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途同乘》

　　暮春的妖市茶楼浸在浅金色的夕照里，檀木屏风上的缠枝纹在暖光中流转，狸花猫妖阿锦蜷着尾尖踞在朱漆木桌前，掌心按住一卷泛着灵光的《妖途通牒》，腕间银铃随呼吸轻颤，惊起几缕碧螺春的水雾。

“别史氏，你瞧人类的铁蟒道闹出了什么新鲜事。”她粉爪“啪”地拍在牒文上，爪尖儿点着“京沪灵轨”四字，耳尖绒毛因兴奋支棱起来，“说是能托着灵宠乘铁蟒了，隔离在特制车厢里，有开灵智的凡人守着，两日前程契处预约便可——”

灰犬妖别史氏垂着三道浅褐妖纹的眼睑抬起，犬齿在青瓷盏沿磕出细响：“条件倒像套着锁妖环——单只不得过十五斤，还得隐了妖丹气息。”他嗅着牒文上若有若无的凡人墨香，喉间滚过百年前的呜咽：幽州关上，守关修士的缚妖索几乎绞碎他怀中幼犬妖的尾巴。

阿锦尾巴“唰”地甩过桌面，震得茶盏跳了三跳：“总比被塞进储物袋憋出毛癬强！上月我家三花跟着水妖商队走运河，半道儿被妖鱼精的涎水糊了整张脸——你闻闻这牒文上的灵光，铁蟒道的护罩裹着日光精魄，比水妖的阴寒之气强上百倍。”她从袖中抖出枚嵌着二维码的青玉牌，在烛火下折射出细碎虹光，“狐妖姐妹给办的‘灵宠契’，只要收敛妖力化作凡犬凡猫，秤杆子压不住十五斤，便能混过凡人的‘望气眼’。”

别史氏耳尖倏地发烫：“休提你那三花！我家小虎前日在糖粥摊偷吞了七块桂花糖藕，现在估摸有十六斤——”话未说完，窗外忽有铁蟒尖啸掠过，暗红车身缠着淡金符文，如游过霞光的巨蟒，车厢连接处的隔离罩泛着水波纹般的灵障。

“看那护罩。”阿锦放软声调，指尖顺着窗棂划过，“凡人管那些看守叫‘宠物灵侍’，虽不会妖法，却通兽语，每隔两刻便用温灵水擦爪子、喂灵谷。”她转身时，鬓角碎发沾着片茶叶，“别氏，你还记得小虎第一次化形，躲在柴房怕被凡人看见的模样么？如今铁蟒道开了口子，扬州妖市的春日祭，咱们带着毛孩子们正大光明地乘铁蟒去如何？”

别史氏望着阿锦眼中跳动的烛火，忽然想起百年前那个雨夜：幼犬妖小虎浑身是血蜷在他破衫里，人类货郎举着棍棒追出三里地。如今小虎已能化作青衫少年，却因怕吓着凡人，总缩成金毛犬模样蜷在他脚边。铁蟒的呼啸声撞进茶楼，惊飞檐角几只麻雀，却在他心口撞出个温热的窟窿。

“好。”他指尖抚过青玉牌上的符文，犬齿在烛火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但若小虎在铁蟒肚里受了委屈——”

“灵侍敢苛待灵宠，铁蟒司的‘妖宠同程契’便要断他三日功德线。”阿锦眨眼间将牒文卷成纸筒，敲在别史氏毛茸茸的额头上，“我打听过了，试点成了便要通全国灵轨，到时候咱们带着毛孩子穿州过府，不必再躲躲藏藏——”她忽然压低声音，尾尖卷起案上的桂花糕，“就像人类说的，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呢。”

暮色漫进窗棂时，铁蟒的红光已掠过三道山梁。阿锦怀里的三花小狸忽然探出粉爪，隔着蜀锦袖面轻拍她的手腕，似是听懂了“扬州春日祭”的字眼。别史氏望着牒文末尾凡人写的“盼早日推广”，忽然轻笑——人类与妖族，终究在这钢铁与灵光交织的轨道上，找到了让毛孩子们踏碎雾霭的契机。

茶盏里的茶汤荡开涟漪，倒映着两个毛茸茸的影子。明日此时，他们便要在“幺贰叁零陆”的灵牒上按下爪印，让铁蟒载着满心期待，驶向千年未有的妖途通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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