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灵鹫宫密室》

　　三日三夜后，慕容复推开密室石门。梅兰竹菊跟在身后，见七十二洞主瘫在冰阶上形如枯槁，唯有眼中重获新生的狂喜。余婆婆捧着《小无相功》简谱正要分发，忽听慕容复道：且慢。

他并指如刀在玉璧刻下功法总纲，石粉纷飞间，逍遥派镇派心法竟被改成童谣般的口诀。崔绿华试着按诀运功，掌心忽地腾起赤焰：这...这是赤炎掌？！众人大哗，这简化功法虽不及原版精妙，却让粗通文墨者也能速成。

慕容复冷眼扫过狂喜的人群，嘴角噙着讥诮。他早在功法中暗藏后手，修习者真气运行皆循特定脉路，日后若要反叛，只需奏响特定音律便能令其走火入魔。梅剑奉茶时瞥见宫主袖中《碧海潮生曲》谱，心头蓦地一寒。

是夜，慕容复独坐琅嬛福地。忽闻隔壁密室传来女子惊呼，破门而入时，但见梅兰竹菊四女瘫在《逍遥御风图》前，七窍渗血。原来她们偷练壁画上的凌空踏虚步，却被反震真气。慕容复双掌分按四人背心，北冥真气如春风化雨。

宫主...这画上仙人...菊剑颤手指向壁画。慕容复抬眼望去，月光正照在仙人指尖，那轨迹分明是六脉神剑的起手式。他心头剧震，想起无崖子曾说逍遥派武学源自上古仙术，莫非这壁画暗藏武学至理？

突然壁画中仙人眼眸亮起幽光，慕容复眼前浮现浩瀚星图。他慌忙闭目凝神，再睁眼时壁画已恢复如常，唯有四婢昏迷不醒。指腹抚过壁画裂痕，他忽然冷笑——这分明是李秋水的手笔，那女人三十年前便在此处动了手脚。

卯时三刻，慕容复登上观日台。脚下云海翻涌如千军万马，身后三千灵鹫宫弟子山呼万岁。他展开羊皮地图，朱笔在西域三十六国上画出血色圆弧。乌老大捧着各洞名册跪在阶下，昔日凶悍的南海鳄神此刻温顺如犬。

传令九天九部。慕容复振袖转身，朝阳为他镀上金边，三年内，本座要看到西域三十六国都拜服在我灵鹫宫门下。余婆婆望着青年帝王般的背影，忽然想起童姥临终偈语——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缥缈峰顶的寒风裹挟着细雪，在密室青铜门环上凝成霜花。慕容复负手立于寒玉池畔，池中漂浮的七十二岛主面色青紫，周身大穴插着三十六根冰魄银针。乌老大仰面浮在水面，喉间发出嗬嗬声响，皮肤下真气如沸水般鼓动。

宫主，生死符已尽数拔除。余婆婆捧着鎏金托盘跪呈，盘中三百六十枚冰晶薄如蝉翼，每一枚都刻着繁复符纹。慕容复指尖轻抚冰晶，北冥真气透体而入，冰晶竟化作流水渗入地缝。跪在池边的桑土公浑身剧颤——那些符纹分明是童姥当年种符时用的咒印，竟被宫主随手抹去。

慕容复忽地并指如剑，凌空点向池中众人。寒玉池水骤然翻涌，七十二道真气从岛主们天灵盖冲天而起，在半空交织成网。他袖袍鼓荡如云，北冥神功运转到极致，将驳杂真气尽数纳入经脉。梅剑捧着铜镜侍立一旁，镜中映出宫主眉心渐显的淡金纹路，恍若神佛额间的天眼。

取笔墨来。慕容复收功吐息，池中众人如烂泥般瘫软。兰剑忙呈上松烟墨与雪浪笺，却见他运笔如飞，竟将小无相功心法拆解成俚俗歌谣。竹菊二女偷眼望去，只见开篇写着手按丹田气自生，三花聚顶莫要争，这般粗浅口诀与石壁上的逍遥派秘典大相径庭。

次日黎明，灵鹫宫演武场上积雪三尺。三百六十名岛主洞主跪在冰面上，捧着慕容复昨夜所书的简谱如获至宝。崔绿华试着按诀运功，掌心忽地腾起赤色气旋，竟将面前冰砖熔出碗口大的窟窿。

这...这是赤炎掌？！碧磷洞主失声惊呼。他们这些粗通武学的莽汉，往日练功总要师父手把手教三年五载，如今照着俚语口诀竟能初窥门径。慕容复高坐玄冰宝座，冷眼看着众人癫狂模样——他在每篇口诀中都暗藏音律陷阱，日后若有人反叛，只需奏响特定曲调便能令其真气逆行。

乌老大突然扑倒在地，额头将冰面磕出裂痕：宫主再造之恩，乌某愿为先锋，三日之内踏平车师国！众人闻言纷纷附和，吼声震得檐角冰棱簌簌而落。慕容复却抬手止住喧哗，指尖轻敲宝座扶手上的夜明珠：尔等可知这功法妙处？

不待众人回答，他忽然凌空抓来梅剑腰间佩剑。寒铁剑身映着朝阳，竟显出密密麻麻的星象图纹。慕容复剑指西北，剑气过处，三十丈外的松树齐腰而断，断口处年轮清晰可辨：小无相功练至深处，便是孩童也能劈山断流。

暮色降临时，慕容复屏退左右独坐琅嬛福地。案头摊开的《天工开物》泛黄书页上，朱笔批注着水车改制火药配比等字样。他抚摸着密室墙角的青铜浑天仪，忽然想起穿越前实验室里的粒子对撞机模型——这灵鹫宫密库中的机关术典籍，竟暗合后世工程力学原理。

宫主，密室已按您吩咐清扫妥当。梅剑捧着烛台在石门处轻声禀报。慕容复起身时衣袖带翻茶盏，碧螺春泼在《齐民要术》上，墨迹竟显现出隐藏的西夏文——李秋水当年在此处留下的暗记。

穿过九曲回廊，寒玉雕成的密室门扉泛着幽蓝光泽。慕容复指尖灌注北冥真气，在门环上连点七处要穴。机括声隆隆作响，石门缓缓开启的刹那，梅兰竹菊四婢突然闷哼倒地——她们终究没忍住偷窥门缝，被密室中溢出的罡气震伤经脉。

石门轰然洞开，寒气如白蟒窜出。梅兰竹菊四婢蜷缩在地，面如金纸，唇角溢出的血丝在青石板上凝成冰晶。慕容复剑眉微蹙，双掌凌空虚按，北冥真气化作四道暖流注入四女丹田。兰剑喉间发出一声呜咽，睫毛上凝霜簌簌而落：宫主...壁画上的仙人

慕容复抬眼望去，密室穹顶绘着《逍遥御风图》。画中仙人衣袂飘飘，足踏北斗七星，指尖真气流转的轨迹竟与六脉神剑的剑气走向暗合。他心头微震，想起无崖子临终所言——逍遥派武学源自上古修真之术，这壁画或许暗藏破碎虚空的奥秘。

闭目！慕容复突然厉喝。四婢慌忙低头，却仍迟了半步。竹剑瞳孔骤缩，痴痴望着壁画中仙人眼眸，体内真气不受控地逆行冲关。慕容复闪电般点中她玉枕穴，指尖寒气凝成冰针，刺入其任督二脉交汇处。竹剑哇地吐出一口黑血，血中竟夹杂冰渣。

待四婢调息稍定，慕容复拂袖扫去石案积尘。月光透过冰晶穹顶洒在案头，照亮《小无相功》真迹上的蝌蚪文。他拾起狼毫，蘸着朱砂在空白处批注：气走少阳，意守中宫，又将晦涩口诀改写为手按肚脐三寸下，热气上来莫要怕。

梅剑偷眼瞧着，忍不住扑哧轻笑：宫主这口诀，倒像是市井儿歌。话音未落忽觉失言，慌忙跪地请罪。慕容复却难得露出笑意，执笔在莫要怕三字旁勾了朵墨梅：武学本为强身健体，何须故作高深？

忽闻机关轧轧作响，石壁翻转露出暗格。慕容复指尖轻叩格中玉匣，北冥真气震碎表层封蜡。匣中绢帛记载的竟是《天工机关术》，图文并茂解说连弩机括、水利风车。菊剑凑近细看，指着木牛流马图样惊呼：这...这铁马不用喂草料？

此乃诸葛武侯遗策。慕容复抚卷长叹，若将机关术与小无相功结合，寻常匠人亦可造出日行千里的车驾。他望向密室角落的青铜浑天仪，忽然想起穿越前实验室里的蒸汽机模型——这灵鹫宫密库，竟藏着开启工业革命的钥匙。

寅时三刻，慕容复命四婢褪去外衫盘坐寒玉床。梅剑羞得耳根通红，却见宫主眼神澄明如镜，双掌虚按四人背心要穴。北冥真气如春风化雨，游走于她们受损的经脉之间。

仔细感受真气走向。慕容复声音清冷如泉，小无相功的要诀在于模仿天地韵律。兰剑忽觉丹田涌起暖流，往日晦涩的穴道竟豁然贯通。她试着按简谱运气，指尖倏地腾起寸许气芒，虽不及原版功法凌厉，却胜在中正平和。

竹剑突然闷哼一声，肩头浮现蛛网状青纹——这是偷练凌空踏虚步的反噬。慕容复并指如刀，划开她肩头肌肤，黑血尚未涌出便被寒气冻住。他取来密室中的玄参丹捏碎，混合自身精血敷在伤口：七日不可运功，否则经脉尽毁。

四婢闻言俱是一颤，这才明白宫主严令禁止偷看密室武功的深意。菊剑望着慕容复衣摆上的血渍，忽然伏地叩首：奴婢再不敢违逆宫主之命！余下三女亦随之跪倒，青丝铺散在寒玉地上如泼墨山水。

寒玉床上雾气氤氲，梅兰竹菊四婢周身蒸腾起缕缕白烟。慕容复并指如剑，指尖凝着北冥真气的寒芒，依次点向四人眉心。梅剑只觉一股清泉般的凉意自神庭穴灌入，原本燥热逆行的真气竟如春雪消融，顺着任脉缓缓归入丹田。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慕容复声如古钟，字字敲在四婢灵台。兰剑耳中嗡鸣，恍惚间见宫主背后浮现北斗七星虚影，那分明是逍遥派最高深的天罡北斗诀气象。她尚未来得及细思，慕容复已一掌拍在她后心，淤塞的带脉豁然贯通。

竹剑肩头的蛛网青纹寸寸消退，肌肤下透出玉石般的光泽。她试着运转小无相功，惊觉原本晦涩的手太阴肺经竟畅通无阻。慕容复收功负手，玄色锦袍上凝结的冰晶簌簌而落：可知为何不许尔等窥视密室？

四婢跪伏在地，额角抵着寒玉砖。慕容复拂袖扫开密室东壁的蛛网，露出整面镌刻《北冥神功》总纲的玉璧。月光透过冰晶穹顶折射其上，蝌蚪文竟如活物般游走重组。菊剑偷眼望去，只见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八字突然化作剑招，惊得她慌忙闭目。

此壁名唤武藏天机。慕容复指尖轻抚玉璧裂纹，童姥当年强练第七层北冥神功，在此留下三尺剑痕。梅剑抬头细看，那裂痕走势竟与壁画中仙人剑指方向完全一致。慕容复突然并指虚划，北冥真气透壁而入，玉璧嗡鸣震颤，显出一套完整的天山折梅手法。

兰剑看得如痴如醉，忽觉眼前金星乱冒——却是慕容复广袖遮住她的视线：未通任督二脉者，观此璧不过自毁双目。他说着凌空书写，将折梅手精要改写成左三右四步连环，擒拿锁扣莫迟延的俚语口诀，字迹深深烙入青石板。

五更梆响，密室烛火渐弱。慕容复取出羊脂玉瓶，倒出四颗猩红丹丸：此乃九转熊蛇丸，可固本培元。梅剑接过丹药时指尖微颤，嗅到丹丸中混着冰片与麝香——这正是童姥当年控制部属的毒药气息。

放心，本座不屑用毒。慕容复似笑非笑，屈指弹碎自己手中丹丸，药粉簌簌落入寒玉池，此丹以天山雪莲为君，辅以百年首乌。池中金鲤争食药粉，竟鳞甲生光，跃出水面三尺有余。四婢见状再不迟疑，仰头吞下丹药，顿觉四肢百骸如泡温泉。

竹剑忽然解开腰间丝绦，双手捧剑举过头顶：奴婢愿为宫主剑侍，此生不离缥缈峰半步！余下三女亦纷纷割破指尖，以血在寒玉砖上书写契文。慕容复却拂袖震碎血书：本座要的是活人，不是傀儡。

启明星升时，慕容复带四婢登上观星台。银河横贯天际，北斗勺柄正指灵鹫宫飞檐。他并指如剑割破掌心，鲜血滴入青铜浑天仪凹槽，机关转动声顿时响彻山巅。

看着。慕容复催动北冥真气，浑天仪二十八宿次第亮起。梅剑惊呼出声，但见星图投影在云海上，竟显出一套完整的凌波微步步法。兰剑试着踏出归妹位，足下积雪竟自行凝成八卦图形。

慕容复负手望天，声音混着山风传来：小无相功练至化境，可借星辰之力。他突然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四婢，三个月后，本座要见你们四人合使四象剑阵。

竹菊二女相视骇然——那剑阵需四人真气互通，本是童姥都未能练成的绝学。慕容复却已飘然下山，玄色大氅掠过之处，积雪尽数化作春水。四婢跪送良久，直到朝阳染红峰顶冰棱，梅剑忽然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朱砂小字：灵枢素问，可解武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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