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登闻鼓与金融风暴

　　卯时三刻的承天门外，晨雾裹着血腥气。

王安柔披发跣足跪在汉白玉阶前，素白中衣大敞，露出从锁骨蔓延到腹部的龙纹烙印。她双手高举铁匣，十指指甲尽数翻起——那是连夜撬开九口铜鼓机关的证据。

民女王安柔，状告工部侍郎徐荣私调军械、构陷忠良！

第一声鼓响惊飞檐下宿鸟。值守的锦衣卫刚要阻拦，突然集体瞳孔地震——那烙印上的五爪金龙在晨光中竟泛起血色！

景安长公主的...老锦衣卫的刀咣当落地，这丫头是

第二声鼓响时，徐荣的轿子刚好拐过街角。山羊胡侍郎掀帘一看，当场把朝笏捏成了两截：拦住她！那匣子里是...

迟了。

第三声鼓槌落下瞬间，王安柔猛地砸开铁匣！二十枚铜齿轮叮叮当当滚上玉阶，每枚内侧都刻着蝇头小楷。最刺眼的那枚滚到徐荣脚边，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景安三年腊月初八，徐荣以石膏代硝石，致神机营火铳炸膛三百具...

妖女惑众！徐荣的咆哮变调成尖叫，那是伪...

伪你大爷！

陈远的声音从围观人群里炸响。这货不知何时混进了官员队列，此刻正举着个铜皮喇叭喊话：请各位大人用南宫特制放大镜看齿轮内侧！说着撒出几十个带手柄的铜镜片。

都察院左都御史鬼使神差接过一片，往齿轮上一照——

嘶！

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那些看着像装饰的螺旋纹，在放大镜下竟是徐荣亲笔签收的军械调令！最绝的是某个齿轮中央，还刻着徐荣和小妾在军械库里颠鸾倒凤的春宫图，边上一行小字：景安四年二月初二未时，以铜鼓机关震动声为号。

这、这...徐荣突然想起那天的确听见机关异响，南宫拓！你他妈在机关里装窃听器？！

错！陈远变戏法似的掏出个铜制听诊器，这叫铜鼓听音器，南宫大人花了九年时间，把各位的犯罪证据全刻进了齿轮里！

巳时正，盐茶票号门前已挤得水泄不通。

退钱！某盐商举着蓝签木牌狂吼，说好三个月兑盐引，现在又说库存不足？

金算盘擦着汗解释：各位稍安勿躁，咱们有漕运优先股...

优先个屁！人群里飞出臭鸡蛋，漕帮的船昨晚全被官府扣了！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三个乞丐正蹲在对面茶摊数钱。陈远把最后一枚铜钱摞成塔：南宫小姐押蓝签跌，小桃红押黑签崩，我嘛...他指了指盐茶票号的鎏金招牌，押午时前这牌子会被拆了当柴烧。

话音刚落，牌匾轰隆砸地！暴怒的盐商们发现，柜台后那些装满盐引的樟木箱，底层全是白纸！

金融杠杆玩脱了吧？陈远对目瞪口呆的南宫璃科普，徐荣用三成真盐引做担保，发行了十倍期货。现在挤兑潮一来...

就跟粪池炸了似的。赵五的总结总是这么有味道。

未时六刻，乾清宫西暖阁的地砖上，九口铜鼓围成诡异圆圈。

天启帝握着南宫拓特制的听诊器，挨个贴在鼓面聆听。每当铜针划过特定纹路，鼓内就传出当年的对话录音！

...调包硝石的事...徐荣的声音带着回声，...长公主必须死...

咔哒。

陈远按下最后一个齿轮机关。九鼓共振中，一段更恐怖的对话炸响：

...等九星连珠时启动水龙吟，让黄河改道淹了山东...

满朝文武膝盖砸地声此起彼伏。天启帝的龙袍袖口刺啦裂了道口子——是被颤抖的手指扯的。

徐荣。皇帝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可知山东有多少皇陵？

山羊胡侍郎突然癫狂大笑：陛下该问南宫拓！他设计的机关，他亲手调的九星方位...

放屁！南宫拓猛地扯开衣襟，九星伤疤狰狞毕现，每处伤疤深浅不同！老夫故意把第三、第七鼓的机关调反了！他咳着血沫狞笑，现在那九个铜闸，两处顺流、七处逆流...真启动起来...

会把自己冲垮！陈远脱口而出。

暖阁死寂中，突然传来噗嗤一声笑——是小桃红没憋住。这丫头不知何时混成了奉茶宫女，此刻正给王安柔递眼色。

戌时的粪场灯火通明。

二十个盐商代表蹲在发酵池边，看陈远用粪叉画流程图：第一步，成立盐引平准基金；第二步，把三色木牌换成等值银票；第三步...

等等！某晋商举起胖手，凭啥信你？

凭这个。陈远甩出一叠纸。

盐商们凑近一看，竟是盖着皇帝私印的盐税特许状！更惊人的是背面还有南宫拓的签名担保，以及...

每引盐补贴二十文？晋商的胖手直哆嗦，朝廷疯了？

这叫量化宽松。陈远敲着粪桶解释，陛下拨内帑五十万两救市，条件是...他指向角落里埋头算账的王安柔，王姑娘出任盐课司监事，每笔交易抽百分之一当手续费。

才百分之一？

笨！陈远踹了脚粪桶，盐引年交易额起码八百万两，百分之一就是八万两！这叫系统性金融风险对冲基金！

子时正，黄河第九闸口。

徐荣被铁链锁在铜鼓机关旁，看着对岸突然亮起的火光尖叫：不可能！九星连珠还有三刻钟，怎么现在就...

因为我们是戌时三刻来的呀~

陈远的声音从铜喇叭里传来。这货站在安全距离外，身边是举着火把的南宫璃和正在吃糖葫芦的小桃红。

南宫大人的九星伤疤是反的。陈远笑嘻嘻地比划，我们按伤疤深浅重新调了机关，现在...

轰！

第一道闸口炸起的水柱有十丈高。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九道水龙在夜空中交织成网，把徐荣的惨叫冲得支离破碎。最绝的是水里不知掺了什么，炸开的浪花居然呈现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

矿物染料配比成功！南宫璃兴奋地记录。

王安柔望着渐渐平息的河面，突然问道：陈公子，你老家那边...管这叫啥？

呃...陈远挠头，烟花秀？水利工程验收？还是...

金融风暴后的彩虹。小桃红突然文绉绉地插嘴。

众人愣了片刻，齐声大笑。笑声中，最后一朵七色浪花轻轻拍岸，在徐荣曾经站立的位置，留下一片晶莹的盐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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