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口妖市异闻》

　　四月的晨雾还未散尽，地铁七号线C出口的梧桐树下，正上演着一场人妖两界的微妙对峙。别史氏蹲在共享单车停放区的阴影里，指腹摩挲着掌心那枚泛着青光的琉璃扳指——这是他身为半妖的信物，能让他在卯时三刻窥见人间皮囊下的精怪真形。

穿藏青色制服的金蟾使正背着手驱赶豆浆摊，铝制餐车在石板路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推车的老太太鬓角插着三朵夜合花，腕间红绳系着的铜钱在晨光里泛着妖气，分明是修炼了百年的槐木精。别史氏看见她临走时朝巡逻车胎吐了口槐花香露，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你把卖早饭的都赶走，是想把我饿死在这吗？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穿荧光马甲的青鱉精正叉着腰瞪着金蟾使。别史氏认得这青鱉精，原是护城河底的镇守妖，每到饭点便化作人形来巡查，实则是惦记着豆包铺的鲜肉馅。此刻他头顶未完全隐去的青鱗在晨光里一闪一闪，尾椎骨处还拖着半截湿哒哒的鱼尾。

金蟾使转头时，别史氏看见他制服下露出的颈子上缠着金蟾纹路的腰带——果然是城隍庙直辖的勾魂使，专管人间市容妖界秩序。卯时三刻前不得占道，这是上头新下的妖令。金蟾使摸出鎏金令牌晃了晃，令牌上市容二字泛着金光，再闹便带你去见城隍大人，说说你私放河妖占用人行道的事。

青鱉精的鱼尾狠狠拍在地上，溅起几星水花：好你个金蟾子，拿陈年旧账压我！话虽这么说，到底忌惮着城隍庙的威势，甩着尾巴钻进了红绿灯后的阴影里。

别史氏低头看了眼手机，巳时三刻，正是妖界阳气最盛的时候。当他晃到巷尾的牛肉汤店时，正撞见几个穿制服的身影围在店门口——那辆巡逻车此刻正歪在梧桐树旁，四个车轮不翼而飞，车身底下还粘着几缕青鱗碎屑。

定是那青鱉崽子干的！金蟾使的金蟾眼此刻鼓得老大，正对着对讲机哇哇大叫，调用天眼系统，给我查护城河最近的异动！他没注意到，墙角阴影里，别史氏正看着手里的琉璃扳指发笑——方才路过公交站台时，他分明看见青鱉精化着人形，正往调遣巡河铁爪的玉简里塞河蚌珍珠。

暮色四合时，地铁口的槐木精又推着餐车回来了，车把上多了串新鲜的河蚌珍珠。别史氏嚼着刚出锅的豆包，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早餐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水花泼溅的声音。

这次算你机灵。青鱉精的鱼尾扫过他脚边，手里拎着两串糖油粑粑，明日卯时前，记得让你那槐树精邻居把餐车往梧桐树根挪两尺，金蟾子的巡逻路线改了。

别史氏看着他甩着尾巴消失在夜色里，忽然明白这人间妖界的秩序，原是靠这般明争暗斗的默契维持着。掌心的琉璃扳指忽然发热，远处传来巡逻车的鸣笛声，混着豆浆的焦香和槐树的清芬，在四月的夜风里，织成了一曲独特的妖市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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