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方相士

　　巫傩，傩意为人避其难，是谓惊驱疫厉之鬼。

巫傩文化起始于少数民族，安国是一个不禁止文化信仰的国度，前些年来因天灾导致的疫病累累，于是民间逐渐盛行行巫傩舞驱“疫”，眼前就是一支正在表演的巫傩舞。

十来个穿着黑红服饰、头戴凶恶面具的巫师赤足站在布满妖异花纹的地毯上，正在大张大合状兽似鬼地跳舞，围观的人一片静默。

任如意拉着忽然呆滞的李莲花穿越人海，跻身前排。

一时情急，任如意拉了李莲花的手，他的手掌宽大劲瘦，体温不高，现在却在隐隐发抖。

任如意感觉到了，抬头看他绷着的侧脸。

“怎么了？”

这要李莲花怎么说！他嘴唇微张，瞳孔皱缩。

十二个黄金兽首面具！

和宋国公府下面的永月街一样的十二生肖面具，是巧合吗？！

描摹的颜料不同，但是那个形状几乎一模一样，李莲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任如意觉得不对，用力捏他的虎口，突如其来的痛觉终于换回一点神智，李莲花抽回手。

冷静！

他定睛再看，登云台上不止那十二个黄金面具人，还有画着黑白无常的、牛头马面的等等。

他们佝偻着腰，露在外面的手皮肤皴裂黝黑，实在不像当日所见的年轻人。

李莲花暗道自己疑神疑鬼，或许是想多了。

“咚咚！喔喔——呜——”忽然一组鼓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声音略宽但十分嘹亮的女声，似乎在唱着歌曲，听不清歌词也听不懂歌词。

明明是白天，来源于古老文化的神秘感萦绕在这处沉默的人群上方。

李莲花看到了那架目测需要三人合抱的红鼓，一个戴着黑色凶神面具的男人露着两条粗壮黝黑的手臂，一下一下交替击打着富有弹性的鼓面，他手掌落下的每一个瞬间，他身旁背对着大家佝背坐着的女声就会变换音调，忽高忽低。

听不出年龄。李莲花和任如意对视一眼，在眼神中交换信息。

几乎清唱的曲调像是山歌，却又实在诡异。

台上的巫傩舞者随着女声的起伏一同抬脚放脚，他们的脚腕不约而同挂着一圈红绳串起的铃铛，叮铃作响，集中的声音像平静水面骤然荡开的一圈圈涟漪，几乎有摄人心魄的能力。

红黑的花纹似乎不止在衣服上，李莲花盯着离他最近的张牙舞爪的虎面人，无所畏惧地盯着他看，只见虎面人在舞动时，脖子上也有一点红色。

巫傩舞意在祈福纳吉，驱赶邪祟，眼前的面具人就是在扮演疫祟，李莲花猜唱歌的女人是个有点名头的巫师。

果不其然，女人的声音和鼓点一道戛然而止，台上的舞者整齐划一地收住所有动作，忽如野兽蛰伏般有的双手向前撑地，身子作拱状；有的叠起腿，爬着缩在衣衫之下……

那个女人转过身来，她戴着一只白色的面具，又从袖中拿出一只形若编钟的大铃铛，似是青铜所铸就。

“当啷！”她手腕一抖，铃铛一响。

一股难言的毛骨悚然爬上每个人的脊背，饶是任如意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都下意识捏紧了李莲花的右手，后者顺势回握，将任如意的手包裹起来。

白面女人从台下走到台上，又从左走到右，浓烈的奇异的香味随她的裙摆而起。

李莲花屏息以待。

白面女人一边说着什么语言，一边摇铃铛，向着围绕的安国子民伸手挥舞。

任如意拉着李莲花的手向下轻拽，示意他附耳过来，只听任如意压低声音的话。

“看着不太对劲，不如我们先离开吧。”

李莲花点点头，正要顺着任如意一道往后转身，忽然左下方感觉到一股拉力不让他走。

这一转头，李莲花一口脏话差点没憋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身高不超过他膝盖的、披着熊皮、戴着黑金色面具的人抱住了他的腿。

李莲花欲拔腿出来，那人抱得愈发紧，口中还用稚童的声音深色地说着安国话：“别……走，您是……天神……选中的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莲花皱起眉，正打算动真格的时候他看见那个白面女人朝他走过来了，脚尖就落在他视线前方，左右人群的视线也忽然无声且整齐的投过来。

李莲花心道：“不是吧……”

在这个场合是不可以动用武力的，往轻了说是闹事伤人，往重了说就是阻碍祈福，是罪人。

任如意安抚似的捏捏他的手指，二人站了回去。

两张冷脸低着头看张黑金色面具的人，他看他们不走了，就松了力，一溜烟跑走了。

李莲花和任如意:？？？

白面女人却说话了，一口流畅的安国话终于让李莲花有真的在安国没有被绑架的安全感。

“二位可愿参加今晚正式的仪式？”

李莲花心想你这还不正式啊都快把人吓死了，脸上不露一点，淡漠拒绝：“多谢邀请，还有事。”

白面女人没有轻易放弃，极力劝说：“您被‘方相士’相中了，不去就太可惜了。”

李莲花反应了一会才回过神这个所谓的“方向是”就是刚才像小孩的那个，他苦笑一声，正要更为正式地拒绝，忽然任如意不下拉他手了，而是示意他看斜对面。

李莲花到嘴的话立刻拐了个弯：“我说了……乐意之至！”

元禄和孙朗被一群巫人戴上了两只黑色面具，元禄正在对任如意打手势！

“如意姐，救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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