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妖奇谭·哭碑录

　　鄱阳县衙后的乱葬岗上，别史氏正对着三块歪歪斜斜的槐木碑出神。他那身洗得泛白的青布衫被赣江的夜风吹得簌簌作响，枯树枝般的手指反复摩挲着腰间的木牌——那是他作为低阶树妖的凭证，边角早已磨得发亮。

“别大爷，又来瞧孩子们啦？”藤蔓缠绕的竹篱外，卖糖画的藤妖阿青挎着竹篓探出头，篓子里的还魂草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今日鄱湖镇集上，都在传您家栓柱的事呢。”

别史氏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珠映着碑上未干的朱砂字：“上月廿三，栓柱带着桂花媳妇和刚满周岁的虎娃，不过是在珠山脚下散个步，就被那风豹妖的‘踏云靴’撞得魂飞魄散……”他喉咙发紧，“那畜生时速足有百八十里，当场就把桂花和虎娃撞得魂归轮回井，栓柱熬到子时也咽了气，连句遗言都没留啊。”

阿青蹲下身，往墓碑前摆了两串糖画：“您说的那风豹妖，听说可是洪州金蟾洞的远亲。撞完人后竟坐在石头上吞云吐雾，还骂咱们草木妖‘死了正好给妖修腾地’，若不是卖瓷泥的蚌精大姐看不下去，用珍珠贝敲响了引魂铃，只怕三魂七魄早被野鬼叼走了……”

“咱们两家都是单传啊！”别史氏突然用树干般的手掌捶打胸口，“栓柱是我老槐树精唯一的独苗，虎娃更是两家头一个开灵智的幼崽，这一死，咱们的妖脉算是断在赣鄱大地了！”他从袖口摸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泛着苦香的药丸，“现在每晚都得靠这忘忧藤吊着，不然一闭眼就是桂花抱着虎娃求救的样子……”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传来刺耳的尖笑：“老槐树精，哭够了没？爷爷我送‘买命钱’来了！”

只见一道黄影裹挟着狂风落下，脚踏风火轮的风豹妖腰间挂着八十枚金灿灿的金蟾币，在月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他居高临下，豹尾不耐烦地拍打地面：“拿着，八十枚上品金蟾币，够你再修三百年了。赶紧把这破坟迁到鄱湖西岸，别碍着爷爷在珠山建‘疾风阁’！”

别史氏猛地站起来，枯枝般的手指几乎戳到风豹妖鼻尖：“你撞死我妻儿孙儿，不思悔过也就罢了，还要占我家坟地？你、你还有没有妖心！”

“妖心？”风豹妖突然仰头大笑，豹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在这赣鄱妖界，拳头就是妖心！下月初三的赣妖庭会审，你尽管去告，看看那些坐高位的是听你这老槐树的，还是听我金蟾洞的——”他忽然压低声音，恶臭的breath喷在别史氏脸上，“金蟾二叔让我带句话，别折腾了，不然你那些住在陶溪川的老邻居们……”

看着风豹妖踏风而去的背影，别史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身子像随时会被风吹散。阿青赶紧扶住他，眼中闪过怒火：“就因为他背后有金蟾洞撑腰，就能在鄱阳县横着走？当咱们草木妖是泥捏的？”

别史氏盯着地上的金蟾币，突然冷笑一声：“泥捏的？咱们扎根赣鄱大地千百年，倒被个外来的豹子精骑在头上。阿青，你帮我传个话，下月初三的赣妖庭，我别史氏要请全鄱阳县的妖友来做个见证——我倒要看看，这赣鄱的天，到底是金蟾洞的天，还是咱们土生土长的地！”

阿青重重点头，藤蔓从袖口悄悄探出：“我这就去陶溪川、去昌江两岸，让所有靠地脉修行的妖友都来！当年咱们合力抗过洪水，还怕他区区金蟾洞？”

别史氏摸着儿子墓碑上歪扭的刻字，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瓷窑开窑的脆响。他知道，在这赣鄱大地上，总有些埋在土里的根须，永远不会被狂风折断——就像那些世代住在陶溪川的瓷妖们，哪怕被摔成碎片，也能在窑火中重新凝结成坚硬的骨血。

（注：本文为虚构妖界故事，地名取用江西元素纯属创作需要，与现实无关。妖界纷争，当以妖规论处，切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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