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哥哥，你来晚了

　　徐冕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竟然正在一辆狂奔的车上，还是一辆兰博基尼豪车，开车的正是这第五难试炼中自己附身的人。

此时此刻，雪亮的大灯撕开雨幕，敞篷的兰博基尼轿车在山路上横冲直撞，徐冕正狠狠地踩着油门踏板，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沉重的方向盘。

偶尔雷电撕裂云层，照亮他紧绷的、神色有些狰狞的脸。

徐冕能清晰的感受到此时这副身体主人的心情，他现在很慌乱、很急切。

这还是徐冕第一次设身处地的感受到了试炼位面内“附体宿主”的心境，要知道之前变成所在位面角色的那几次，无论是炘南、阿波罗，还是西门庆和圣主，在他附身占据其身体、成为其本人的时间段内，其宿主的本身意识都是被“隐藏”起来、完全感受不到的啊。

路明非……徐冕自然知道这位著名衰仔的名字，真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成为他啊。

再看了看周围情况，徐冕在记忆里搜寻着与当前情况相符合的剧情，很快他就做出了判断，看来这应该是路明非在前往那幕红井悲剧的路上，再过一会儿，他将亲眼目睹那位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儿的死亡……

这时候，宿主的心绪再次传来，徐冕陷落在那衰小孩的思绪中：

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绘梨衣像诺诺。

因为她虽然美丽但是太空白了啊，她看着绝大多数人的时候，眼睛空得就像镜子，而诺诺的眼神那么深邃和灵动啊。

唯有在和我对视的时候，那对空白的眼睛仿佛被妙手点睛那样活了过来。

只有那些双目交错的片刻，她灵魂深处作为“女孩”的那部分才是活着的……

伴随着“宿主”的思绪，徐冕这时也想到了那个名叫绘梨衣的可怜女孩。

记忆中，这位小怪兽有着柔软光滑的暗红色长发、圆润的额头、长长的睫毛、深玫瑰红色的眼睛、天鹅般的脖颈、明晰的蝴蝶骨、细腻温软的皮肤、精致绝伦的小腿、纤细的脚腕、修长的身材、匀停的骨肉。

端静，纯净，古艳，不足之处是眉眼间缺乏灵动之气，但声音很是清澈。

她常常身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饰，白色的长衣，绯色的袴，袖口和衣襟编有红色的丝绳，用发带将头发扎起。

徐冕知道路明非此时是去救她的，但他也知道路明非现在已经是去时已晚，悲剧早在他踩着油门在山路上狂飙的时候，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这时候，兰博基尼忽然撞在了一棵树上，这辆顶级的全球限量豪车彻底废了，徐冕被衰小孩的情绪牵动，不顾被安全气囊弹得鲜血淋漓的脑袋立马跳下车在山路上继续狂奔。

跑着跑着，徐冕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到了新宿区的路口，嗯？！神马情况？！我这是瞬移到东京了嘛？！

下一秒，徐冕忽然心有所感地往一旁望去，只见小魔鬼路鸣泽站在奔驰车边，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一柄黑色的大伞。

看到小魔鬼后，徐冕便明白了自己莫名其妙地能从山林间横跨数千里来到东京的路口，是因为自己正身处小魔鬼的幻术中。

“哥哥，你来晚了，最后的演出已经开始了。”路鸣泽淡淡地说。

徐冕缓缓站起身来，径直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带我去吧！”

路鸣泽微微一愣，眼前的哥哥仿佛变了一个人：“嗯？哥哥，你是被什么人夺舍了嘛？”

“少废话！”徐冕有点心虚，心想不愧是小魔鬼，眼光真挺毒辣，“你不是要带我去看什么最后的演出吗？还不快走？”

很快，路鸣泽开车带着徐冕来到了一处剧场，随着二人落座，舞台上的演员们依次出场，先是化身王将和橘政宗的幕后操盘手赫尔佐格，再是一生都在相爱相杀的象龟兄弟源稚生和源稚女，最后是美得令人窒息、惹人无限怜爱的小怪兽上杉绘梨衣。

虽然已经明知剧情发展，但徐冕还是很快被舞台上的表演吸引住了。

当舞台上绘梨衣被无数细细的白丝包裹成一个大茧之后，当无力反抗的源稚女呆呆地说出“她生来就是容器……”这句话之后，徐冕暴跳起来，不……确切地说，是这副身体的主人——路明非暴怒了。

徐冕想要跳上舞台，可他撞在了一堵坚硬透明的墙上。

舞台上的赫尔佐格把奄奄一息的源稚生和源稚女放在小拖车上，推向孵化中的绘梨衣，让这兄弟俩成为白王诞生的血食祭品。

随后，赫尔佐格开始进行换血仪式，这是古往今来都不曾有过的伟大手术，以血液为媒介，白王的权能进入了赫尔佐格的身体。

再也没人说话，舞台上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那个被困在茧中的女孩轻声抽泣，她念着某个人的名字，她说：“Sakura……Sakura……Sakura……”

在最后的最后……她还在喊他的名字，一个可笑的假名，自始自终，她只知道他叫Sakura，他是她生命中最大的英雄，但他……来晚了。

当哭声最终消失的时候，赫尔佐格化身新的白王，带着世界的王座，冲天而起，消失在落雨的天空中。

“所以我说，哥哥你来晚了。”路鸣泽幽幽地说。

幻化出的歌舞伎舞台渐渐散去，徐冕站在红井的最深处，身边都是雪白的丝，仿佛进入了盘丝洞的蛛巢。

天上地下都是雨，雨水洗刷着地上的血。那近乎透明的茧中，女孩的形体依稀可见。

徐冕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去，将干枯的绘梨衣从茧中挖了出来。

小魔鬼的交易只对未来有效，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所以此时哪怕路明非交出四分之一的生命，也无法让绘梨衣活过来，是的，他来晚了，永远地来晚了。

徐冕打开了那个红色的小皮箱，打开了那本厚厚的相集，里面都是东京的旅行明信片，明信片背后写着时间和简单的话……

徐冕知道这几句话，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如今亲眼看见那小巧可爱的文字，他的心里不禁一阵抽痛。

这些蠢萌蠢萌的注释，就是一个一张白纸的女孩在喜欢上了某个人之后的自我表达，每一句都试图表达出“我喜欢某个人”、“我喜欢某个人”和“我喜欢某个人”。

箱子里的手机屏幕上是爱媛县的山，只见路明非的背影坐在夕阳下的神社旁，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被绘梨衣偷拍的。

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在另外一个人的世界里都是那么重要，原来不只是他会看着另一个人的背影悄悄地出神……路明非的心里忽然如此想道，徐冕感受到之后不禁微微一叹。

徐冕从箱子里拿出裙子和鞋子来给绘梨衣穿上，他把绘梨衣横抱起来，让她靠着井壁坐下，为她整理好头发，再把那些她的小玩具一件件地放在她旁边。

摆放过程中，他发现这些玩具底部的标签上都写有“sakura绘梨衣の某某某”的文字。

这些标签表明这是sakura和绘梨衣共有的，整个世界都是他们共有的。

这个女孩拥有的世界就这么大这么多，她第一次把这个世界跟人分享。

你以为她是公主、她拥有全世界，可她以为她只拥有你和她的玩具们。

路明非终于意识到了徐冕的存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被另一个外来灵魂给占据了：“你是谁？又一个魔鬼吗？”

徐冕没理会他的疑惑：“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为这个女孩儿报仇吗？”

精神世界内的路明非点点头：“路鸣泽不是说了吗，他无法改变过去只能改变未来，既然如此，那就改变未来，我把下一个1/4给他，somethingfornothing！我要用100%的融合，去杀了赫尔佐格那个混蛋！”

徐冕看着他那平静但坚定的目光，心里悠悠一叹，时至今日，总算是知道这所谓的眼睛里有狮子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了。

“但……光这样还不够啊……”徐冕忽然如此说道。

“什么？”路明非一愣。

“唉……”徐冕看着干枯的绘梨衣，悠悠一叹，“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只能是简简单单地灭一个所谓的白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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