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生之路

　　贾环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意识在剧痛和黑暗的边缘沉浮。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背后的伤口，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抽搐。鲜血的腥味和汗水的咸涩味混合在一起，充斥着他的口鼻。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随着血液一点点流逝，身体越来越冷。

【警告：HP低于30%。持续流血状态。建议立刻进行治疗。】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急促的意味。但此刻的贾环，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几乎没有，更遑论自救。

侧厅里，贾政看着院中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贾环，心中也闪过一丝不忍。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打成这样，也着实惨了些。但他很快便将这点恻隐之心压了下去，转头对王夫人道：“打也打了，你看……”

王夫人眼中却毫无怜悯之色，反而趁热打铁，用一种痛心疾首又深谋远虑的语气说道：“老爷，慈母多败儿，严父出孝子。环儿今日之过，绝非偶然。他性情阴郁，心存怨怼，又与那起子不成器的奴才（暗指茗烟等人之前的‘证词’）厮混，如今更是胆大包天，在学堂滋事，忤逆师长，败坏家风！若不趁此机会，彻底断了他留在府里的念想，只怕日后还会惹出更大的祸端，甚至……连累宝玉，连累整个贾家！”

她顿了顿，看着贾政犹豫的神色，加重了语气：“老爷，长痛不如短痛！为了贾府的安宁，为了宝玉的前程，依妾身看，不如……就将他逐出家门，从此断绝关系，让他自生自灭去吧！也算是给他最后一条生路，否则留在府中，早晚是个祸害！”

她将驱逐说成是“给他生路”，又抬出“宝玉”和“贾家”这两个贾政最看重的砝码，步步紧逼。

贾政沉默了。王夫人的话虽然狠毒，却也戳中了他内心深处的担忧。贾环的眼神，他刚才看得分明，那里面燃烧的恨意让他心惊。留下这样一个对自己、对宝玉、对这个家都充满怨恨的人在身边，确实如同埋下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与其日后酿成大祸，不如现在就快刀斩乱麻！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疲惫地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地道：“罢了……罢了！就依你所言！从今日起，我贾政……再没有这个儿子！贾环，与我荣国府再无瓜葛！”他闭上眼睛，仿佛不愿再看院中那滩血肉模糊的身影。

“老爷英明！”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立刻扬声道：“来人！快去请琏二奶奶过来！”她知道，这种得罪人、又需要干净利落不留后患的事情，交给王熙凤去办，最是稳妥不过。

很快，王熙凤便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她何等精明，只扫了一眼院中的情景和厅内贾政、王夫人的脸色，便猜到了七八分。

听王夫人低声交代了几句，她立刻妩媚一笑，眼中却闪着寒光，干脆利落地应道：“太太放心，这点小事，交给我就妥了！保证办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首尾！”

王熙凤走到院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贾环，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贾环沾满血污的腿，啧啧两声道：“哟，环哥儿，这是怎么了？平日里看着闷声不响的，没想到还是个惹祸的祖宗！这下可好，连老爷太太都容不下你了。”

贾环费力地抬起头，用模糊的视线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华丽、容貌美艳却心如蛇蝎的女人，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行了，也别装死了。”王熙凤从袖中掏出一块绣着丹凤朝阳的手帕，嫌恶地掩了掩鼻子，似乎在驱散空气中的血腥味。“太太吩咐了，念在往日你也是府里主子的情分上，不让你赤条条地滚蛋。喏，”她从旁边一个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的、瘪瘪的钱袋，随手扔在贾环面前，里面的几块碎银子发出叮当的轻响，“这是太太赏你的，一共……三两二钱碎银，拿着做个盘缠，省得真饿死在街头，丢了我们贾家的脸面！”

那语气，那神态，仿佛是在打发一个最下贱的乞丐。三两二钱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或许还能支撑几日，但对于一个身受重伤、被逐出豪门的少年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还愣着干什么？”王熙凤对身边几个膀大腰圆、面色凶悍的仆妇喝道，“把他给我架起来，扔出府去！记住了，是从后角门扔出去！别污了咱们府门口的地！”连走哪个门都充满了刻意的侮辱。

那几个仆妇立刻上前，粗手粗脚地将贾环从地上架了起来。剧烈的动作牵扯到伤口，贾环痛得闷哼一声，冷汗瞬间又布满了额头。但他强忍着，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王熙凤。

王熙凤被他看得心中莫名一寒，随即又恼羞成怒，啐了一口：“看什么看？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快拖走！”

贾环就像一件破败的行李，被两个仆妇一左一右地拖拽着，离开了这个刚刚承受了家法的院子。他经过熟悉的游廊，穿过冰冷的穿堂，一路上，引来无数或好奇、或怜悯、或幸灾乐祸、或麻木不仁的目光。他强迫自己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将这些面孔，这些眼神，一一刻入脑海。

赵姨娘似乎听到了动静，再次发疯般地冲了出来，哭喊着“我的儿啊！你们这些天杀的！不得好死！”，想要阻拦，却被王熙凤带来的人死死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越拖越远，最后瘫软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终于，他们来到了荣国府那高大围墙的后角门处。这扇门通常是供府中最低等的下人出入，或是运送泔水垃圾所用，平日里鲜少开启。

沉重的木门被打开，外面是京城一条肮脏狭窄的小巷，堆满了垃圾，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扔出去！”随着王熙凤手下管事婆子的一声令下。

那两个仆妇毫不犹豫，用尽力气，将贾环如同扔一件垃圾一般，狠狠地抛出了门外！

“砰！”贾环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冰冷而肮脏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和污秽。

“咣当！”厚重的角门在他身后无情地关上，发出一声沉闷而决绝的巨响，彻底隔绝了他与荣国府的一切联系。

贾环趴在冰冷的地上，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剧痛，背后的伤口更是火烧火燎。他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将他彻底抛弃的角门，看着门上那熟悉的、象征着无上权势和富贵的“荣国府”匾额，他的眼中没有了泪水，没有了哀求，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和足以焚毁一切的刻骨仇恨。

他颤抖着伸出手，捡起身边那个装着三两二钱碎银的、沾满污泥的钱袋，死死地攥在手心。

荣国府……贾政……王夫人……王熙凤……贾宝玉……

所有欺辱过他、背叛过他、抛弃过他的人……

你们等着！

我贾环，今日被如猪狗般逐出此门！

他日归来，定要尔等……血债血偿！！

天空阴沉，寒风卷起地上的垃圾和尘土，打在贾环单薄而伤痕累累的身体上。这条肮脏的小巷，成了他与过去决裂的起点，也预示着他即将踏上一条充满荆棘、鲜血与复仇的……新生之路。而那所谓的系统，又将在他这绝望的境地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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