链蛇似的，张牙舞爪，怎么也扑不灭。”

我下意识地握紧口袋里的翡翠钉，此刻，钉子尾部刻着的“陆”字正发烫。

沈绫夏跟在我身后，她的白大褂轻轻扫过结满蛛网的楼梯扶手，发出细微的簌簌声，腰间的青铜罗盘，裂纹里不断渗出黑水，一滴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十二个孩子。”王院长突然转过头来，动作突兀得让人心里一惊，她的假眼珠差点掉出眼眶，模样十分骇人，“烧得只剩十一具焦尸，你说剩下那个去哪了？”

说着，她裂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黑牙，口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胸前的十字架上。

我不经意间瞥见，那十字架背面竟刻着阴山宗符咒，这一发现让我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剩下的孩子难道……”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王院长却只是冷笑一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赵铁峰皱着眉头，大步走到铁门前，猛地一脚踹了上去。

“哐当”一声巨响，铁门应声而开。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焦臭味混着檀香味扑面而来，熏得我们几人连连咳嗽。

眼前呈现出的是二十年前火灾现场的原貌，一切都保持着当年那场灾难发生后的模样，未曾改变。

墙上印着焦尸形状的灰烬，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上去就像一群正在跳舞的鬼影，档案柜像是遭受过什么东西的撕咬，铁皮翻卷开来，露出里面已经碳化的纸页。

“你的档案在第七柜。”王院长用拐杖轻轻戳了戳我的后腰，说道，“当年火场里就这个柜子没烧透，跟有东西护着似的，邪乎得很。”

我缓缓走向第七柜，当我的手摸到柜子把手时，口袋里的翡翠钉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引，猛地刺破口袋，扎进了我的掌心。

我吃痛地轻呼一声，血珠从伤口滴落，滴在了锁孔上。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铁柜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缓缓自动弹开。

柜子里，一个泛黄的档案袋裹在青铜拓片里。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它，触手冰凉，仔细一看，拓纹的纹路竟与沈绫夏罗盘上的裂纹完全吻合。

“这是镇阴棺椁的纹样。”沈绫夏用柳叶刀轻轻挑起拓片，神色凝重地说道，“湘西千年以上的古墓才会出现这样的纹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飘过一串红绳铜钱，和我三岁那晚村民戴的一模一样。

我心中一惊，急忙扑到窗边，向外望去，这一看，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只见十二个孩童倒吊在梧桐树上，他们脚踝拴着的铜钱正在渗血，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滴在地面上，触目惊心。

最末那个孩子突然抬起头，他那焦黑的脸，分明就是二十年前的我！

“别看！”

赵铁峰的怒吼声在我身后响起，可还是慢了半拍，就在我看到那孩子脸的瞬间，我的眼球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剧痛袭来，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在这剧痛之中，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1997年的火场里，王院长用桃木杖把我推进档案柜，柜门闭合前，我清楚地看见她摘下了胸前的十字架，而十字架的背面，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为什么？王院长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痛苦地捂住眼睛，大声喊道。

还没等我们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手中的档案袋突然自燃起来，青绿色的火苗迅速舔舐着“罗晨”的名字。

沈绫夏见状，急忙将水泼了上去，可奇怪的是，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窜得更高了，在墙面上投射出巨大的棺椁阴影。

青铜拓片上的纹路开始蠕动，就像无数条小蛇，顺着我的手指，钻进了我的血管。

“戌时三刻......”王院长的声音突然响起，阴森而诡异，紧接着，传来“啪”的一声，她的假眼珠爆裂开来，露出里面翡翠雕成的眼球，“该归位了......”

赵铁峰脸色大变，立刻拔出手枪，然而，他的手却突然僵住了。

只见他的警服袖口钻出靛蓝色棉线，那棉线就像有生命一般，正顺着血管往他的心脏爬去。

沈绫夏反应迅速，立刻用手术刀划过他的小臂，挑出的棉线里裹着七枚铜钱，钱孔中渗出黑血，滴落在地上，很快汇成一个箭头，指向东方。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缠上我？”赵铁峰惊恐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助。

就在这时，我怀里的青铜拓片突然飞了起来，“啪”地一声，贴在了档案室东墙上。

墙皮簌簌脱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铭文，我凑近一看，竟然是阴山宗炼尸秘术！在“血棺养煞”章节下，赫然贴着我的百日宴照片，照片里，祖父的尸体在角落结着阴曹印。

那场景诡异至极，让我头皮发麻。

王院长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笑声在空荡荡的档案室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她竟用桃木杖捅穿了自己的胸口，腐臭的黑血喷涌而出，溅在拓片上，青铜纹路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刹那间，整栋楼开始剧烈倾斜，焦尸形状的灰烬从墙上缓缓走出，手拉手围着我们转圈。

“走！”沈绫夏大喊一声，立刻割破自己的手掌，鲜血滴落在罗盘上，罗盘指针开始疯狂转动，最后指向楼下。

我们不敢有丝毫犹豫，撞开火警通道，拼命往外跑去，就在我们冲出去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棺材合盖声。

我们跑到二楼时，赵铁峰突然一把将我按在墙上，他的力气大得惊人。

我这才发现，他的脖颈爬满了铜钱状尸斑，眼球也翻成了惨白色，模样十分恐怖。

“第七个祭品......该你了......”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陌生，仿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操控着。

沈绫夏见状，立刻将柳叶刀贯穿他的肩胛，挑出的棉线里缠着翡翠碎屑。

赵铁峰猛咳几声，眼神逐渐恢复清明，警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心有余悸地说道：“妈的，刚才看见我闺女在火里哭，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终于，我们跑到了孤儿院铁门外。

十二盏白灯笼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行晃动起来，灯笼上原本血写的“奠”字，突然变成了“歸”。

红绳铜钱在夜空中缓缓移动，组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我手中的翡翠钉像是受到了召唤，突然从我掌心钻出，拖着一条血线，飞向第七盏灯笼。

当它钉入灯笼的瞬间，灯笼里传出一声婴儿啼哭。

沈绫夏见状，突然伸手扯开我的衣襟。

我胸口的尸斑棺材已经变得透明，透过它，能清楚地看见心脏上缠绕的青铜纹路。

她将罗盘按在我心口，令人惊讶的是，罗盘上的裂纹与心脏上的纹路完美契合。

“原来你就是镇阴棺椁的活锁。”沈绫夏震惊地说道。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法医室值班员打来的，他带着哭腔喊道：“沈主任，张建国的尸体......在解剖台生出了青铜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