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宝甲

　　“你们偷偷培育出来了。”千苌萂恍然，也是，那雪中蚕据说不过两指长，外表与雪无异，寻常人等哪里那么容易寻得。

五师妹如玉天生亲近各类动物植物，当初庵主入山寻药时，三四岁的如玉正坐在一群狼虎蛇鼠中悠然自得，不远处她父母还在砍柴，惊诧之下庵主绕过如玉，询问一番才得知她生来就吸引动物接近，尚在襁褓之中就虫蚁满身，为免鬼神之说导致家破人亡，如玉父母只得带着她藏进深山，与山灵精怪共存。

庵主提胆靠近，发现那些动物并不对外来人产生敌意，仅在她试图触碰如玉时有所动作，然而如玉更是胆大，自动投入庵主怀抱，探查过后庵主得知如玉体内有异于常人的血气涌动，原来是因为生气勃发才引得动物近身。

与如玉父母沟通过后，庵主将如玉带回庵堂，辅以药材，用功法抑制血气潮涌，自此如玉成为庵堂最小也最特殊的弟子。

幼时的千苌萂最喜欢的就是带着功法尚未稳固的如玉去山里，引诱那些山鸡、野兔前来送食。如玉倒没什么，她可被山里的那些动物恨的不行。

“以玉儿的能力，倒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过你二人悄摸做事，也不叫我同行，不够义气。”千苌萂假装生气，撇了撇嘴，转而背对她们。

阿昌以前可没少被这招坑害，不禁摇头：轻笑道：“你看上什么拿走就是，可别以此为借口闹我。”

“一言为定。”千苌萂畅快抚掌，就等着变身强盗，扫荡一番。

三人下落已有不少时间，又无倾斜之感，可见阿昌命人打造的藏宝室深藏地底。

沉闷的一声过后，地砖不再下落，面前有一道石门缓缓向右移开，放眼望去却还是漆黑一片，阿昌走入黑暗，不多时火光一点点亮起，摇曳灯烛间千苌萂恍惚看见几面高墙将她们包围在内。

踱步走近，才发现高墙竟是开凿出无数凹槽、一通到顶的石头架子，凹槽大小、形状不一，宛若天然生成一般，槽内均置放箱盒，千苌萂就近打开一个小巧的木盒，里面是巴掌大雕琢精细的玉石玩意儿，内里如有高人泛舟，令人惊叹。

往里走去，见一路墙上悬挂刀枪剑戟，各类武器式样众多，俨然是兵器库，更别提沿途伫立石架上放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望过去眼花缭乱，一时亦不知从哪里看起。

“身处闺阁，到底不如以前逍遥时可佩剑持刀，为保我小命，你可得帮我找一件不惹眼的护身甲。”千苌萂笑脸盈盈，凑近阿昌身边，自从回到晋城以来，接连遇到那个怪人，无意中又发现祖父母暗中保护，加之她并不想轻易暴露自己习武多年，因此即便自诩武功高强，也不得不警惕小心，命可只有一条。

“庵主得知你要回府，必会受制于人，功夫不好施展，且城中禁带武器，故早已命我去寻甲胄。”阿昌引着二人进了一间密室，里头光明亮堂，有榻有床，若不是身处地下，空气不畅，还真会让人误以为是在地上的隔间。

打开一旁柜子，阿昌拿出一件泛着流光的银白马甲递给千苌萂，她接过瞬间只觉入手轻盈似羽，触感柔软丝滑，细细端详，观之千丝万缕，层层叠叠，织造技法竟参不透。

“这是何物？从未见过。”千苌萂再度惊叹，今日所见果真开了眼界。

“你是见过的。”

“幻丝？！”

阿昌点点头：“庵主托我寻甲，我翻遍库房，却无一合意，恰逢幻丝成熟，我便先行前往五师妹处查看，未料四师妹游历至此，见之狂喜，直说幻丝特质与她刚得来的织法相得益彰，我便交由她去处理。你将软甲穿上。”

阿昌走出密室，就近拿了一柄锃亮长刀，直直往千苌萂腰腹刺去，她不躲不闪，任由长刀袭来，刀尖接触甲面瞬间，只听“锵”的一声，大刀被拦截在外，软甲竟凭空变成硬甲。

“竟有如此妙用。”与想象中的冲击感不一样，千苌萂并未感到太多不适，汀儿把伸进怀中准备掏疗伤药的手默默抽了出来。

阿昌放下长刀，甲胄瞬间又恢复先前的柔软，她转而握拳，运气聚力，往同样的地方一击，这次软甲却未再产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千苌萂却无比震惊道：“我分明感觉到你用了内力，这软甲竟能将之化解，还无知无觉，简直是鬼斧神工。”

“陈姑娘打造宝甲定花了不少心力，小姐可得要好好谢她一番了。”

千苌萂心下感动：“不止宝容，庵主牵挂我的安危，阿昌为我奔波寻觅，都是为了我，我何其有幸，得庵主为师，得你们为友。”

她心口发烫，不在意她的人必定有很多，但只需要寥寥几人能将自己放在心上，就不算白活一场。

另一边院子里，洒扫仆人来来往往，褚陵混在其中正有气无力地扫着地，耳边忽然传来鸟叫声，他打起精神，不动声色往声响处挪去，那正好是落叶满地的墙边。

他佯装疲累般往墙上靠去，手上打扫动作不停，透过砖墙缝隙与来人交谈。

褚陵心知墙那边是谁，只疑惑道：“你怎么找到此处的？”

那人一听声音，立刻懊恼道：“属下该死！”

只听轻微嘭的一声，来人竟跪了下去，褚陵叹气，无奈安抚：“索兰，你起来，是我自恃武功高强，让你不要管我专心救人，怪不得你。”他停顿了下，又问“你可回过府？”

“尚未回去过，属下前夜安顿好那些人后便一直在外寻找公子下落，因公子去过的地方鱼龙混杂，踪迹难寻，费了一番功夫。”

褚陵略微思索后，压低声音道：“你回府给我爹娘报个平安，但不要交代我在何处，这千家正适合藏身，你将人交给兄长处理，随后帮我去打听打听千家大小姐。”

索兰迟疑，不好细问缘由，但考虑到公子所在是千家小姐闺阁所在，难保不是少年人春心荡漾，即使不是，投其所好也能让公子行事便宜些，轻声保证：“是，属下保证将千家小姐的喜好摸清楚。”

“我何时......”“楚小陵！”褚陵正欲反驳，正在巡视的庆安一声呵斥将其打断，索兰闻声迅速离开，没敢逗留。

庆安走过来，指着四周地上凌乱的枝叶，严肃道：“这就是你做工的态度？别以为只签了半年工期，你就可如此散漫对待，看在你是新来的，此次免于处罚，再犯我便报于小姐处置。”

褚陵想到女子高傲慵懒的神色，打了个寒战，他短时间内并不想再见到她，于是赶忙将扫帚舞的生风，灰尘扬了庆安一脸。

以为他不服，庆安沉下脸，让正挑着两桶水经过的下人放下水桶，对褚陵道：“你去挑水，日落前不把院内所有水缸装满就饿着吧。”褚陵苦着脸，只得照做。

挑水经过院门，隐约听到有人小声交谈，好奇心驱使，褚陵停下脚步，凝神聚气，侧耳偷听。

“瞧着就不好伺候，欸，听说那位养在外面十多年，你知晓内情吗？”听着声音清脆，估计是哪院的小丫鬟，小丫鬟声音顿了顿，在等同行者给出答案。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小丫鬟焦急道：“跟我说说，万一不小心触了霉头，我这条小命不够主子们塞牙缝的。”小丫鬟声音越来越清晰，逐渐停在了褚陵附近，与之同行的另一个丫鬟四处张望，确定附近无人，才凑近小丫鬟。

门内的褚陵等了好一会，才听另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我干娘喝醉酒提过一嘴，西林寺堪明大师上门批了命。未及十五，不得养在家人膝下，否则孩童易夭，家宅不安。这才送的远远的。”

小丫鬟点点头，牢记此事，避免祸从口出，另一个丫鬟又补充道：“看在你我同乡份上，多提醒你一句，大小姐是被送到庵堂去的，那是个多么清苦艰难的去处，众所周知。”

“多谢姐姐提点，过两天轮到妹妹去采买，我给姐姐带个簪子当谢礼。”二人嬉笑着走远了。

褚陵思索着方才偷听到的信息，原来千大小姐还有如此凄惨的一面，但她看起来属实不像是身处幽深离世之所，外在容颜昳丽，如金玉锦绣堆起来的人儿，内在口吐豪言，不视夫婿为天，可见不是甘心受冷落的人，其中必有蹊跷。

褚陵心下不由生出几分好奇，后又撇撇嘴，他如今如身陷囹圄，想要不引人注意，就得夹着尾巴做仆人，又被打发到外院做洒扫，哪来机会去打探以解困惑，何况就因为这该死的好奇心，他已经多次将自己置于险境，褚陵甩甩头，暂时歇了心思，继续挑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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