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关键时刻

　　贾环在昏暗的房间里静坐，等待着小鹊的消息。

他的心跳得很快，但并非全然因为紧张，更多的是一种即将踏上未知征途的兴奋。

他反复推敲着即将对王熙凤说的话，每一个措辞，每一个可能的反应，以及应对的策略。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借钱，更是一场心理博弈。

他必须表现得与以往那个懦弱、阴沉的贾环截然不同。

要冷静，要自信，甚至要带一点点不符合他身份的“野心”和“算计”。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打动那个利字当头的凤辣子。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屋内光线愈发黯淡。

终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鹊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三，三爷，”她喘着气，“打听到了，琏二奶奶正在她院里的正房理事呢，听，听说正为南边庄子上送来的账目不清发火。”

账目不清？

贾环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个可以利用的契机。

“知道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半旧的棉袍，虽然不华贵，但他尽量让它显得整洁。

“三爷，您，您真的要去？”小鹊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解。

“嗯。”贾环应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迈步向外走去。

从他居住的偏僻小院，到王熙凤所住的、位于荣国府核心区域的院落，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看到是他，大多投来或轻视或漠然的目光，有几个相熟的婆子想上来搭话，被他平静无波的眼神一看，也讪讪地闭上了嘴。

他走得很稳，背脊挺直，与往日那副总是低着头、缩着肩膀的样子判若两人。

很快，他来到了王熙凤院落的门口。

这里明显比他那边气派多了，仆妇往来不绝，个个衣着光鲜，神色间带着几分傲气。

守在门口的是两个健壮的婆子，看到贾环过来，眼中露出惊讶，但并未立刻阻拦，只是站直了身子。

贾环径直走到垂花门前，正要进去，一个穿着体面、容貌俏丽的大丫鬟拦住了他。

是平儿。

王熙凤最信任的心腹丫鬟。

“环三爷？”平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疏离的客气，“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奶奶正在里面忙着呢。”

言下之意，是贾环不该来，也不受欢迎。

若是以前的贾环，被平儿这么一拦，恐怕早就打了退堂鼓。

但现在的贾环，只是微微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平儿姐姐，我有要事求见二嫂。烦请通报一声。”

平儿打量着贾环，觉得今天的他似乎有些不同，但还是按规矩办事：“不知三爷有何要事？若是寻常事，不如先同我说，等奶奶闲了，我再回禀。”

这是在试探，也是在敷衍。

贾环知道，如果说不出一个让平儿觉得有必要立刻通报的理由，他今天恐怕连王熙凤的面都见不到。

他微微凑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关于南边庄子上的事情。或许，我有些不成器的见解，能为二嫂分忧。”

他故意提到了“南边庄子”，这正是小鹊刚才打听到的，凤姐正在为此事烦心。

平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南边庄子的账目问题，确实让奶奶很头疼，这环三爷怎么会知道？还说能分忧？

她心中狐疑，但看贾环的神色不像是在胡言乱语，而且态度镇定，与平日大相径庭。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三爷稍等，我进去问问奶奶。”

平儿转身进了垂花门。

贾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他能感觉到周围下人投来的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但他毫不在意。

片刻之后，平儿走了出来，脸色有些古怪地对贾环说：“奶奶请三爷进去。”

贾环心中一定，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他跟着平儿穿过庭院，走进明亮的正房。

屋里烧着炭火，温暖如春。

王熙凤正坐在炕上，穿着华丽的家常衣裳，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柳眉微蹙，凤眼含威。

旁边站着几个管事媳妇和丫鬟，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气氛有些凝重。

看到贾环进来，王熙骇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将手中的账册往炕桌上一放。

“呦，这是哪阵风把我们环三爷吹来了？真是稀客啊。”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爽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屋里的其他人也都惊讶地看向贾环，不明白这个素来不上台面的庶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贾环没有在意那些目光，他走到屋子中央，对着王熙凤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给二嫂请安。”

“免了。”王熙凤抬了抬手，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着他，“听平儿说，你有事找我？还是关于南边庄子上的事？”

“是。”贾环抬起头，迎上王熙凤的目光，毫不退缩，“侄儿不才，听闻二嫂正为庄子上的账目烦心，斗胆前来，是想向二嫂借一样东西。”

“借东西？”王熙凤凤眼微眯，“借什么？”

“借钱。”贾环语出惊人。

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连炭火燃烧的噼啪声都听得格外清晰。

几个管事媳妇和丫鬟都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熙凤也愣住了，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借钱？环哥儿，你没睡醒吧？你找我借钱？你要借多少？打算拿什么还啊？”

她的笑声带着明显的讥诮。

贾环仿佛没有听出那讥讽，脸色依旧平静：“侄儿想借一百两银子。”

王熙凤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一百两？好大的口气！说吧，你要这一百两银子做什么？总得有个由头吧？”

“侄儿想买个前程。”

“前程？”王熙凤像是更好奇了，“什么前程值一百两银子？难不成你想捐个监生？”

贾环摇了摇头：“侄儿想去巡夜司，买一个打更人的官身。”

“什么？！”

这次不仅王熙凤惊呆了，屋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个贾府的爷们，要去买最低贱的打更人差事？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熙凤盯着贾环，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冰冷：“环哥儿，你是在消遣我吗？放着好好的爷们不做，要去当那黑灯瞎火、走街串巷的贱役？你是疯了，还是故意来给我添堵？”

她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隐隐带着怒意。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