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盐引暗标与药局疑云

　　清晨的南宫家三七药局刚卸下门板，陈远就揣着个布包晃了进去。药铺里弥漫着苦涩的草药味，柜台后站着个穿湖绿襦裙的少女，正低头拨弄算盘。她手指纤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和这满是尘灰的药铺格格不入。

姑娘，抓副治头疼的药。陈远故意提高嗓门。

少女抬头，露出一张瓷白的小脸——柳叶眉，杏仁眼，右眼角有颗泪痣。她打量陈远两眼，突然笑了：客官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不像有头疼病。

这叫未雨绸缪。陈远把布包往柜台上一放，顺便，卖点硫磺给你们。

少女的算盘珠子啪地停住。里屋传来一声咳嗽，一个穿藏青长衫的中年人掀帘而出，腰间玉佩叮当作响：小桃红，怎么不请客人里间用茶？

陈远心里一动——原来这姑娘就是赵五提过的丫鬟小桃红，看来地位不一般。

里间的茶案上摆着本摊开的账册，陈远余光一扫，发现上面记的压根不是药材：乙字号船，三百引，腊月初七到岸

在下南宫璃。中年人斟茶的手稳如泰山，陈公子对硫磺感兴趣？

更对盐引感兴趣。陈远突然压低声音，特别是...浪里白那批双层盐袋装的货。

南宫璃的茶壶微微一颤。

当天傍晚，陈远在赵五的粪场里召开战略会议。十几个挑粪工围着张破木板，上面用粪叉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图。

浪里白明天辰时在芦苇荡交货。赵五的麻脸兴奋得发红，漕帮三当家亲自押船，说是要验成色！

陈远往木板上扔了颗石子：验成色是假，黑吃黑是真。漕帮最近缺盐引，浪里白却能把官盐变成私盐卖——靠的就是双层盐袋。

啥叫双层盐袋？一个缺门牙的挑粪工问。

陈远掏出两个粗布缝的袋子，套在一起演示：外层装劣盐应付抽检，内层藏好盐。关键在封口手法...他手指一翻，袋子突然调了个个儿，这叫阴阳袋，漕帮被坑了至少两千两。

正说着，墙头扑通掉下个人。众人抄起粪叉冲过去，发现是个穿绸衫的胖子，腰间别着把金算盘——正是漕帮的账房先生金算盘！

别动手！我是来谈生意的！胖子举起账本，浪里白明天要玩暗标，我们三当家算不明白...

陈远乐了。原来漕帮发现浪里白的盐引交易用天干地支标价，什么甲字船三百引值庚金之类的暗号，帮里一群文盲根本看不懂。

简单。陈远捡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这是变种凯撒密码，甲=1，庚=7，三百引就是...他突然顿住，等等，你们三当家是不是还收到张画着王八的纸条？

金算盘眼睛瞪得像铜铃：神了！您怎么知道？

因为王八就是龟，龟同归——浪里白要卷款跑路了！

次日黎明，芦苇荡里停着艘没挂旗的货船。浪里白是个精瘦汉子，正指挥手下搬盐袋，每袋都印着官盐的朱砂戳。

漕帮三当家带着二十多个汉子围住货船，金算盘捧着账本直哆嗦：按、按陈公子教的，这批货该付...

慢着。浪里白突然掀开一袋盐，里面赫然是雪白的上等货，三爷看清楚，这可是正经...

正经你大爷！陈远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他拎着把剪刀，咔嚓剪开盐袋——外层是好盐，内层却是掺了石膏的劣等货！

浪里白脸色大变：你！

阴阳袋的升级版——三层套袋。陈远像拆快递似的又撕开一层，中间这层好盐是诱饵，最里面才是真货。您这套路，搁我们那儿叫俄罗斯套娃骗局。

漕帮汉子们气得哇哇叫。浪里白突然吹响哨子，芦苇丛里蹿出十几个拿鱼叉的汉子。眼看要火并，陈远却从怀里掏出本账册——正是从南宫家偷瞄到的那本！

南宫璃让你运的私盐，账上写的是三百引。陈远哗啦啦翻到某页，实际到货二百引，剩下的一百引...哦豁，原来在县衙库房？

浪里白的脸唰地白了。这年头贪污官盐是杀头的罪，账本更是要命的证据。

漕帮三当家狞笑着逼近：姓白的，你是自己跳河，还是我们帮你？

当夜，陈远蹲在茅房里（最安全的议事地点），就着油灯研究那本偷抄的账册。小桃红突然从墙头翻进来，裙角都没沾灰。

东家让我带句话。她丢来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桂花糕，乙字船的货分你三成，条件是...

条件是教你们做复式记账法？陈远舔着糕上的糖霜，简单，借方贷方搞清楚就行。不过...他突然指着账本某处，这个朱砂七百斤是什么鬼？官盐戳记用不了这么多。

小桃红的泪痣在灯下跳了跳：陈公子，有些事知道越少...

越长寿？陈远笑着翻开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古怪的符号——像是卍字少了半边，巧了，我在王员外家库房见过同样标记。

院外突然传来打更声。小桃红像猫似的跃上墙头，临走前轻声道：后天午时，码头看烟火。

陈远低头再看账本，发现桂花糕底下压着张字条——硫磺十斤，硝石二十斤，木炭...

好家伙！陈远吹了个口哨，这是要造火铳啊！亡了。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