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开端

　　{圣都·中央军营}

太阳还未出来，但天边已经有了光亮，昨夜的狂风骤雨早已停止，露水的清寒气息却可以刺入骨髓。除了夜巡未归的哨兵，大部分军士还在梦中，哲先立在指挥台上，军帐的马夫边搓着手边将鞍具装在马匹身上。

【雏鸟中队】这个由哲先统领的亲随部署，约莫百人，联衡操持下为这个不受托布多重视的幼子拨款，让其独立招募统领，吃住同行的小伙子们，朝气与豪情更胜其它军营。建队之初联衡为之命名，“雏鸟”在二人的闲谈中，哲先感受到一种希冀与关怀。

“副队长”穗那，将中队军士归整完毕，向哲先汇报。

“少主，全员齐备！！！”穗那清丽苍翠的声音发出，回荡在早晨静静的军营里。“已经四面洒下斥候探路，随时报告前行的方向。”

哲先目视前方，见不少士兵身贯轻甲，斜挎短刀，还有疲惫困倦的姿态，便站上有二人高的演武台向下喊话，以振奋士气。

“诸位将士，此次巡行路线与不同以往，路行艰险，猛兽横行，若能尽心护送某达成使命，我定会在家父面前，为尔等家里讨要牧场羊马的重重赏赐！！”

“喝啊啊啊啊啊！！”哲先的中队只有不到百人，却仿佛已经胜利归来地呐喊，欢呼的声音甚至惊动在中军大帐熟睡的托布多。

他的深棕战马【青喉】似乎听得懂言语，挣脱马夫向演武台奔去，哲先从高台跳下，正好跃上战马。

“现在出发！”朝日在远方地平线升起，‘青喉’前蹄上扬一声嘶鸣，哲先握紧缰绳，转头迎着第一缕照进军营的光芒，发布进军的命令。

“喝啊啊啊啊啊啊！！！”士气再一次被激发起来，骑兵中队隆隆开动，震动大地，呼啸着冲出军营。

“【齐耶姆】我们也准备出发了。”穗那抚摸自己爱马的鬃毛，挥鞭随哲先向圣都西北的【石寨】进发。

{圣山·庭前驿北}

乌尔佳和米卡拉相谈甚欢，赛奈有些不适应清冷空气；联衡的体力逐渐恢复，但仍然有些恍惚，一路上趁着还有零碎的印象，像回忆梦境一般抓住尽可能多的线索，他看了一眼有些诧异表情的赛奈，神秘女人的身形或许比赛奈高挑英武许多，样貌却有不少特点相似。

在联衡往后的印象中，那个神秘人逐渐和赛奈的影像重合，不分彼此，这样的错觉或许不意味着什么，又或许正在孕育新的可能。

一行人向北行进至正午，转过山路豁然开朗。

嫩绿的苔原中隐隐泛着涓流的粼光，靛蓝色的雾气弥散在层叠嶙峋的峭壁。就这样富有层次感地延申视野，一座略微高于群峰大部分被遮拦，但作为唯一一座被白雪覆盖的山顶，那座山并不是光秃秃的，谷间同样生长茂密的灌木，几座高出密林的旗幡飘动，而炊烟也缓缓冒出，不需要指出已经可以辨别出哪一座是【圣山】。

“望山跑死马，眼见目标在几座山之后，仍然需要几天几夜的行程。”白瞳抱怨，命令点起火，火堆烧旺以后添上潮湿的树枝，浓烟渐起不多时对面的山头也着了烟火，还远远看到有军士摇动大旗以示沟通。

“在大祭坛的人很快会沿着狼烟接应我们，继续出发！”乌尔佳再一次振奋，众人起身打理好。米卡拉准备帮助赛奈上马，看到赛奈在悬崖边缘，向着山底下看去。

“怎么了，公主大人。”

“我好像看到密林里，有什么东西在穿行。”赛奈转过头看向乌尔佳。

米卡拉也向黑暗的悬崖谷底看去，没有什么异动，但气息的确有些诡异。她决定向乌尔佳汇报这件事。

作为最高指挥，乌尔佳似乎不以为然，“这还不是最为危险的，从最东北边的海岸向西，经过东野山脉，圣山，斐鼬山，到更高峻的内陆雪峰山脉，猛兽会经常出没，以往至少要组建十人以上的捕猎队进山，各族的军士也很惧怕这里。”

“某种意义上，这里是各族间的天然边界，尽可能地避免争夺。”联衡若有所思，“巨熊，袋狼，蟒蛇，毒虫，嗜杀的游魂，夜里的极寒···教会了每个人敬畏自然。”

“近段时间，对猛兽袭人的报告似乎少了很多”白瞳印象很深，“很早以前家父【白烟】曾经穿行过这里一条古道纳贡，在自然之地的杀机里逃出生天，随行的二十多个武士剩下五个。”

“白瞳是博部伦部族长的幼子。作为‘人质’被送到古赫拉部圣都生活。‘长者’们墨守成规，生硬严肃，对幼子都很苛刻。我们怎会和那些老朽一道。”乌尔佳补充。“白瞳，【哲先】都是和我们很要好的朋友。”

“哲先是圣都的那位红衣武人？”

“如果他不是托布多老贼的子嗣就好了。”乌尔佳略显戏谑，“老贼何德何能？不过是活的足够长久罢了。伯父和母亲才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长者’···”

“乌尔佳——”联衡斜视过来。“无论怎样有成见，托布多是家父的亲兄弟，你母亲的战友和搭档，是汗族古赫拉的柱国。”

“···”

赛奈听的津津有味，这些对于她就像是最精彩的史话。她很想了解那位面向有些冰冷的红衣武人，而可汗一众似乎对那个人不感兴趣。

至于方才发觉的异样，似乎和高天的狼烟般消散了。

“接下来的盛会，你们会看到各部的头领，继承人，我们古赫拉部是联盟的主导者。”联衡嘱托米卡拉，并让她转告赛奈，“可汗答应让您记录这里的风物，但请您隐藏好自己的身份，我们的外交事宜暂时不要过度声张。”

米卡拉转告赛奈，赛奈不得已，到了盛会她就需要用赫人的兜帽，去裹好自己的头发——这深棕透出米黄的发色的在黑褐的赫人部族里实在太显眼了。那顶带着兜帽的披风十分厚重，野兽的皮革翻在外侧，能部分地防水遮雨，内侧却是狐裘毛茸茸的十分舒服，帽檐用细密针线缝上麻布，盖住粗糙的兽皮边缘。

马匹颠簸着，他们翻过数座不高的山峰，行过原野山地，最后顺山路攀援而上，进入圣山领域，山路七拐八弯，一侧是愈来愈高的石壁深渊和开始弥散的云雾。

下午时分。当众人都陷于疲态时，拐过一处石壁转角，他们到达了山中一片宽广的平地，毡房茅屋开始出现，灯火越发辉煌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其中又是各色着装的牧民村夫，他们见到了可汗到来，纷纷如麦秆般拜倒。

“我们到了。”米卡拉将乌尔佳的话传达给赛奈。

山间的光照时间较少，他们必须尽快处理好当晚的住所，而赛奈米卡拉二人则被特别安排到单独的毡帐，可汗一行人进入新的住所时，已然暮色沉沉。

“恭贺可汗大人安全抵达。”一位身着牧人青色皮袍的老者带着几十人，都亮起了火把，向马上的联衡施礼。

“他们是常年守护祭典之地的一群人——神职部族伊苏人。这些人的袍襟饰带绣着深绿色的纹样，和我们古赫拉人的深红纹络明显不同吧。”乌尔佳忙于安置队伍，由白瞳向赛奈二人解释，“我本是博布伦部人，依照典章应该穿着饰有紫色纹络的衣冠。”乌尔佳向带着古赫拉厚重兜帽的赛奈和米卡拉解释。

“一路劳顿，是我们安置不周。”那位伊苏部族的首领向可汗道歉，那是一位看上去十分谦和的老人，他言语时看不见嘴唇，只有上下摆动的浓密胡须。

“【索拜斯】大人，为什么我一路没找到接洽的队伍。”联衡翻身下马，和年迈的伊苏首领并行进入祭典营地的主营帐，联衡面色阴沉以表示不满。

青甲虫大伊苏老人的神情格外诧异“可汗大人，我们已经察觉到您的烽火，并且很快派出向导队伍去迎接可汗了。”

二人一时默然，现在联衡的队伍已经顺利到达，可是接应他们的伊苏人马又到了哪里？十几人的小队就这么失去了动向，这支迎接可汗的人马由大伊苏的儿子带领，隐隐的不安开始萦绕在两位头领心间，但祭典事务繁忙冗杂，二人商议先观望上二日。

那队接应人马如果还没有返回，那便意味着需要进山搜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