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方冒泡，八方添乱

　　五更的梆子刚敲过第三声，韩严法就站在了刑部大堂的滴水檐下。晨露沾湿了他官袍下摆的獬豸纹，这个向来以冷硬著称的法家掌门，此刻竟显得有些孤寂。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兵家杨延昭与农家陈旉并肩而来，两人看见韩严法时明显顿了一下。

“韩司长起得真早。”杨延昭抚了抚腰间佩剑，剑鞘上的虎头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陈旉则晃了晃手中的稻穗：“听说岭南新到的槟榔树长势不错，韩大人要不要”

韩严法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轻笑。他攥紧了袖中的奏章，那上面连坐九族四个朱批大字，像四把刀插在心头。

赵恒的朱笔悬在奏章上方，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朵血色的花。

“爱卿可知，朕为何准了你九族连坐的折子？”他突然开口。

韩严法跪得笔直：“臣愚钝。”

“你看这墨。”赵恒将笔尖浸入砚台，“水太清则无鱼，墨太浓则滞笔。”他忽然将奏章掷到韩严法面前，“朕要的是刚柔并济的法度，不是赶尽杀绝的酷吏！”

窗外的海棠被风吹落，一片花瓣粘在赵世俊三个字上，像滴未干的血。

汴河码头的晨雾中，镣铐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白鹭。赵世俊的紫金冠早已不知去向，散乱的头发里还夹着昨日百姓扔的菜叶。他忽然挣脱差役，扑到韩严法脚下：

“韩大人！我爹可是...”

“安国侯赵世元。”韩严法冷冰冰地打断，“已在昨夜子时饮鸩自尽。”

他俯身凑近囚犯耳边，“你该庆幸生在太平年月，若是商君在世...”

话未说完，商青已经命人将哭嚎的赵世俊拖上了船。她望着渐行渐远的官船，忽然觉得袖中那份《连坐法修订案》重若千钧。

兵部演武场上，杨延昭将《法家失仪录》绑在箭靶上。

“看好了！”他张弓搭箭，“这一箭叫明正典刑！”箭矢穿透竹简正中韩字，引来满场喝彩。

与此同时，农家学堂里，陈旉正在讲解新培育的槟榔树：“此物最宜湿热之地...”底下的学子们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而在太医署的药房里，胡青牛一边研磨槟榔一边对学徒说：“此物可治瘴气，尤其适合...”

他忽然噤声，窗外闪过一抹熟悉的紫色衣角。

韩严法站在都察院的铜镜前，镜中的自己眼窝深陷。三日来他彻夜修订的《官吏监察新规》就摆在案头，最狠的是第七条：

诸司官吏，见不法而不举者，与犯者同罪。

商青匆匆进来，袖中藏着一份名单：“师兄，查清了。那日围观百姓里，有墨家弟子三人，兵家探马五名，连太医署的采药童都...”

“备轿。”韩严法突然起身，“本官要去拜会皇后娘娘。”

坤宁宫的熏香浓得呛人。婠婠把玩着手中的密报，忽然轻笑出声：

“韩大人可知，赵世俊在辽国有个红颜知己？”她指尖一弹，信笺轻飘飘落在韩严法膝前，“正好是阴癸派外门弟子呢。”

韩严法瞳孔骤缩——信上赫然盖着南院大王的狼头印！

“娘娘想要什么？”

“简单。”婠婠的裙摆扫过他的官帽，“下个月诸子百家考评，我要法家支持医家增设‘女科’的提案。”

秋雨来得突然，韩严法站在刑部门口，看着雨中模糊的宫墙轮廓。商青撑伞过来，突然低声道：

“师兄，我们是不是...太急了？”

伞面上的雨水汇成细流，在地上冲出一道蜿蜒的痕迹，像极了岭南地图上的流放路线。远处传来新科进士们吟诵《法经》的声音，年轻而朝气蓬勃。

“不破不立。”韩严法转身走入雨中，官靴踏碎水洼里破碎的云影，“既然要变法，总要有人当这个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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