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离开

　　1907年12月23日早晨，克拉拉安静地躺在坚硬光滑的木棺里，她被抬出了布鲁登加斯9号。

当天的天气十分潮湿，大雾弥漫，灵车沿着泥泞的街道缓缓朝着教堂驶去。在经过短暂的仪式后，送葬队伍又缓缓驶过多瑙河朝着里昂丁驶去。

遵照克拉拉的遗愿，她被安葬在了丈夫身旁，她的名字则被刻在丈夫的墓碑上，阿道夫全家都披黑，默默地站在坟场里。

弗兰兹看着阿道夫，他身穿黑色的大衣，手托一顶黑色的高顶帽，脸色苍白，严肃而镇静。

对阿道夫一家来说，圣诞之夜是一个悲伤之夜，在别人一家欢庆的日子里，他却要承受极大的心理伤害。为了支付医药费，阿道夫全家拜访了布洛克医生。

“嗯，请稍等一下，我在仔细地清算一下……嗯……医药费共计359克朗，其中59克朗已预付。其中包括了77次的问诊和47次的治疗费用（其中绝大部分治疗都用了碘酒）。”

布鲁克将账本一笔一笔地在阿道夫以及他的家人面前说清楚，阿道夫有什么疑问他也会解释地仔细而清楚。

这笔款项确实不小，约占了克拉拉的全部财产的十分之一，但又很合理。

“谢谢你，布鲁克医生，感谢你为我家的辛苦付出！”

阿道夫十分真诚地向布鲁克道谢，并将剩余的余额全部还清。

“阿道夫！我知道现在你很痛苦！我也知道我的语言很苍白，但是我还是想说请你节哀！你母亲不用再承受病情的痛苦，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阿道夫向他点点头，并抓住医生的手说：“谢谢布鲁克医生！我将永远感谢你！”

他一边说，一边向他深深鞠躬。他穿着一套黑色的外衣，双眼紧盯着地板，一缕头发飘在前额。

在离开医院后，拉波尔一家邀请阿道夫和保拉到他家去过节，但被他拒绝了。

“阿道夫，你为什么不去呢？”

在弗兰兹心中认为，阿道夫如今母亲去世了，他姐夫一家或许能够在心理上带给他安全感。

阿道夫严肃地说道：“弗兰兹！你不知道，现在我面对里奥，我越来越不安，因为他会抓住一切机会劝说我放弃当画家这个愚蠢的梦想！”

弗兰兹回忆起阿道夫曾经也对库比席克说过，正是因为所有亲戚都在纠缠他，要他找个养家糊口的工作他才逃到维也纳去的。

“我要向他们证明，向那些心胸狭窄的家族中的人证明！正确的是我！而不是他们！”

他甚至还坚定的认为，库比席克也应该离开他父亲的装横店去当职业音乐家。在前一年的秋天，库比席克的父亲和母亲曾竭力反对库比席克去维也纳。就此事，阿道夫想用他出色的演讲能力去说服库比席克和他的母亲。

“你们知道维也纳吗？去过那里吗？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向你们保证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地方！简直就是圣地！歌剧，音乐会，你在哪里还有那无穷无尽的机会……”

阿道夫凭借他去维也纳游玩的经验说给库比席克和他的母亲，去激发他们对维也纳的想象力。但是，想要说服库比席克的父亲就是很困难了。

“一位连学校都考不起的小伙子，竟然把自己看得这么高！一门手艺都没学会！”

这是库比席克父亲对阿道夫的评价，但是阿道夫将身旁的弗兰兹描述成认真学习，成绩优秀且渴望进步的好学生。这成为了阿道夫劝说库比席克父亲的论点之一，那就是库比席克将会有一位非常优秀的伙伴共同生活，学习。库比席克考虑了一段时间，最终同意了让他的儿子到首都去试一段时间。

“干得漂亮！阿道夫！我真佩服你的口才！连我的父亲和母亲都能被你说动！”

库比席克向阿道夫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这是当然！库比席克！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遇到过没有被我说服的对手！”阿道夫得意洋洋地说道。

在库比席克持续不断地吹捧下，阿道夫的已经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脸色，挂在脸上的笑容半个小时都没消失过。

为了将去维也纳后永远不再回来的决定告诉他的监护人，阿道夫再次去了里昂丁。这次，一点争论都没有发生，整个过程十分顺利，梅洛福先生虽然有点勉强，但是也满口答应。此后几个星期，阿道夫谢过了所有帮助过他的邻居，感谢他们在母亲病中给予的帮助。

2月初，维也纳传来出乎意料的消息说，有个邻居已经说服了皇家剧院的舞台设计师阿尔弗里德·罗勒教授，他已经同意看看阿道夫的画，并为他的职业提出咨询。

“天赐良机！弗兰兹！库比席克！属于我的机会来了！”

他骄傲地向弗兰兹和库比席克宣布他的计划，这件事情大大鼓舞了阿道夫，也将有助于他将家人的反对意见给压下去，对此，阿道夫做出了去维也纳的计划。

但是此时弗兰兹却犯起了难，因为他将最近的事情都写成信告诉了奥德和艾莉娜，并在信中透露再次前往维也纳的打算，但是就在昨天奥德回信了，不允许他前往，并让弗兰兹立即回去。理由是他呆在家里的时间太少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了。

“阿道夫，这次我可能不能陪你一起去了。”

“为什么？弗兰兹！”

阿道夫十分震惊，便立即询问道。

“我的父亲和母亲不同意我去维也纳，因为我已经在外面呆的足够久了，在家的时间太短了。”

阿道夫听完微微一愣，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想是的！弗兰兹！我认为奥德先生和艾莉娜夫人是对的，你在他们身边呆的时间甚至还没有我多，我想你也应该回去陪他们一段时间了，如果你想去维也纳，随时给我写信！”

这次阿道夫的说法令弗兰兹十分吃惊，如果是在以前，他一定会跳起来骂道：“他们这是在束缚你！你应该要起来抗争……”,也许是克拉拉的去世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1908年2月10日，阿道夫填写了自己和保拉领取孤儿津贴的表格，但在三天后被退了回来，理由是表格还要让他们的监护人签署。阿道夫毫不犹豫地将表格转向梅洛福先生，还未等到津贴办公室的答复，他便迫不及待地打点行李，告别了家人和弗兰兹，库比席克，永远离开了布鲁登加斯9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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