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季画怔住，他以为这是很隐秘的事。

他半是玩笑地说：“放在小说里，这种名讳总是要剧情进展到一半才能知道的。”

白骁棠笑了一下：“你也说了那是小说，要为爽点考虑。事实上，多亏一些古老的隐世传承重新入世，加上我们和泰坦的交流，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已经相对完备了。”

“根据我们目前的统计资料，这世界上有三位泰坦存在，分别是律令泰坦，智慧泰坦和浪漫泰坦。这三者均表现出了一定的可交流性，所以我们暂时将其认为是一种古老的智慧生物。”白骁棠并无隐瞒，“但我们利用这些泰坦的过程实际上并不是交流，而是……怎么说呢，有点像输入指令，输出结果一样，调用这三位身上的程序包。我们开发出了一套完整的符箓阵法体系，用以调用泰坦的权能。”

“这方面，泰坦很像传说中的神君司命啥的，会回应召唤。”

“但很可惜，对于‘副本’的本质和来由，三位泰坦缄口不言。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专家组倾向于认为这是世界的某种正常演变规律，就像休眠期的火山逐渐苏醒。”

的确，站在历史不过寥寥数代口耳相传的原始人视角来看，休眠期的火山逐年活跃，不就是末日迫近吗？只是弃神之壁蚀穿的时间跨度远不是火山演变那样短暂。

“不过……”

“不过？”

“……没事，不过是些个人疑问。”白骁棠下意识摇头，“在交流过程中，那三位泰坦……并不以神明自居。相反，祂们曾说过，祂们也是人类文明的造物。”

季画张了张嘴。

根据《企划书》所言，他对泰坦的本质有所猜测，也即“人造的诸神”。书里有写，诸神陷落之后是“灾厄三者”顶上，代替诸神战斗，这个“灾厄三者”应该也是三位泰坦。季画由此猜测，泰坦应该是仿造版的诸神。

但他想不到这一点居然也被那三位“文明三者”开诚布公地交代了。

“我只是无法理解，古文明能制造现代无法解析的造物，那个古文明怎么可能无法延续至今？”白骁棠摇摇头，将思绪拂去，终于开始打量四周。

严格来说，那是“前文明”，而不是“古文明”……

季画张了张嘴，转瞬间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要说什么。

他的下一个念头顺位顶上：“……我差不多明白了，那现在怎么攻克副本。我听你的，哥。”

这小子，现在倒是听话了。

白骁棠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气质沉稳地点头：“嗯。”

“副本之所以叫做副本，不仅是由于最初接触这方面异常的专家当年也是个十八岁刚高中毕业的学生，是个游戏爱好者，更是因为副本世界和游戏副本确实十分相似。”白骁棠一副并不着急的模样，娓娓道来，“比如有固定的攻克主线，有核心BOSS战，全军覆没了可以重来，有挑战时限，有背景故事……”

“可以重来？”季画抓住重点。

“对，和市面上流行小说的那种残酷血腥的副本不同，真实的副本世界是可以重来的。”白骁棠站在原地，指了指脚下，“而且大多数副本还有安全区一说，只要玩家全员不离开安全区，就不会开始计时。这些，等你激活玩家身份自然就知道了。”

季画眼睛一亮：“哥！你同意了啊！”

“……民间玩家已经出现了。”白骁棠沉默片刻，只是这样说。

民间玩家已经出现了，副本入口的密度肉眼可见地提高，他们能瞒住民众多久呢？

“唉……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也许过两年我和爸也会考虑告诉你这些事吧。”白骁棠摇摇头，迈步往前走，“走吧，速战速决。副本本身可以重来，但消耗在副本里的精力是实打实的，如果耗时太久，重开次数太多，玩家会精神崩溃，认为自己是副本世界的一员，再也无法回归现实。”

“嗯。”默默记下又一新情报，季画跟着向前走去。

早在刚刚和大哥斗嘴那阵子，他就把这昏暗空间的布置记在心头了。

空间转换之后，两人所处的地方好似是个地窖，背后不再是链接民俗街的玻璃门，而是一架粗笨沉重的木梯，从无光的天井里沉到地上。

而正前方，是一片还算开阔的室内空间，墙壁由层叠的石块累砌，中间填塞着不知为何物的砂料，大概起到了水泥的作用。石块之间，是几根粗壮的木梁，架起整个室内空间的结构。

整个室内布置简单，由一盏填装灯油的吊灯，一排木质货架，一列木橱柜，一摞木质货箱和一扇用木板钉死的木门组成。

“木料没什么特别的，和老房子里的旧家具一样……哥，这抽屉可以随便开吗？”季画嘀咕两句，扬声问到。

“都看看。”他们父子三人都是谋定而后动的沉稳性子，托他的福，先遣四队也是这般风格，于是专门负责解密类副本的攻克，“这是个全新的副本，尽可能记录信息。”

白骁棠一边动作迅速地翻箱倒柜，一边下意识说道：“必要的时候可以……”

他忽然住了口

季画疑惑：“可以？”

“没什么，我忘了特殊设备没带来。”白骁棠面不改色地补充道。

你刚才想说的绝对不是这个。

季画撇了下嘴，却没有追问。

胡搅蛮缠这种事情，用一两次得了，自从确认了《企划书》所述异常的真实性，他想做的就是尽可能参与其中，做足准备，表现得太幼稚痴缠反而让人不放心。

木质货架应该是用木销钉固定的，此时这些结构件已经潮湿陈旧，虽不到霉变腐烂的地步，也显得有些摇摇欲坠。货架上铺着某种粗布，也许是中世纪小说里常常提到的亚麻布。这些灰黑色陈旧布料上出了些干硬的黑色颗粒，再无他物。

“这上面的东西好像老鼠屎啊。”季画带着手套捻了一下。

白骁棠有所发现，直身回头：“应该就是……不是，你哪来的手套？”

季画腼腆一笑，抬出早早想好的借口：“包里带的。我今天本来是想去公园露营的，复习太枯燥了，想放松一下。”

说着他从背包扯出半个折好的防潮垫，佐证自己的说辞。

白骁棠皱了下眉，心里又开始无端担忧，小画这么爱往外跑，到处乱逛，或许确实不应该一直瞒着他……要不要提醒他以后不要到处乱跑，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不要去人迹罕至的地方……

不对，这还不如告诉他一切让他加入到我们后勤队伍来呢！

念头流转之间，白队长决定先着眼当下：“还有吗，给我一副。”

他也不想徒手捻老鼠屎。

季画从包里掏出一双乳白色一次性橡胶手套，越过货架递给白哥。

两人翻找一通，许是配合太过默契，白队长进入了状态，张口就问：“说说吧，发现什么了？”

季画回了一个迷茫的眼神，一板一眼地回答他：“这个地方阴凉干燥，应该空置许久了，货架上有货箱和竹篮放置过的痕迹，有大量老鼠活动的痕迹，还有少许几乎分辨不出的残渣。木橱柜里有圆形油渍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像放碗碟的。所以我推测货架上是摆放食物的。”

“哥，我们是从外卖店进的副本，这里是不是也和餐饮有关啊？”

白骁棠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把小弟当手下使唤了。只是小画竟然有他一番观察和思考，令他不由侧目。

他心中的天平越来越倾向让季画更多接触异常副本，见他一副适应良好的模样，心情不由好了两分：“我的判断与你一致。副本入口的表征和副本内容的确会有一定关联，但这不是必然的，不能作为确凿的线索。”

“除此之外，你看这里的痕迹。”白骁棠指了指木门口的地面，有几块不规则的灰尘。

季画看了半晌，恍然大悟：“这里是从内钉上的，所以是有人逃到这里……不，也不一定是逃，总之就是到这里，把门钉死之后，从楼梯上去了。”

“那这楼梯，能上去吗？”

“你可以试试。”白骁棠似乎是想到什么，面上挂起一丝怂恿。

季画顿时不打算尝试了：“哥！你直说会有什么后果吧。”

“进入副本边界外侧，玩家会脱出，对于副本来说应该算玩家瞬间死亡。所以如果攻克副本失败了，附近正好有边界，可以按照这种方法脱出，所有人均‘死亡’后，副本就会重启。”

季画满头黑线：“你是不是想骗我脱出然后自己解决这个副本！”

“咳，没有哈。”白骁棠目光飘到别出去，不予回答，“走吧，这里应该是个储物间，没什么线索，等我把木板掰开，我们往外继续探索。”

白骁棠揉了揉手腕，看起来打算动用蛮力。

季画一溜烟跑过去，不知道从背包哪个夹层里掏出一把撬钉子用的起子：“哥，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