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雁断无声今会意，残阳入关里

　　几日后的清晨，唐庭远遵圣上谕旨，收拾细软，准备轻装简行。

城门口处，有一熟悉的声音早已等候多时，那人正是沈煜。

“沈捕头。”唐庭远道，“劳您等候多时。”

“唐大人哪里话，我来这里也是为了最后送你一程，顺便把神捕令送给你。”沈煜将一块铁质令牌递给唐庭远道，“我去长沙之后，甘肃那边牙人的活动就会频繁，你到了那里要小心，千万不要着了牙人的道。”

“在下谢沈捕头提醒。”唐庭远接过神捕令，道，“沈捕头一路保重！”

“保重！”说罢，沈煜翻身上马，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唐庭远则坐上马车，一路直奔甘肃。

但在几日后即将到达凉州时，唐庭远却叫停了马车。

随行的车夫不解其意，唐庭远道：“你先进去，我和小裴从其他的路走。”

裴承霖便是此行随同办差的侍卫。

“明白了，唐大人要注意安全，小人先行一步。”车夫明白了唐庭远的意思，待唐庭远下车，便驾着马车继续前行。

甘肃地处边陲，自古以来便是多民族聚居之地，商贸往来频繁，而牙人作为孩童诱拐的中间人，其活动往往与各种利益纠葛紧密相连。在这样的环境下，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不测。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明白，以钦差身份大摇大摆进城，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因而在马车上时二人便换了一身衣服，打扮成普通行商模样，进入凉州城。

“老爷，凉州不比京城，我们要处处小心。”裴承霖眼神提醒唐庭远，唐庭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远处有几个小乞丐正窃窃私语，时不时朝这边看。

“不碍事。”唐庭远看向街边的一间小面摊子，道，“承霖啊，我们走了这么久的路，不如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裴承霖点点头：“都听老爷的。”

二人坐在小面摊子的座位上，不自觉左右张望，唐庭远要了两份凉面，一边吃着，一边问裴承霖道：“承霖，你在想什么？”

“老爷，你说他们会不会来？”裴承霖道。

原来几日前，唐庭远便借沈煜的线索，以富商买奴的借口，联系上一个牙人。那牙人起初还未回应，见沈煜声势浩大地到了长沙，这才给唐庭远回信说一切面议。

“事情不会那么顺的。”唐庭远道，“他们不来，也许是在观望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裴承霖道。

“见招拆招。”唐庭远说罢，摆出几枚大钱，起身离开小面摊子。

“老爷，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小心些。”裴承霖眼神示意唐庭远。

“无妨。”唐庭远轻轻一笑，转身正欲离开，却和一个小乞丐迎面相撞。

“哎哟！你长不长眼睛啊，怎么随便撞人！”小乞丐捂着头痛得大叫。

“我走得这么慢，是你走得快撞了我，怎么能说我撞你呢？”唐庭远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瞧你穿得像个有钱人，怎么撞了人还赖上了呢？”小乞丐气冲冲道。

“所以你是要我赔钱吗？”唐庭远道，“这种讹人的方法是不是低级了些？”

“哼！你以为谁人都像你？小爷我才不是那种人，快快让开，不要挡了小爷的道。”小乞丐道。

唐庭远笑着看他，应他要求侧身让道，见小乞丐一边喊痛一边离开，唐庭远摸了摸身上空空的口袋，对着裴承霖轻声道：“承霖，我们的钱袋……”

裴承霖当即会意，转身便冲了上去，小乞丐见身后有人朝自己追来，便也连忙撒腿就跑，但他身子瘦弱，又哪里跑的过习武之人？只见裴承霖两个箭步冲到小乞丐身后，一只手搭在小乞丐肩上，狠狠按住他。

“哎哟哎哟！打人了！打人了！你们快来看！有钱人欺负人了！”小乞丐吃痛不过，一边被裴承霖压得半身跪地，一边痛地大喊。

这一声喊，把周围的百姓都吸引了过来凑热闹。

“原来是这个叫花子，我认得他！他到处偷东西，前几天还想偷我的菜，被我抓住教训了一顿，竟然还不悔改。”其中一人道。

“这下有得看喽！这个人看起来像做生意的，嘿！我告诉你，做生意的可不好惹，偷了他的钱袋子，这小叫花子可有得受喽！”另一人附和道。

“把偷的钱袋子交出来！”裴承霖道。

“什么钱袋子？你不要冤枉人！”小乞丐道。

“冤枉你？你心中没鬼你跑什么？”裴承霖道，“你偷了我家老爷的钱袋子，还不快交出来！”

“谁偷了你家老爷的钱袋子？有钱人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小乞丐大喊大叫，唐庭远却在此时笑着走来，说道：“你当真没有偷？”

“小爷当然没有偷，小爷行得端，坐得正，有什么可怕的！”小乞丐道。

唐庭远眼神示意，裴承霖心领神会，当即搜身。小乞丐急得大喊大叫，但裴承霖搜了一圈却没有任何收获，不禁奇怪地看着唐庭远，小乞丐见状便大声喊道：“你看吧？小爷说了没偷就是没偷！你们就是在冤枉人！”

周边的百姓纷纷念起唐庭远二人。

裴承霖被周围人的碎碎念弄的脸色微红，唐庭远却不急不慢道：“既然你没有偷银子，那就是我们弄错了，我在这里向你道歉。承霖，放了他吧。”

“是，老爷。”裴承霖松开小乞丐，小乞丐活动了一下身子，而后道：“哼！小爷说了没偷，你们还冤枉人！大家都看到了，他们这些有钱人就会欺负我们叫花子。”

周围百姓见唐庭远拿不出证据，便纷纷指责他们，面色涨得通红的裴承霖看着面色平淡的唐庭远，心中疑惑不已。

“奇怪了？怎么今天这叫花子什么都没搜出来？难道真没偷东西？”一人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这老爷有账要平，赖在这小叫花子身上了。”另一人附和道。

“不过没事，小爷我以后是要当大侠的人，大侠就要心胸开阔，小爷不跟你计较！”小乞丐得意地拍了拍唐庭远的肩，说道，“不过下次，你们可就不要再冤枉好人了。”

唐庭远轻轻一笑，并不言语，小乞丐见周围凑热闹的老百姓也渐渐散去，便转身离开。

“老爷，你这是？”裴承霖问道。

“他把钱袋子藏在了裤子里面，裆口那里。”唐庭远道。

“什么？那我要不要再去搜出来？”裴承霖道。

唐庭远摇摇头：“不用，我们跟上他，说不定他是受牙人指使的。”

裴承霖当即会意，二人见小乞丐渐渐离远，便快步跟上。

这一路上，二人跟踪着小乞丐左转右拐，不多时便来到了城外一间破庙，里面的两个小乞丐见他回来，都一拥而上。

“老大，今天弄到钱了吗？”小乞丐问道。

那乞丐从裤裆里一掏，一个锦绣钱袋便明晃晃地出现在他手上，看着周围小乞丐崇拜的眼神，他得意道：“当然，你们老大说弄到钱就弄到钱，什么时候吹牛过！”

一个小乞丐接过钱袋子，连忙打开，见里面沉甸甸的银子，不禁高兴道：“哇！这里面有好多钱，老大你太厉害了！”

“那肯定，我今天偷的那个人看起来就很有钱，像个做生意的！”乞丐道，“反正他们的钱是从老百姓身上刮出来的，我偷他的钱也是劫富济贫！”

裴承霖正欲将他们一并拿下，却被唐庭远按住，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那些乞丐正吹捧时，破庙内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三个小乞丐连忙冲进破庙内。为首的乞丐见小女孩躺在破布上不停地咳嗽，甚至还咳出一丝血迹，便问守在她旁边的小乞丐道：“小婵她现在怎么样了？”

那小乞丐摇摇头：“小婵咳得越来越厉害了，这几天也没有吃什么东西。”

“小婵！”为首的乞丐上前，那小女孩微微睁开眼，虚弱地说道：“原来是老大，你回来了。”

“小婵，你别担心，我弄到钱了。”为首的乞丐拿出钱袋子，连忙打开给小女孩看，“我们现在有钱了，你再坚持一晚，明天我带你去看大夫，我们再一起去吃一顿肉！老大答应过你们，要带着你们吃饱！”

“老大……”小女孩蜡黄的面色上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为首的乞丐正安慰时，身后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原来你偷我们的钱，就是为了给她治病。”

乞丐闻声惊恐地回头，来人正是集市上与他相撞的唐庭远和搜他身的裴承霖。

“你们要干什么？”为首的乞丐将钱袋子丢给旁边的乞丐，自己站在他们身前，“一人做事一人当！钱是我偷的，和他们没关系！”

“我不管钱是谁偷的，总之我的钱现在找回来了，我就要拿回去。”唐庭远轻轻一笑道。

“不可以！这钱我要给小婵治病！”乞丐道，“大不了一命换一命，你杀了我便是！”

“你的命又不值钱，我为什么要杀了你？”唐庭远道，“再说了，你们用的是我的钱治病，我为什么要管这个小女孩的死活？”

“你！”乞丐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咬牙切齿，却坚定地守在几位小乞丐身前，“总之，这钱不能还给你，大不了你杀了我！”

“杀了你，之后呢？”唐庭远问道。

“杀了我，你就不能再为难他们！”乞丐道。

“好吧，只要你愿意以死抵罪，我就放过他们。”唐庭远道，“不然我现在就把他们抓到衙门里，他们几个若是进了大牢，可就没人管他们的死活了。”

“废话少说，杀了我就是！”乞丐道，“不过我们有言在先，你杀了我，就要放过他们。”

“老大……”小女孩艰难地拿过钱袋，颤颤道，“这位……这位老爷，钱袋子我们还给您，求您不要杀了老大……”

“小婵！不能给！这是你的救命钱！”乞丐转头道。

小女孩摇摇头：“不还给他的话，他会杀了你的。”

其余的小乞丐拿过钱袋，慢慢走到唐庭远身前道：“老爷，我们不该偷您的钱，您行行好，我们把钱退给您，求您别杀我们老大。”

“但是我现在反悔了。”唐庭远笑着将钱袋递回小乞丐道，“钱我不要了，我现在要的是他的命。”

说罢，他起身对为首的乞丐道：“你还敢去死吗？”

“有何不敢！只要小婵有钱治病，我这几个弟弟们能吃饱肚子，大不了我一死了之！”乞丐道。

“好！那我就成全你！”说罢，唐庭远拔出裴承霖的佩刀，一刀便劈向小乞丐脖子。

那乞丐虽然心中害怕，但仍然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众位小乞丐的惊呼声中，刀刃停在了他的咽喉之前。

唐庭远看着乞丐虽然害怕但决然的表情，缓缓收起佩刀，对裴承霖道：“看来他们不是受牙人指使。”

裴承霖点点头，说道：“我们一路走来，也没有发现什么牙人。”

为首的乞丐见唐庭远收刀，问道：“怎么？你们不杀我了？我告诉你，就算你不杀我，这钱我们也不会退给你！”

唐庭远笑着上前，为首的乞丐还想护在那里，却被他轻轻推开：“让我看看她。”

他伸手搭在小女孩脉搏上，感受片刻，便转头对裴承霖道：“她的肺热较重，想来有些时日了，看她面有菜色，应该是肚子饿了太久。”

小女孩摇摇头道：“老爷，我前些日子还吃了些菜叶，他们才是三四天没吃东西了。”

唐庭远环视一圈，看到这些饿得面黄肌瘦的小乞丐，不禁心有动容。他问道：“你们都多久没吃东西了？”

旁边的小乞丐道：“老大前几天还给我们弄来了一些菜叶，他自己则是几天没吃东西了。”

“我又不饿，吃什么吃？你们现在才是长身体的时候。”为首的乞丐毫不在意道。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你们的爹娘呢？”唐庭远问道。

“我叫小婵，今年五岁，我没有爹娘。”小女孩缓缓道，“我一直跟着老大，我的名字也是老大取的。”

“我叫小羽，今年七岁，我没有爹，我娘几年前就饿死了。”另一个小男孩道。

唐庭远目光看向另外两个小男孩，听他们各自介绍。

“我叫陈昊，今年十岁，我爹在我生下来时就不要我了，我娘疯疯癫癫的，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估计也是死了吧。”那个小男孩面色平静，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我叫李安阳，今年九岁，我爹娘是病死的，我家那边很多人都生了那个病，很多人都因为那个病死了。”另一个小男孩道。

唐庭远的目光最后落到那个为首的大男孩身上，他轻轻笑道：“大侠，报一下你的名号吧？”

大男孩故作不屑道：“小爷我叫杨天保，混迹这一带十三年了，哪个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地称呼我一声杨大侠！”

“那么杨大侠，我现在要带他们走，你可否愿意？”唐庭远道。

杨天保急忙推开唐庭远，将他们护在身后道：“你要干什么？我不准你带走他们！”

“我要带小婵去治病，然后带着他们去吃饭。”唐庭远道，“当然，你也可以一起去。”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心的事？”杨天保道，“你想带我们走，无非是想把我们都关进衙门里，或者把我们都卖给那群人贩子！”

“杨大侠，如果我说，我就是来抓人贩子的呢？”唐庭远道，“不过，我也不是白白帮你，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唐庭远凑近杨天保耳边，悄悄耳语几句，随后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就开出我的条件，只要你答应帮我这个忙，我就送小婵去治病，照顾好你的弟弟妹妹。你要是不肯答应也无所谓，我大不了再给你一些钱，但是你们是生是死，是安稳地活还是被人贩子拐走，那就跟我没关系了。”

见杨天保仍在沉思，唐庭远又道：“另外，我再说明一次，这件事很危险，你很有可能会因此没命，但是你只要答应了，中途就不能反悔，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所以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小婵闻言，正欲劝说他不要答应，话还未开口，便听杨天保下定决心道：“好，我答应你！”

“你可要想好了，不能反悔。”唐庭远道。

“没什么，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反正我本来就欠你一条命，大不了就当还了！”杨天保道。

“好，我们君子一言！”唐庭远伸出右手。

“驷马难追！”杨天保握住他的右手道，“我以杨大侠的名义起誓，绝不反悔！”

“好，杨大侠，那我们从现在起就开始合作了。”唐庭远转而对裴承霖道，“承霖，带上这个小女孩，我们去找大夫。”

裴承霖虽觉得有些突兀，但还是遵照唐庭远的话，背起小婵出门。

“你们不跟我走？”唐庭远问道。

李安阳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摇摇头：“老爷，你是好人，我们相信你。”

唐庭远面色微有动容，他转而看着杨天保道：“你呢？也不跟我一起走？”

杨天保摇头道：“既然我们开始合作，那我也相信你，你带着小婵去找大夫吧，我们几个都是小叫花子，不看病进去会被他们赶出来的。我拿着你的钱，去给弟弟们买点吃的。”

唐庭远看着面前四位小乞丐，他们虽然身形瘦弱，但却像一棵疾风骤雨下顽强生长的小草，哪怕历经风吹雨打，左摇右晃，也仍然在拼命地活下去。

他们五人中，年纪最小的才五岁，而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岁。

“好，那我们就先行一步。”唐庭远道。

“老大，还有大家，再见。”小婵道，“等我治好了病，就会回来和大家一起的。”

几人说罢，唐庭远二人便带着小婵进城寻找医馆。

吃过几味药的小婵很快便安然入睡，唐庭远二人守在小婵身边，裴承霖担心道：“这么危险的任务交给一个孩子，他能做到吗？”

“不这样做，我们无法打开突破口。”唐庭远沉思一阵，道，“我相信这个孩子，他能做到。如果他实在不能坚持，我们就临时改变策略，把他们五个都送到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

“可是老爷，我们不能总守在这里。”裴承霖道，“只要牙人有了回信，我们就要先离开。”

唐庭远点点头道：“不过现如今还不需要那些孩子帮忙。你明天去市集上给他们买一身合身的衣物，再给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来这里照顾小婵。”

“明白了。”裴承霖道。

翌日早晨，唐庭远正守在沉睡的小婵身旁思忖，裴承霖便拿着一封信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老爷，牙人回信了。”裴承霖道，“他约我们今天晚上在阑珊阁酒楼见面。”

唐庭远接过信件，边看边道：“第一次见面就选在人流密集的地方，看来他们还不是特别信任我们。”

“但总归有了进展。”裴承霖道，“老爷，您看？”

“你把那些孩子带过来，让他们来照顾小婵。”唐庭远道，“晚上我们就去见见那个牙人。”

阑珊阁是凉州最大的酒楼，这里长年门庭若市，莺歌燕舞。每当夜幕降临，凉州城的灯火逐渐点亮，阑珊阁便成为人们聚集的中心。酒楼门前，彩灯高挂，红绸飘扬，映照着往来宾客的笑脸。门前的石狮威严而庄重，默默地守着这份繁华与欢愉。

步入酒楼，唐庭远便感受到一股浓郁的酒香与各种佳肴的香气相互交织。此地大堂满座，笑语喧哗，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达官贵胄，都会带着自己喜欢的名妓来这里吟风弄月，举杯畅饮。

唐庭远遵着信封上的地点，来到楼上一个雅间，不多时，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便推开雅间的房门，坐在唐庭远对面。

“东家喜欢吃什么水果？”男子问道。

“我喜欢吃柚子。”唐庭远道，“最好是没有成熟的柚子。”

“呵呵，哪有人吃成熟的柚子？”中年男子道，“柚子当然是不成熟的才有风味。”

“你这里有多少柚子卖呢？”唐庭远确认此人正是与他交接的牙人，便眼神示意裴承霖。裴承霖会意，当即关上房门，守在门外。

中年男子见唐庭远如此上道，便露出一个“八”的手势。

“八斤？还是八个？”唐庭远问道。

“既有八斤，也有八个，就看东家您怎么选。”中年男子道。

“我想去你们果园亲自看看。”唐庭远道。

中年男子笑着摇摇头：“东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买卖吗？”

“并不是，我之前已经就买过柚子，不过他们不讲良心，这柚子里面都坏了，还按新的卖给我。”唐庭远道。

“恕在下多嘴，东家是哪里人？”中年男子道。

“我是四川人。”唐庭远道，“怎么，这和我是哪里人有关系？”

“这倒不是，在下听出了东家说话，确实带有些许川蜀一带的口音，就想确认一下。”中年男子道，“之前东家您是在哪里买的柚子呢？”

“自然是当地的果农卖给我的。”唐庭远道，“不过他们卖的都是残次品，我需要的是能听话干活的，不然也不会到这里来。”

“难怪，四川的柚子都是晋阳、盛京等地栽种，那边气候寒冷干燥，缺少水分，而且栽种的手法有些暴力，柚子自然长得各不相同，不像我们这边，种的都是南方的柚子，南方气候温暖湿润，长得可人，再加上那边栽种的手法温和，自然质量更好一些。”中年男子道，“如果东家想要更好的柚子，到我们这里来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嘛，这个价格可能就要更贵一些。”

“我不差银子，但是我要求质量。”唐庭远道，“培养一个柚子本身就费时费力，我不希望买来的柚子全是坏了瓤的。”

“但是东家，我们这边的规矩是，可以先拿来一批柚子给您挑，若是您都不满意，那就再换一批，从来没有直接让客人进果园的先例。”中年男子道，“还请东家理解，毕竟最近查的严，我们也是听闻京城的沈捕头去了长沙，这才敢出来继续卖货。”

“你们的规矩我都懂，可是，如果我不自己亲自挑，又怎么能知道哪些柚子能用，哪些柚子好用呢？”唐庭远问道。

中年男子思忖一阵，笑道：“东家，您到底是要买奴买婢，还是要买雏妓？”

唐庭远故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中年男子会心一笑：“在下没想到东家您这么年轻，竟然也有这样的爱好。我还以为这种爱好只有那些富商老爷和达官贵人才有。不过嘛，子曰：食色性也，就算东家喜欢这样的，在下也觉得是人之常情。”

唐庭远内心又惊又怒，惊得是这起孩童诱拐案竟然已经和某些官员有关联，怒的是这群畜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但无论他内心如何，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半点情绪。

“所以你们是不能让我进果园挑？”唐庭远问道。

中年男子摇摇头，笑道：“恕在下直言，如今这个风头，任何果园都不会让别人进去挑的，除非他不是来买柚子的。”说罢，他眼神微微一变，有意无意地盯着唐庭远，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唐庭远无奈地叹口气道：“只能这样了，那就先给我来八个柚子，最好是八斤到十斤左右，不要太小，太小的不好教，也不要太大，太大的不想教，我一个一个挑，如果我不满意……”

“柚子当然是可以换的，换到东家满意为止。”中年男子道。

“好，那我们什么时候看柚子。”唐庭远道。

“三天后的晚上，我们在荷丰酒楼见面。”中年男子道，“那里人不多，我把柚子都带过来，东家可以尽情地挑。”

唐庭远掏出一个锦绣钱袋，扔到桌上道：“这二百两银子是定钱，等我相中了，剩下的钱再给你。”

中年男子拿过钱袋，随手掂量便察觉出份量，他弯腰笑道：“东家您放心，我们这里的柚子肯定是包您满意的。”

说罢，他便向唐庭远行礼，而后道：“东家，合作愉快，在下告辞。”

唐庭远盯着中年男子离开酒楼，眼中露出寒光，一旁的裴承霖走来，问道：“老爷，谈妥了？”

“嗯。”唐庭远道，“三日后，荷丰酒楼。”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裴承霖问道。

“今晚我们先去医馆，看看那几个孩子。”唐庭远道，“明天我们去凉州府衙门商讨事宜，抓住这些牙人，把孩子们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