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藏经阁之战》

　　暮色中的藏经阁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飞檐上的铜铃在秋风中叮当作响。慕容博指尖刚触到《般若掌精要》的封皮，忽听得身后木梁传来龟裂之声。三十年的警觉让他本能地侧身翻掌，正对上萧远山血红的双眼。

还我妻儿命来！萧远山须发戟张，掌风裹着陈年血仇呼啸而至。书架上的经卷被罡风掀起，泛黄的书页在空中纷飞如雪。慕容博袍袖鼓荡，斗转星移的劲气在身前织就无形罗网，却见萧远山掌势突变，竟似游龙般绕过气墙直取咽喉。

鸠摩智的火焰刀恰在此时破空而至。袈裟上的金线在夕阳下闪过流光，炽热刀劲将青砖地面犁出三尺沟壑。萧老英雄何苦执着？吐蕃国师语带慈悲，手中刀势却愈发凌厉。书架间的《拈花指谱》被余劲波及，顷刻化作漫天纸蝶。

乔峰虎目含威，降龙十八掌的龙吟声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他虽不愿趁人之危，但见父亲险象环生，终究使出一招见龙在田。掌风过处，三排书架应声而倒，慕容博被迫回身接招，斗转星移的气旋与降龙掌力相撞，竟将屋顶的琉璃瓦震得叮咚乱响。

慕容复藏身斗拱阴影中，指尖深深扣入柏木。他分明看见扫地僧枯槁的手指在念珠间轻捻，每转一颗佛珠，藏经阁内的气机便微妙流转。当萧远山与慕容博的掌风第三次相撞时，老僧足下青砖突然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四位施主，收手吧。

苍老的声音并不洪亮，却似暮鼓晨钟般穿透所有金铁交鸣。扫地僧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在战圈中央，破旧僧袍无风自动。乔峰只觉掌力如泥牛入海，萧远山的鹰爪功距慕容博咽喉三寸处再难寸进。鸠摩智的火焰刀劲撞上老僧身前三尺，竟凭空燃起一圈青焰。

慕容复瞳孔骤缩。在他穿越者的记忆里，这分明是逍遥派武学的至高境界——三尺气墙绝非佛门功法所能企及。老僧布满皱纹的脖颈间，隐约可见一道淡青色胎记，形状竟与灵鹫宫壁画上的逍遥子画像如出一辙。

大师要阻我报仇？萧远山声如困兽，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慕容博趁机飘身后退，袖中暗扣的燕翎镖却迟迟未发——他惊觉周身要穴已被无形气机锁死。鸠摩智突然朗声大笑：不想少林竟有如此高人！火焰刀劲再催三分，刀气却似撞上铜墙铁壁，反震之力令他连退七步。

老僧合十叹息，掌缘泛起玉色光泽。慕容复看得真切，那分明是小无相功催到极致的征兆。只见扫地僧左掌轻飘飘拍向慕容博天灵，右掌同时按向萧远山胸口，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封死了所有退路。

柏木碎屑从慕容复指间簌簌而落。他想起琅嬛玉洞中记载的北冥神功要诀——百川汇海，万流归宗，此刻老僧双掌落处，两位绝顶高手的面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槁下去。

萧远山虬髯间突然迸出数缕银丝，慕容博保养得宜的面庞爬上蛛网般的皱纹。两人雄浑的真气化作肉眼可见的氤氲白雾，顺着老僧掌心源源不断涌入。藏经阁内梵唱隐隐，却掩不住经脉中真气流失的嘶鸣。

父王！慕容复在心中嘶吼，齿间已渗出血腥。他此刻方悟逍遥派布局之深远——无崖子传功虚竹，李秋水潜伏西夏，而这扫地僧竟在少林寺蛰伏甲子，等的便是收割四绝功力的时刻。梁柱阴影里，他看见鸠摩智袖中寒光闪动，十二枚金针正蓄势待发。

乔峰突然暴喝一声，降龙掌力排山倒海般涌向战圈。十八道龙形气劲撞在气墙上，竟激得整座藏经阁微微震颤。老僧白眉轻扬，分出一缕真气化作莲花虚影，堪堪抵住乔峰攻势。就这电光石火间的分神，慕容博与萧远山同时委顿于地。

大师好手段。鸠摩智忽然抚掌轻笑，指尖金针却悄无声息地射向老僧后颈。针尖触及僧袍的刹那，竟如雪花入炉般消融不见。吐蕃国师脸色骤变，袖中突然炸开一团紫烟，身形已退至窗边。

老僧恍若未觉，双掌虚按在二人百会穴上。慕容复看得分明，那掌心劳宫穴正泛起幽蓝漩涡——正是北冥神功最高心法海纳百川的运功征兆。萧远山体内残余的真气被彻底抽离，慕容博参合指的气劲亦化作涓涓细流。

藏经阁外暮鼓声起，惊起檐下宿鸦。慕容复忽然瞥见老僧耳后浮现淡金纹路，与灵鹫宫石室中记载的长春功反噬之兆不谋而合。穿越前熟读金庸原著的他猛然惊醒：这老僧吸收两大高手功力已近极限，此刻正是最脆弱之时！

乔帮主！攻他膻中穴！慕容复再顾不得隐藏，清啸声穿云裂石。乔峰虽不明就里，但降龙掌已本能地转向老僧胸前空门。几乎同时，慕容复袖中射出三枚青铜算珠，正是参合庄秘传的北斗弈星手法，分取老僧玉枕、灵台、涌泉三处要穴。

气墙应声而碎。

老僧首次露出惊容，回掌护住心脉的瞬间，慕容博与萧远山突然剧烈抽搐。三十年前的雁门关血雨，姑苏城外夜奔的马蹄声，参合庄中婴儿的啼哭......被抽离的记忆如潮水倒灌。当最后一丝真气离体，两位枭雄眼中戾气尽散，恍若大梦初醒。

暮色浸透窗纸时，藏经阁内已满是沉檀香气。慕容博怔怔望着掌纹，那里曾流转着慕容氏百年功力，如今只剩褶皱纵横。萧远山颤抖着抚过胸前旧疤，忽然老泪纵横——那道疤痕是爱妻临终前最后的体温。

爹！乔峰抢上前扶住萧远山，触手只觉父亲经脉空荡如朽木。他猛地抬头逼视扫地僧：大师究竟使的什么妖法？声若雷霆，震得经幡簌簌。

老僧袖中落下一串星月菩提，颗颗念珠竟嵌着逍遥派云纹。萧老施主可记得三十年前，雁门关外那位赠你《无相劫指》秘笈的游方僧人？话音未落，萧远山浑身剧震——当年那僧人的眉眼，与眼前老僧渐渐重合。

慕容复缓步从梁间飘落，腰间玉佩撞出清越鸣响。大师蛰伏少林一甲子，等的便是今日吧？他指尖轻抚过《易筋经》封皮上的冰纹，以梵文译本篡改经脉走向，令修习者真气郁结，待其功力大成时收割——好一招放长线钓大鱼。

鸠摩智闻言瞳孔骤缩，突然扯开胸前僧衣。但见心口处青筋扭曲，赫然组成逍遥派的天山折梅手图形。原来如此！他厉声长笑，我说少林七十二绝技怎会反噬其身！火焰刀劲暴涨，却在中途骤然消散——北冥神功的禁制早已深入骨髓。

扫地僧不答，转身望向西天残霞。慕容复注意到他僧鞋边缘沾着半片银杏叶，纹路与聋哑谷苏星河的棋枰别无二致。秋风穿堂而过，老僧的叹息混在落叶声中：草木枯荣，天道轮回。二位既已放下执念，何不常伴青灯？

萧远山忽然按住乔峰手腕：峰儿，莫再追究了。他望向慕容博的眼神再无恨意，倒映着三十年前那个月夜——当时两人都还是鲜衣怒马的武林新秀，在少室山下把酒论剑。

暮鼓声再起时，鸠摩智已不知去向。乔峰扶着萧远山踏出藏经阁，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慕容复站在原地，听着檐角铜铃在夜风中叮咚作响。他知道，今夜过后，江湖再也不是从前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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