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窗8

　　小女孩之一咚咚咚地跑到窗前，手搭到比他还高一个头的窗沿上，却怎样都爬不上去。

“嗯，啊……咿……”小女孩脸红成猪肝色，使尽吃奶的力气还是爬不上去。

看到小女孩的窘状，少妇掩嘴轻笑一阵，弯下腰，将女孩抱起，温柔地说：“可可啊，你还太矮，爬不上来的。”

“咿嘻嘻，真是不好意思。”被称作可可的小女孩搔搔头，咧嘴笑道。

“吼！姐姐好诈！我也要抱抱！”另一名女孩不甘示弱的跑到窗前嚷嚷。

“可是妈妈只有两只手耶，乐乐你给爸爸抱好不好？”少妇腾出手摸摸乐乐的头，转头喊道：“老公，你电视装完没？”

“正在装！”男子的声音回答：“有没有人可以帮我拿一下螺丝起子？”

“好！爸爸我帮你拿。”乐乐听到爸爸有难，蹦蹦跳跳地跑出房间，可可也不甘示弱，母亲一放下她后也咚咚咚地和妹妹一起去救老爸。

女孩走后，少妇轻轻将窗户关起，临走之前还呵了一口雾气在玻璃上，用衣袖轻轻擦拭指痕。

房间又只剩纯一和睿颖两人。

“呼，你看到了，这就是十年前的房东一家子。”纯一扭头问睿颖：“嘿嘿，你一定也有那种想法吧？”

“什么想法？”睿颖皱眉。

“那两只小萝莉长大一定不得了啊，啧啧啧，值得投资。”纯一抚着下巴。

睿颖完全不想随着纯一起舞，自顾自的思考起案子：“所以，这两名小女孩被绑架后，妈妈因为内疚而自杀，成为怨魂……那为什么我打不到呢？”

“哒哒，你答错了。”纯一双手交错比了一个叉：“你忘记我查的资料吗？房东一家人还活得好好的。”

“嗯，也对。”睿颖苦恼了起来，这种耗费脑力的事情实在不是他的强项。

“嗯掯！”纯一清了清喉咙。

“怎样？”睿颖斜眼睨着纯一。

“根据我的看法呢，你那一晚所见到的女鬼恐怕是幻觉。”纯一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消失，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怎么说？”睿颖伸手靠近枪袋，准备要是纯一又耍白烂就赏他一粒花生米。

“你说你和她缠斗许久，但我却连个鬼影都没见到，我拿狼牙棒敲你的时候，”睿颖小声地干骂了一声，纯一装作没听见继续说：“你说我的狼牙棒打散了女鬼，我猜应该是你的大脑自动反应较大的威胁，所以她的幻影才会消失。”好像有点道理，睿颖点点头：“那这和窗子有什么关系？”

“这只是我的猜测。”纯一用指背磨蹭下巴，划过胡渣的搔痒感能让他更集中精神。

“你的那张小说里有几个可疑的地方。”纯一扳着手指，一个个数来：“第一、为什么窗子会被封住？小说里没有写到，很不巧，我也没有办法直接联系房东，你知道的，保密规章。”

“第二、房东太太根本没有死，女儿也好好得没失踪，但看你刚刚那么大反应，那女鬼和房东太太长得一模一样吧？”

“嗯。”睿颖专心听着纯一的分析。

“而包括你那张小说，这整件事情，几乎都扯到了这扇窗子。”睿颖仔细回想，的确，他本以为怪事的源头应该是房东房间，但细究起来，应该是窗子才对。

“但你又说不是物灵？”睿颖感觉脑筋快打结了。

“我没说不是，只是，如果我的推想没错，它的情形和物灵只有一线之隔。”

“你是说？”

“先看下去，还不能完全确定，等等应该就能证实我的猜测。”纯一弹了个响指，眼前的场景倏地加快，像用倍速拨放影片一样。

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夫妻俩为了能方便照顾小女儿，而特地在搬新家整修时，于隔着卧房和女儿房间的墙上加了一扇窗。

不管女儿是在是玩耍，看书，还是睡觉，妈妈都时常在窗的另一头报以关怀的目光。

她知道总有一天女儿会长大，她没办法干涉太多，只能尽量给她们最大的爱。

尽管生活上偶会遇到困难，但只要能这样静静的看着女儿们可爱的睡脸，她累积的疲劳就会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也许对其他人来说微不足道，那却是她身于母亲最大的幸福。

直到有一天，幸福的生活变了调。

女儿双双失踪了。

夫妻俩遍寻不着，妻子认为是自己的疏忽，自责不已，日日以泪洗面，一再有轻生的念头，却都被丈夫阻止。

有一次，丈夫差点真的失去她挚爱的妻。

那天，丈夫和公司请假，想外出张贴寻人启事，和前往警局关心失踪案情进展，但走出公寓大门口时，他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心里不安的他直觉妻子不对劲，赶紧折返，进房门时只见到妻子在平常观望女儿们的位置上吊，救下来时已脸色发青，气若游丝。

再紧急将妻子送往医院后几天，丈夫回到了曾经温暖的家，含泪拿木条将这扇曾带给一家人许多快乐回忆的窗户封了起来。

故事画面到此戛然而止，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啪。”纯一又弹了个响指，一阵天旋地转，睿颖与纯一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窗户玻璃上的华丽图案也消失无踪。

“看来我猜的应该没错了。”纯一语气肯定。

“九十九神啊！”睿颖黯然。

物品被使用超过一百年后，会因沾染灵气而成为妖怪，是为付丧神，而人们为了防止古旧的物品成妖作祟，会在第九十九年时抛弃物品，这时候的旧物已介于妖与物之间，却无法成妖，没有完整的意识，称为九十九神。

沾染灵气算是比较笼统的说法，说得精确些，应该说是吸收了人类的执念。

“这扇窗子接收了房东太太对女儿的关爱之情，还有内疚与伤心，这些人类最真挚的情感促使它几乎要成妖。”纯一瞄着窗户。

“但它却在要成妖的前一刻，被房东封住，被抛弃，成了介于妖与物之间的九十九神。”睿颖叹了口气。

“我想，房东太太最后一定安然度过危机，两女儿也找回来了。”纯一拍拍窗户：“可是这家伙被封进无边的黑暗中，再也无法知道那一家人的真实情形，只能孤单地重复房东太太那时悔恨的情感。”

“你动手我动手？”纯一问睿颖，自然是问谁来动手毁了窗户。

“先找到女学生的遗体再说。”睿颖想了一会才回答：“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找到那两名女学生的遗体，好让处理部门对家属有个交代。”纯一瞇起眼，意味深长地瞅着睿颖：“你，是不是心软啊？对九十九神？”睿颖撇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是夜，睿颖靠在对外窗旁，手里还抓着条粗麻绳。

麻绳很长，一直延伸到窗外，麻绳的尾端还绑了一个人。

纯一。

根据纯一的猜测，两个人同时在房间里，“女鬼”不会出现，因为在窗户还不渐全的神识里，会以为两个孩子都还在，但如果少了一个，它就会发现，且把房间里那个人视为掳走孩子的恶人。

所以为了能方便支持，睿颖不顾纯一的反对，用绳子绑住纯一的腰吊在墙外。

“好、冷……”八楼虽然还不算很高，但夜风甚强，只穿着薄衬衫的纯一冷到牙齿直打颤：“到、底、出来了没……？”

“嘘！”睿颖束耳倾听，他听到窗户开始发出颤动声：“准备好！”

“嘻嘻，嗯哈哈，哈哈！”如清风吹拂过的银铃声，两名半透明状的小女孩再次从窗户里跳出。

睿颖悄声将纯一拉了上来，示意叫他安静。

纯一压低声音：“没错，这两个小女孩身上有人魂的反应，不是一般的幻觉。”对照过楷涵写的小说后，纯一还发现了一点可疑处，那就是女学生并没有看见睿颖一开始看到的，两个小女孩的幻影。

所以他假设那两名小女孩也许就是遇害的女学生幻化而成。

但还有最后一点他无法明白，为什么应该没有完整意识的九十九神会做出这种事？它应该是承载了过多房东太太的悲伤执念，而变化成她的形象害人，那将女学生变成小女孩又有什么意义？

“乐乐，我们回家吧。”其中一名小女孩拉起姐妹的手，蹦蹦跳跳地想走回窗子。

“等等！”睿颖叫住。

“大哥哥，你是谁？”、“是谁？”小女孩们疑惑的看着睿颖。

“你们的家不在那里。”

“那是在哪里？”、“在哪里？”女孩相视，一脸茫然。

“那不是你们该回去的地方。”睿颖蹲下，温和地拍拍两名女孩的头：“还有人在等你们，你们真正的父母一直在找你们。”

“回家？父母？”

“对，回家，回到一直等你们的人身边。”睿颖微笑，摊开双手。

“回家？”女孩们各伸出一只手牵住睿颖厚实的掌心。

一瞬间，两名长相相同的小女孩忽然变成了长相互异的妙龄少女，流着泪，异口同声的对睿颖说：“带我们回家。”

“白毛！小心！”一股强烈的意念刺痛了纯一。

“呀啊啊啊啊啊！我的孩子！你要把我的孩子带去哪里！”凄厉的惨叫声，满脸鲜血的女人又出现在窗户另一侧。

睿颖把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少女护在身后，大声喝道：“听好，她们不是你的孩子！”

“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你不能！不要！”女人崩溃痛哭，突然消失。

“靠！”纯一干骂了一声，抬起脚，地板竟像口香糖一样牵丝，黏着在他的鞋底。

同时他发现整间房间在蠕动，地板瘫软凹陷，似是想将四人活埋。

“白毛，快点打破窗子，这整间房间都被它控制了，再这样下去死路一条！”纯一大吼，他的腿已经有半截陷入了地板。

睿颖咬紧牙根，举枪，但迟迟没有击发。

“你还在做什么，快啊！”下陷的速度极快，很快的四人胸腹以下都陷入了地板里，两名少女无助的哭泣，纯一则是瞪大眼，不懂为什么睿颖不开枪。

他不担心自己，但这种情况睿颖可活不下来啊！

“她们不是你的孩子！”睿颖环顾四方：“你也尝过等待的滋味，你一直都在等那一家人回来吧？也有人在等她们回去啊！”

“你在搞什么鬼！快开枪！它只是九十九神，听不懂的！”纯一叱喝。

但心急如焚的纯一没有注意到，下沉的速度减缓了。

“他妈的你听到了吗？还有人在等她们回去啊！”睿颖吼得脸红脖子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