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玄武门

　　二月初二午时一刻，玄武门演武场。

需要七人合抱的银杏树下，少年李玄通垂帘着眼眸起剑而舞，他右手运势斩出一剑后，透明的剑气便从剑锋上迅速荡漾开来，剑风激起了一层铺在地面上的秋叶，霎时间金黄色的叶片便四散纷飞了起来，如花蝶群舞。

少年李玄通又端剑回身，那些原本四散纷飞的树叶便又借助少年身上的劲气重新飘转回来，不曾落地片刻。

少年李玄通沉身纳气又揭身而起，身转剑随，接着又是一剑刺出，剑浪随行，金黄色的树叶便旋转如风窝般聚成一堵薄墙，将少年围在其中，他持剑而舞，却又宛若困兽游斗。

正当他陷入忘我的人剑合一境界时，一只轻飘飘的拳头便借机穿过这层风叶屏障，似是要了结少年李玄通的性命，少年李玄通感受到了风墙上变化，他眉头微皱，侧身御出剑招用来格挡，恰到好处地拦住了这只拳头。

嘭！拳劲与剑气相碰撞后，风墙瞬息破碎！

饶是李玄通早有准备，但这看似朴实无华的一拳却仍然将他打得原地平移了两丈有余，他的面前也赫然出现了两条墨线似的鞋痕。

没有多余的解释，拳头的主人便又迈动劲腿追身上前，腾空朝着少年的面门直接打出了第二拳。

当真是好生迅猛的拳法！又刚又烈！

李玄通眉眼一挑，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爽朗一笑，接着便向前踏出一步，举剑直刺向那人的喉咙，以攻代守。

姜夜手上用劲太猛来不及变招，只能向左摇头闪避，可眼前那剑早有预料般地也跟着变了招，侧翻剑刃横斩向了前者的头颅。

这一招若是换做寻常人只怕是要落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可是姜夜自然不是寻常人，只见他左手手掌金光大湛，随即两指捻住剑身，迸发化劲为一弹指，剑柄便脱离了李玄通的手掌，长剑随即倒飞而出，顷刻间便插入了远处的石板内，一半的剑身都埋入了地面。

两指力道之大，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姜夜自信一笑，追身跨上前去，一记直拳又临着李玄通的面门而去，后者自然明白不能与之硬碰，只得活用推掌的巧劲拨开了这记直拳，使之侧转方向。

而姜夜也不是省油的灯，竟借助李玄通推掌的巧劲翻转身体一周后，又抬手砸过去一记重肘，可是后者怎么可能愿意束手就擒？只见他向后摇头闪避而过，刚好与这记重肘擦鼻而过。

重肘虽然势大，但却是短招，自然容易躲避。

不过姜夜显然还有后招，只见他凭借惯性翻转了一半身形，又抬腿使出了一招回身侧踢，目标所指正是李玄通的胸腔。

李玄通咧嘴一笑，排跨起跳，期间双掌顺势按下姜夜发力的劲腿，借劲向后腾空了两周，直接拉开了与前者之间的距离。

待李玄通落地后，他便摆出了一个漂亮的拳架，脸上气势不减反增。他朗声一笑，指着姜夜，明眸皓齿道：“师兄，看看你身后！”

姜夜闻言果然选择扭过头去，只见身后有四柄铁剑正稳稳地悬浮着，正在伺机而待发！

姜夜表情顿时愕然，这四把剑刃若是刚刚打斗的时候趁机切入，自己定然难以招架，不敢细想就已经令人毛骨悚然了。

见此，姜夜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回赞道：“许久不见，小师弟真是进步神速啊！”

李玄通连忙摆了摆手，客气道：“哪里哪里，方才三师兄一直打得师弟我根本还不了手！”

姜夜再次苦笑着摇了摇头，“师弟就别再挖苦我了，我看呐，这一届弟子里，就属我最不会打架了！”

“三师兄说笑了！若是你用上了看家本领，师弟我今天恐怕是得要褪去一层皮了！”李玄通闻言摆了摆手，讪笑道，“来，三师兄，我们再练两招！”

姜夜欣然点了点头，“求之不得！”

这时，不远处的廊桥位置，一名白衣女子自其中徐徐走来，她莞尔道：“两位师弟，餐食都备好了，休息一会儿再练吧！”

姜夜诧异地看向了不远处突如其来的女子，随后对着她拱手一拜，含笑道：“师姐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苏湘琴默然一笑，而后姗步走下廊桥，“你呀，对我们几个同门永远都是那么客气！”

姜夜闻言却一板一眼道：“师父教诲长幼有序，弟子自然是要谨记于心。”

苏湘琴没好气地刮了他一眼，嗔怪道：“有时候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快去洗手吧！”

“得令！”姜夜拱手一拜后便一溜烟地跑出了演武场。

苏湘琴望着他的背影，哀叹着摇了摇头，又转身看向了少年李玄通。她走近了两步，微微抬头看着少年稚嫩的面庞，柔声道：“小师弟到底是男儿，竟长得比师姐还高了些！”

李玄通闻言微微一愣，而后低下了骄傲的头，面庞上流露出的表情显得苦涩。他抿了抿嘴，迟迟说不出话来。

苏湘琴自广袖中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笑着安慰道：“哎呀，我的小师弟怎么愁眉苦脸的？若不是刚刚给三师弟欺负了去？走，师姐这就带你去找三师弟报仇！”

“师姐我……”李玄通愁眉苦脸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湘琴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好啦！明日便是你的十八岁生辰，开心一些！想吃什么一定要告诉师姐！不必拘谨。”

李玄通闻言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道：“只要是师姐做的，我都爱吃！”

苏湘琴掩着嘴嗤笑了一声，道：“你呀……也罢，先去洗手吧，我过去请师傅了。”

李玄通点了点头，巍然一笑道：“嗯！师姐慢走……”

姣姣春色，阳光明媚。悠悠少年，且行且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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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两刻，玄武门，享味堂。

姜夜刚踏入门槛时，便发现餐桌上已经有一名白衣男子提前入座了。而他正笑吟吟地摇着水墨折纸扇，眼中笑意不浅地注视着自己。

看见了那个白衣男子后，姜夜顿时喜出望外，道“大师兄！”

陈无垢轻点头，热情洋溢道：“呵呵，快落座吧！今日的午食，苏师妹可是费了好些心思呢！”

姜夜闻言欣然点了点头，随即坐在了陈无垢的旁边。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两眼不仅焕发出了光亮。他伸手搓了搓脖颈，腼腆道：“师姐烹制的美食甚是诱人呐！我等已经口水直流了！”

陈无垢闻言笑了笑，轻摇折扇道：“多年不见，三师弟清瘦了不少啊，定是劳苦功高！”

姜夜顿时解释道：“愧不敢当！大师兄，自从你去凡间游历后，师父便授予了我一册《均魂宝录》，我等自然是潜心钻研，深入简出……可每每遇至难解之题便废寝忘食，茶饭不香，书中的困扰繁多，却又不敢向师父请教，为了解除萦绕心中的困惑，只能独自打磨……而临至昨夜亥时，我不过才堪堪出关罢了，这其中的曲折离奇，不足为师兄挂齿……”

陈无垢中肯地点了点头，道：“师弟天生聪慧，更有此好学求知之心，我亦佩服。往日玄武门有你，必无后忧也！”

姜夜闻言神色谦卑，抱拳执礼道：“为此，我等自然还需要更加努力才是！”

正当屋内两人相谈甚欢之时，李玄通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他一脚踏进门槛，看见白衣青年后先是一惊，而后兴奋道：“大师兄你何时回来的！”

陈无垢轻摇折纸扇，从容笑道：“今日巳时三刻至山门，小师弟这些年来长高了不少！真叫人回首一看，感慨万千！”

“小师弟坐下聊！”姜夜这时笑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圆凳。

“我这就来！”李玄通刚落座，正准备畅所欲言时，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声响。

漆黑的压迫感瞬息而至，只见李玄通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筋肉，挺直腰背、端正身体……连原本吊儿郎当的表情都板正了起来。

此后，他又鬼鬼祟祟地转动眼轱辘，眼动头不动地看向了门外，表情谄然。

门外，苏湘琴搀扶着一名白发老者，慢步走进门来，“师傅，小心门槛！”

“嗯。”老者沉声回道。

待扶着花发老者坐稳主位后，苏湘琴这才姗姗落座。

“师傅！”几位徒弟恭敬道，丝毫不敢多言一句。

“嗯……”待老者庄严肃穆的视线扫过一周后，才迟迟沉声道：“吃饭吧！”

虽然白发老者发话了，但是餐桌上的四位徒弟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必须耐心等候主位老者夹起第一筷菜品并放入嘴中时，才能拿起碗筷吃饭。

这便叫做尊长。

白发老者只是浅尝了一下菜肴，慢嚼下咽后，微微倾首道：“嗯……今日这水煮芋头松软糯口，香甜得紧，不错！不错！”

苏湘琴闻言，受宠若惊道：“师傅喜欢便好！”

“师妹这手艺着实不错！”陈无垢笑着附言道。

姜夜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是夹了筷青菜放进碗里，拌着米饭大口吃了起来，并没有过多的语言。毕竟，行动大于一切。

李玄通的嘴巴鼓得都快包不住了，但还是笑着夸赞道：“最喜欢师姐烧制的饭菜了！”

“喜欢的话，就多吃点！”说完，苏湘琴一脸甜腻地为黑衣少年夹了筷红烧肉，“小师弟多吃点肉，看你瘦的！”

夹菜的举动像是某种禁制一般，令整个享味堂蓦然安静了下来。

姜夜和陈无垢顿时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位于最外侧的少年。

李玄通愣了一下，他先是看了一眼碗里的红烧肉，接着又抬头看了一眼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苏湘琴。

李玄通不敢轻举妄动，他面色难看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端坐于主位之上的白发老者。

两者目光相触的一瞬间，李玄通就如同蜗牛一般缩回了害怯的目光。他把头埋进饭碗中，默默地就着米饭，将那块仿佛能烫穿肠子的红烧肉狠狠地扒进了嘴里。

苏湘琴瞧见少年这副模样，抿了抿红唇，欲言又止。

在白发老者面前，大弟子陈无垢可以对少年好，三弟子姜夜也可以对少年好，唯独这二弟子苏湘琴是万万不可以对李玄通好的……因为这是李玄通欠苏湘琴的。

之后，陈无垢和姜夜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仍然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只是姜夜吃饭的动作比之前要更加拘谨了一些。

老者冷哼一声，并没有给李玄通好脸色看，但念在这是大弟子陈无垢的洗尘宴，便也没有发火。

而后，这顿琳琅满目的午膳便在沉默中进行到了尾声。

饭后，苏湘琴已经默默地收拾起了众人的碗筷，这些事儿一直都是她负责的。

花白老者拿起娟子擦了擦嘴，而后便拿过拐杖，重重地杵在了地上，沉声道：“姜夜，你未时一刻之前到内殿来，不可迟滞！”

姜夜闻言抱拳持礼，不卑不亢道：“是！弟子知晓！”

老者见此点了点头，而后便杵着拐杖，步影婆娑地走出了享味堂。午后的阳光洒在白发老者的身前，令他的背影显得无比的凄凉。

姜夜理所当然地目送了白发老者离开。

见老者走出享味堂后，小师弟李玄通这才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

苏湘琴看见这一幕后嗤笑了一声，随即对陈无垢说道：“师兄，你不妨为师弟们讲讲此番去凡间历练的趣闻吧？特别是小师弟，他可是盼了你好些日子呢！”

在白发老者的安排下，大弟子陈无垢于三年前便独自下山前往人间历练了。三年的光阴转眼即逝，现如今陈无垢可算是完成历练任务，返回了师门。

姜夜看向陈无垢，笑道：“大师兄，快与我们说道说道……这凡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你这三年的经历想必一定是十分辛苦的吧？”

不等陈无垢回答姜夜的问题，李玄通便一脸希冀道：“是啊是啊，大师兄快给我们几个讲讲！”

陈无垢闻言，撑开手中折纸扇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与你们讲讲我于北陌徒游的故事吧！”

他随即朗声一笑，娓娓道来，“北陌的腹地有一片冰川，名为棘原。那里生活着一群妖族，名为白狐妖族……状若人，头顶双耳，身后长尾，容貌惊艳……”

陈无垢本打算继续说，却被李玄通一脸激动地打断了，“这些妖物吃什么呢？它们会不会张开血盆大口吸食人的精气呢？晚上又会不会潜入凡人家中惊吓他们的小孩？”

一旁的苏湘琴看见李玄通一脸好奇的模样忍不住掩嘴嗤笑了一声，随即又安抚道：“小师弟别急，听我们大师兄慢慢道来！”

李玄通受到批评后羞赧地挠了挠头，“二师姐教训得是!是我失了礼数……大师兄请继续讲！”

陈无垢闻言摇了摇折扇，继续笑道：“无妨，听我细细道来。”

“白狐妖族依附于棘原而生，族中有三大氏，分别是定居于玉衡山的涂山氏、定居于靖宁山的东方氏以及定居于温容谷的公奚氏。”

“我初至棘原时便误打误撞闯入了靖宁东方氏的领地靖宁山，那些妖见我是人，误以为我是北国派来的细作，我寡不敌众，无奈被擒拿。”

“为了保留性命，我便谎称自己是来拯救靖宁东方氏的天命使者……一时间的三言两语便令得那些小妖拿不准主意，匆匆请来了东方家主……”

李玄通听后拍腿大笑，道：“哈哈哈！不愧是大师兄，这些小妖也太好哄骗了！”

姜夜看见陈无垢此刻从容不迫的模样，料想当时的情况定然十分凶险，只是陈无垢不愿意让他们担心才这样描述的罢。

陈无垢继续道：“呵呵，这位东方家主自然不是寻常妖物，乃是白狐妖族的三大妖王之一。不过我了解到他平生素爱卜算之法，便借机邀他赌斗三局，他欣然答应后便要求这赌题由他来立，我自是无妨。”

“赌斗，我必赢之。”

“第一卦问东山，靖宁之东有一小山，名为落雪，落雪山之巅有一千岁雪松，雪松上有一双相思雀，问母雀今夕生有蛋几？”

李玄通顿时瞪大眼睛，按耐不住寂寞道：“这是什么鸟问题？”

陈无垢轻摇折扇，招摇道：“我答：今夕不见母雀来巢，东方家主回曰：妙哉妙哉！”

“第二卦问冬浆，玉衡山之东有一小泉，名为冬浆，冬浆之下有两小树，一为桃，一为柚，问桃结果几？柚结果几？”

“我答：桃不曾结果，柚亦未曾结果。东方家主回曰：奇哉奇哉！”

“第三卦问晚归，东方家主育有两女，小女甚喜外出与友结伴作游，问今晚几时归？”

“我答：已归。东方家主拍袖大笑：怪哉怪哉！”

姜夜闻言拱手称赞道：“大师兄卜算之法已然登峰造极！令我心生钦佩，真不愧是大师兄！”

陈无垢摇扇而笑，道：“呵呵，卜算之法说起来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罢了，并没有真材实料，作不得真！”

姜夜却不这样觉得，他看了一眼天色后，便站起身来笑道：“时辰差不多了，师父唤我未时至内殿，料是有要事交代于我，待我回来再与师兄叙旧！”

“去吧。”

“稍作失陪了。”姜夜拱手抱礼道。

陈无垢点头道：“三师弟无需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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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内殿。

姜夜左脚踏入内殿时，并没有在主位上发现老者的身影，于是便来到内殿中央站立等待。

半个时辰后，咚咚咚的声音自朦胧的梦碎山河屏风后方传来，姜夜闻声扭头看去。

短叹了一息之后，白发老者自屏风后走出，他杵着手中的桃木拐杖，徐徐攀坐于主位之上。

他用那对浑浊的珠子看向了殿中唯一站立着的弟子，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姜夜啊，为师先前授予你的《筠魂宝录》，你参悟得如何了？”

姜夜一步踏出，抱礼道：“回师傅，弟子已参悟大半！”

“嗯，不错。”老者神情自若地捋了捋胡须，又继续问道：“姜夜啊，你如今几岁许？”

姜夜闻言如实回复道：“回师傅，弟子今年二十有一了！”

老者略微思索道：“二十有一……嗯，今日正好是二月初二龙抬头，无独有偶，你也该出去历练了……”

历……练？

在陈无垢下山历练之后，姜夜便开始向往凡间的生活了。而如今陈无垢历练归来，在听他讲述了北陌的徒游趣事后，姜夜便更想前往人间历练了。他原本也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去往人间历练，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

“是！”姜夜强压下声音中的兴奋道。

老者似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激动，淡声道：“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历练也是有历练任务的。如果你完不成任务，便不用再回来……你可记住了？”

姜夜没有听出老者口中的怪异，只是挺胸抬头，袒露自信道：“是！弟子已然知晓！此次历练绝不会丢失宗门的颜面！”

老者闻言闭目道：“这些都是次要的……”

他眯起眼，于黑袍广袖中取出来三样提前备好的物件，道：“首先，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前往姜国长英，补全这枚残缺的玉佩，使其破璧重圆；而第二个任务……则是前往梁国识荆的离火宗，斩杀一妖一鬼。相信你此前研习的《筠魂宝录》和我手中这枚风灵石能带给你很大的助力。”

“……至于第三个任务，是在六个月内前往大燕，将这封信交给如今的青龙门门主，此事绝不容有误！你可记住了？”

姜夜闻言持拳抱礼，沉声道：“是！弟子定然拼尽性命，全力以赴！”

空落落的大殿内回荡着青年荡气回肠的承诺。片刻后，白发老者认可般地轻点了一下头。

似是太累，又或许是年纪太大，他沉沉地松了口气，眉宇间尽显疲态，对下方的青年说道：“好孩子，上来吧……”

“是！师傅！”姜夜两三步踏上前去，来到花发老者的身边站立。

白发老者睁大眼睛，仔细瞧着面前的青年，狠狠地，似乎要将他吞进自己那对漆黑浑浊的珠子里。过了许久，白发老者才喃喃道：“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这似是临别前老人的不舍与关怀。

老者俯身将那半枚玉佩系挂于姜夜的缠腰上，而后又摊开后者的手掌，将风灵石放置其掌心，接着卷起姜夜的手指，将它包覆起来。

“收好它。”老者拍了拍姜夜握着风灵石的手掌，郑重地嘱咐道：“除非身死，否则这颗风灵石绝不可以脱身于你手！”

姜夜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掷地有声道：“是！弟子明白！”

最后，老者掏出那封信纸，轻轻塞进了姜夜的交襟里，而后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开口道：“你于此磕三个响头，便出发吧。”

“是！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三拜！”姜夜不疑有他，顿时双膝跪地，面朝老者，重重地磕下了三个响头。

老者于此阖上了眼眸，垂惜道：“你走吧……为师腿脚不方便，便不远送了……”

“对了，去与你师兄他们去做个告别吧……”

“是！”姜夜俯身一拜后，便退出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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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外，九十九重天。

陈无垢嘱咐道：“三师弟，出门在外要多保重身体，切记不可意气用事，你一向聪颖，自然不必师兄多此提醒！”

说罢，他便将早已收拾好的行囊递到了姜夜的手上。

姜夜收下行囊，对他重重抱拳道：“是！大师兄肺腑之言，我定铭记于心！”

苏湘琴于广袖中取出一条由红绳精心编制的缠发，温和一笑道：“师弟，此番历练仓促，师姐来不及准备，此缠发名为婵娟，是年前的中秋夜深时由师姐挑灯编织，寓意美满团圆……他日你若是遇见了心仪的姑娘，便可亲手赠于她，不可辜负！”

姜夜伸出双手接过缠发，笑着向眼前的女子承诺道：“师姐放心！姜某定不负于佳人！”

随后姜夜看向一旁正扭扭捏捏、不知所措的李玄通，后者红着脸皮挠了挠头，腼腆道：“三师兄，今日临别在即，我却不知该相送何物以重真情，实在惭愧……”

说完，他忽然眼前一亮地从腰间掏出一枚做工精良的火折子来，解释道：“对了！这是大师兄儿时教我用精石制作的火折子，名为弃暗投明，我一直随身携带、视作珍宝，今日临别便将其赠……借与三师兄，只是借用！待他时我想起来要送你什么东西了，便去找你讨要回来！”

“呵呵！”姜夜收下弃暗投明后，便笑着拍了拍少年李玄通的肩膀，“这是自然！已经这么高了啊……”

在此之后，姜夜回身对大家拱手一拜，庄重道：“大师兄，二师姐，小师弟，我等此去路途漫漫，就此作别，不用再远送了！”

李玄通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插言道：“等等！大师兄好像还什么都没有送啊！”

闻此言，姜夜与陈无垢却相视而笑。前者端了端肩头的行囊，道：“其实大师兄早就送了！”

李玄通闻言不解地挠了挠头，什么时候送的？我怎么不知道？

陈无垢郑重而言：“师弟，此番历练途遥路远，定要三思而后行!”

苏湘琴莞尔笑道：“三师弟，早点儿回来！”

李玄通朝姜夜挥手，道：“三师兄！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姜夜没有言语，再次俯首一拜后，便只身下山去了。

只是他的背影略显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