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PUA大师

　　展青其实不是出门买饭的，买饭反而是顺带。

他是去民俗街买一些……灵性玩意儿的。

不过他见引荐自己入门的白队长弟弟如此活泼可爱，考虑到自己的工作初见眉目，心情大好之下也撺掇白队长出门一起开小灶吃独食。

宜真民俗街是一条很短的小街，古朴又狭窄。但因为远离主干道，又靠近公安局和几个政府办公楼，这里常年长满了小吃摊饭。店面里的人开丧葬店文玩店，店面外面就在卖烤鱿鱼，天妇罗，一点也不避讳。

这条街上也有几个专做外卖的小店面，被市监局冲业绩查了几轮后，称得上干净卫生。

今年那家在街头名叫“四季小炒”的外卖窗口果然黑着灯，一副没人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卷帘门拉上了一半，并没有完全放下来。

季画手心微微渗出了汗：“哥，你们平时就吃这家吗？怎么人不在也不关店门啊。”

白骁棠和展青也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季画敏锐地感觉到气氛变得不对劲了。

不行，再这么沉默两秒白哥肯定让自己先回去。

想到这里，他果断抬脚迈步：“对哦，展哥说他们不送了也不提前通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们是不是得去看看。”

“小画！回来！”白骁棠正想着找什么借口让季画先回家，就看着这记忆里不爱管闲事的弟弟热心地凑近那半开的卷帘门前，赶紧快跑两步跟上去。

就这两步的功夫，他又陷入犹豫：自己表现的是不是太如临大敌了，会不会让小画觉得莫名其妙。而且餐馆老板突然有事甚至被打砸店面虽说是小概率事件，但终归比生成副本入口的可能性更大，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就这犹豫的功夫，季画掀开了卷帘门。

站在店门口，一眼便能看到这店面的不寻常。

明晃晃的太阳在外面照着，小店也有两个窗口，可整个店铺里阴暗昏黑，就好像被厚厚的帘幕笼罩着一样。

白骁棠脸色一下变得难看：“展青，你先带小画——”

白哥最大的问题就是想尽善尽美，于是总是犹豫。

季画在心里打了腹稿。

是个人都能察觉到这店铺不对劲，更何况早被打了预防针的他。

季画毫不犹豫地一脚跨了进去。

“草！”谦逊礼貌的白队长爆了粗口，甚至顾不得嘱咐同事，跟着冲了进去。

被落下的展青面色苍白，但动作迅速。他迅速拨通了紧急电话：“喂？汤先生吗。民俗街这里发现了副本入口，虽然是表征是个餐馆，但这里毕竟是民俗街，我担心遇到灵异副本。”

对面说了什么，让展青脸色一滞，如此紧急的情况下愣是切换出个无语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麻烦汤先生也进入这个副本，保险一点。白队和他弟弟都在里面了。”

“对，白局战友的儿子，今年才十七八呢，是个普通人。”

……

进入副本，或者说，陷落的过程非常独特。

季画感觉自己像是被包裹在某种凝胶里，穿越了什么压力巨大的薄膜，甚至还能幻听到“啵”的一声，像是橡胶塞拔出来的感觉。

这种震颤感让他一时间没站稳，踉跄了两步。

很快他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胳膊，担忧和后怕的声音夹杂着怒气传来：“小画！”

季画并没有惊慌。

他不打算表现得像是误入，相反，他要很明确地表现出故意：“哥，这就是你和爸爸一星半点都不能和我透露的工作吗？”

“你……”白骁棠震惊了。

为什么？

为什么小画执意要知道他和父亲在做什么？

为什么他能察觉到不对？为什么他能准确地找到副本入口？

这究竟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就随便乱闯！你怎么能这么不考虑自己的安危！”白骁棠乱了方寸，急声问道。

季画了解白哥。白哥是位游刃有余的幕僚，总能在深思熟虑后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现在没有给他深思熟虑的时间，他会左右摇摆，踟蹰不前，方寸大乱。

易时易地，白哥一定有充分的理由说服自己，不要参与进未知的事件，至少暂时不要。

但现在他正犹疑，给了季画反将一军的机会，他理直气壮地反问：“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们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呢？我的安危是安危，你们的安危就不是安危了吗？”

他强词夺理，反问连发：“你们难道从不了解我吗？你们不知道我在意这些吗？你们不知道你们隐瞒我，我就会想尽办法寻找答案吗？你们难道预料不到今天这个结果吗？”

白骁棠被他的逻辑绕进去：“我……”

“还是说你们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是在保护人民，被保护的人只需要无知就好了。可我只是普通人民吗？我还是爸爸的儿子，你的弟弟，我还是你们的家人，你们自顾自地让我无知让我幸福，真的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们这不是在自我感动吗？”

白骁棠被道德绑架了：“不是……”

季画毫不犹豫地重启了自己的原方案，将双亲之死的筹码放上天平。

“你们明明知道我最害怕什么……以前，以前，爸妈就从不让我知道我爸在做什么工作，面临什么危险，他们觉得把我瞒住我就能幸福。我幸福了吗？我只能无能为力地失去。如果当时我知道作为缉毒武警家属面临的危险，或许我就不会出门，不会被他们逮住，或许我就不会成为父母的软肋……”季画说着说着，也动了真感情，声音颤抖起来，“然后你们也是，自顾自地忙碌，什么都不告诉我……”

“每一次我想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总有一万种理由搪塞我，好像一切都很正常。”季画红着眼睛，字字质问道，“难道在你们眼里，我总是排斥你们加班，工作，是因为自私吗？是因为害怕孤独吗？不！我唯独害怕自己一无所知，无能为力！我至少能做点什么啊！为以后做准备，或者至少保护自己，我总能做点什么，而不是假装一无所知！”

“你们每次这样我都害怕，我都害怕突然有一天，你们的同事找上门来告诉我，我的亲人因为什么我之前从不知晓的光荣任务壮烈牺牲了，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曾有机会帮到你们。”

“对我来说，能尽力而为地做点什么，比我自己的安危更重要！”季画压低嗓音，用颤抖表现自己的强硬，“你们不能一边希望我幸福，一边不给我最想要的东西。”

“小画……”白哥彻底被弟弟一套组合拳打破防线，心里只有愧疚和骄傲。

季画悄悄松了口气。

他没有说谎，这么多年，他迟迟未能从失去双亲的阴影中走出来，就是因为这个。

假如他当年知道自己身处危险，父亲依然会牺牲，但母亲至少不会……

“哥，无论你们过去有多少种原则上的保密条例，现在我知道了，现在我闯进来了。”季画趁热打铁，盖棺定论，“告诉我吧。”

白骁棠闭了下眼，终于妥协。反正……

“说实话，这种敞在街边的异常一直没有任何小道消息流传，我能猜到，你们也许有更神奇的手段来保守秘密，比如让人失忆什么的。”季画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我能闯进来一次，就能第二次，第三次，我才十八，我今年才高考，等我上了大学，应该会更有闲工夫来研究你们不让我知道的事情。”

“但无论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现在，先告诉我真相吧。哥。”

这小子……

白骁棠差点被气笑了。

他确实太长时间没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这个弟弟身上了。

记忆里这还只是个负责任，早熟，心思敏感的小孩儿，怎么转眼间就这么果断坚韧，几乎像个大人了。

被季画一套组合拳打出来的愧疚还在心底流淌，白骁棠既骄傲于自己的弟弟和他的父母一样是国家栋梁，又愧疚于自己和父亲自顾自的隐瞒对他心理造成的伤害，还担忧着接触副本异象给他带来危险。

他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不再去纠结怎样才能继续瞒着季画，而是私心能给他铺一条足够安全的路，比如说像展青那样……

“好，好，好。你怎么说都有道理。”白骁棠无奈地摇摇头，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轻松，“唉……这事怎么说呢，你平时看小说吗？”

季画知道自己成功了。

“看，我还看二次元游戏剧情。”季画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

这里的场景依然昏暗，周遭依然死寂。

“……嗯，就是，像那种小说里说的那样，突然有一天现实世界出现了很多副本入口，进入副本的人会变成预备玩家，我们有一套激活玩家身份的流程，玩家会不断挑战副本，然后变强，之类的。”白骁棠说得很含糊，“这种现象大概在七八年前出现，一开始很罕见，现在越来越多了，但至少，以前都需要人类先激活玩家身份才会拥有超能力。”

“但现在，出现民间超能力者了。”

“所以你们突然忙起来了？”

季画表现出好奇：“激活玩家身份的手段居然掌握在国家手里？怎么做到的？”

“……因为一种叫做泰坦的古老生物。”白骁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