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根棘山岭

　　神柱降临127年5月11日，早晨

前线之城的城门在魔族到来的时候封闭起来，在城墙上留守的几个士兵蹲坐在围墙之下，抱着头咬牙听着下方那来自深渊的嘶吼声。

有人跪地求饶但被魔族倒吊了身体，挂在路灯之上，割开了一小块皮肤，让那吞食血肉的血虫张开那遍布尖牙的十字形口器慢慢钻食进那一小道伤口之中，通常会花上一天的时间，那小小的血虫们才会啃食到脑袋心脏的位置，但在彻底结束生命之前，来自精神以及血肉之躯的痛苦就已经足够把他们给逼疯了。

有人还在负隅顽抗，口中祈祷着天神的降临，再次把那神柱降临人间，把这些该死的万恶之源通通消灭。

随着清晨的一缕阳光从东方的山脉间穿射过来，底下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终于戛然而止，嗜血的魔兽蠕动着那庞大的身躯，在大街上挑选着中意的食物，铜臂巨猿们挥动着自己粗壮的手臂，跟牛头人们比赛着谁能最先移平这座城市。

一座座楼房轰然倒塌的声音让城墙上幸存的士兵从噩梦中惊醒，他们要再次面对现实的恶魔。

三只在空中盘旋的噬心魔发现了他们，在他们惊惧的目光中俯冲而下，尖锐的爪牙瞬间将这几个士兵的躯体切碎成了四块，噬心魔落在他们的身边，啄食着他们刚刚停止跳动的心脏。

高大的魔像踏入了这座城市，魔族统领们站在魔像平坦的肩上，看向那道神柱的方向。

默南斯通向加纳格汇报着自己和奇莫莱、杰西卡二人如何穿越法术屏障，进入前线之城，击杀城主的经过，最后，奇莫莱得意地说着是怎么凭借一己之力摧毁了十座聚能塔，并杀掉了城内大部分的法师的过程。

二人绝口不提帝国公主以及加莱王子的事情，都在等候着回复。

“此次能用一夜的时间就踏平前线之城，多亏了三位统领在前线之城中的骚扰。主人还在迷雾之下整备着后续的军队，但是他已得知了你们的功绩，在一会儿后便会让手下为你们送来应得的奖励。”加纳格说道，在场的另外几个统领没有什么表情。

他们并不像奇莫莱那样急功近利，经过漫长的时间积累，让他们懂得了在真正重要的时刻给出正确的答复才是让魔族统治整个西土大陆的关键。

他们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们主人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身影，无形的压迫感像一座座山峦压在自己的肩膀处，众魔族统领立刻单膝下跪，低下头闭上了双眼，心里虔诚地为主人献上祝福之语。

主人那沙哑的声音在耳内响起，低沉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继续前进，我的仆从们，给你们三周的时间，攻破那道百里高墙，进入中央盆地，打破人族汲取法力净流的计划。接下来的战场由加纳格指挥前锋部队，玛门统领后续部队。”

众人恭敬行礼后齐声回复道：“遵命，我的主人。”

“前线之城后方三百里，是一道连绵不绝的山脉，贱民们把它们称作根棘山岭，山脉把大道分成了两条，一条经过的是山岭下茂盛的森林，另一条则是要通过被无尽的地火日夜燃烧的焚林之地。”

“人族知道我们进攻后绝不会坐以待毙，可能会在根棘山岭上布置了伏兵，让牛头人们在前面开路，先锋部队铲平岭下森林；霍恩，你带领噬心魔们从山岭上空前进，遇到埋伏的守军就将他们消灭。玛门，将我们的军团分成两队从根棘山岭两边同时推进，分散人族的增援。速速推进，让恐惧再次降临于西土。”

“遵命！我永恒的主人，地底世界最伟大的统领者，魔族必将统治这个世界！”

在众魔将从魔像身上飞走后，默南斯通、杰西卡、奇莫莱的心脏感到一阵刺痛，主人的声音独自在他们耳中响起，带着一股隐隐的怒意，“你们傲慢轻敌，将圣希帝国的公主和加莱王国的王子就这样放走了，这只是给你们的一点教训。我让撒西姆给你们送来了几件魔器，你们带上撒西姆追上他们，如果在魔族军队没有到达中央盆地前将他们带回，你们自己清楚自己的下场。”

还是被主人发现了吗？主人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有人给他偷偷报信了？默南斯通三人强忍着失心般的痛苦，难耐地回道：“遵命，主人！”

“你们丑陋的行径都被我全知的侍从发现了，等他到来之后，你们三个要听从他的指挥。”

“...”

一道空间裂缝在空中撕裂开来，扇动着巨大蝠翼的全知恶魔从空中降临，撒西姆一脸玩味地将带来的魔器交给默南斯通三人，在他们面露凶光的注视下，摊开了手。

“真是不好意思，各位魔军统领，请原谅撒西姆来迟了一步。但是我给各位带来的，可都是主人以自身魔力为你们量身定制的专属魔器。”

杰西卡看着自己腕上的手环，鲜红色玛瑙石制成的圆环之内，她感知到了来自地底之主那浓厚的血液气息，她看向另外得到魔器的二人，奇莫莱好像特别满意自己得到的魔器，不停在手里翻看着，那是一把被灌注了主人魔力的魔刃，足以媲美西土强者所持有的上古遗物；默南斯通则没有多好奇自己得到的魔器，只是看了一眼后便收了起来。

“各位大人，我们走吧？”

还未清楚德格林所属势力的杰西卡，还是向主人汇报了德格林的情况，但地底之主好像早已知悉一样，轻蔑的一笑，就从众人的脑中消失了。

“不过是一个掌握了些许暗黑法术的人类罢了，如果是友，那就尽量收编吾用，如果是敌，你们清楚应该怎么做...”

浩浩荡荡的魔族大军，在加纳格和玛门重整队形后，向着中央盆地推进而去。

...

连夜奔袭了几十公里，昏暗的太阳从东边升起，散发着好似末日之后的余光，与前方闪耀的神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末法时代，那本是人们认为的火神之所在的地方。本应该带给人们温暖，带给西土大陆光芒的太阳随着法力源流的流逝而逐渐黯淡。

火神的信徒们内心的信仰渐渐崩塌，直到神柱的降临，天神教顺势而上，大量的火神信徒背弃了自己的信仰，让天神教派拥有了更多的信徒。

路边的花草越往北走变得越稀疏起来，风卷着沙砾在空气中起舞，暗黄的荆棘丛代替了鲜嫩的绿叶花草长满在道路两旁。远方出现了一道由巨大石块堆叠起来的山脉，一路绵延向后，看不见尽头。

再往北走几里地，高大的石山把大道挤压到两旁，高耸的山峦形成了两道裂谷，裂谷之下就是通往中央盆地的必经之路。

走出了前线之城许久，人们发出的慌张且急促的声音仍让梅尔久久不能忘怀，魔族的恐怖已经在现存人类的记忆中消失了一百多年，只有寿命长久的因塔那人——意味着永恒之人，他们才亲眼见证了魔族与人族大战的历史。

“罗曼，为什么要抛弃那些平民？前线之城拥有着坚固的防御措施，为什么不留下与守军一起共同对抗袭来的魔族？”梅尔骑马在罗曼身边一直问着同样的问题，在黑夜里赶路时一直没有得到答复，在罗曼带队的脚步放慢下来后追问着。

她看向四周的士兵，身后不远处就跟着一批侥幸在他们前面出城的难民们，他们惶恐不安，前线之城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他们的脑海里，哪怕他们早已走远，身后破败的城池已被甩在几十里之外。

“前线之城是守不住的。”梅尔终于得到了罗曼的回复，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梅尔看向罗曼，只见他锐利的眼睛看向身后，身下的马匹并没有停下，步伐紊乱地继续向前移动着，连续奔跑了一个晚上的马匹也感觉到了疲累，不停地喘着粗气，如果没有随行的增幅系法师不断地给它们释放着精力增幅，普通的马儿肯定早已累倒在地。

“能够隐匿气息潜入城内的魔族，不知道有多少个，警报声响起之时士兵们报告前线之城的城主早已失去了联系，估计已经遭到了不测，对上里卡斯的那个魔族，以及我击退的那个魔族，都能以自身之力释放强大的领域魔法，我们都动用了自身最强大的力量才把他们击退，魔族现在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样不思进取，他们比一百多年前更加强大了。”罗曼看着梅尔，“我此行的唯一任务，就是将你安全送回圣希帝国。”

来到了分叉路口，费南靠了过来，身后跟着卡尔。

“我们加莱王国的守军更靠近焚林之地，也许我们要在这里分开了。”

“不能跟着梅尔他们吗？到了中央盆地再绕回到我们的守军驻地去。”卡尔看着梅尔，眼神饱含着爱慕之情，他在等待了两年之后不想再与梅尔匆匆分别，哪怕她并不喜欢自己，在魔族到来的时候也许自己能挡在她的面前，保护这个看起来十分值得呵护的女孩。

“现在可管不上男女之情了，卡尔王子，前线之城的守军最多不会撑过一天，来势汹汹的魔族大军可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我不会容忍加莱王国的继承人在战争临近的危机时刻出现在他国的境内。”费南说道，话语中没有丝毫的让步之意。

“可是...”卡尔还没说完，身后传来迪娜的训斥声。

“西土大陆再次面临危亡之际，潜伏了多年的魔族敢于在这时再次进攻足够让我们知道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会再像百年前驱逐之战那样被我们逼退回迷雾之中，加莱王国的下一任君主，可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情，让加莱王国陷入到没有君王继承的尴尬境地！”

卡尔失落地看着梅尔的背影，帝国的公主并没有回头看向他，迪娜与费南的劝说，让他停下了追赶梅尔的脚步，他终于醒悟过来，在面对真正的魔族时，自己并没有准备好。

增幅精力的法术再次释放，一道绿光融入了身下的骏马之中，本来喘着粗气的骏马发出高昂的嘶鸣，梅尔在罗曼的带领下，往左边的道路疾驰而去。

看着飞驰的骏马上梅尔单薄的身影闪进了另一条通路之后，卡尔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神明们能再次保佑他们虔诚的信徒，为人族打败魔族再次带来一条制胜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