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她可是狼啊

　　刀气迅猛，若有实质，应当是饿虎扑食。

宁远舟堪堪收刀，仍然在李莲花腰腹处留下一道血痕。

李莲花吃痛，连着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任如意飞身挡在他前面。

“你在干什么？”任如意很是不理解，秀眉轻蹙。

李莲花看着身前这道纤细挺拔的身影，忍着痛的同时嘴角扬起一点弧度，宁远舟比他想象的要厉害一些，方才故意受了三成。

“他知道了礼王的身份。”宁远舟冷漠地答，刀尖点地，“他只有一个人。”

“他不会说出去的。”任如意不想多说，只笃定道。

“你怎么保证?”宁远舟此言不错，人心太难辨，也太善变，杨盈的身份可能关系着千军万马。

打斗声惊扰了于十三、元禄和杨盈，很快大家都闻讯赶出来，看到这个场面皆震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宁远舟与任如意为李莲花打架。

“老宁啊，你怎么要和美人儿动手了？”于十三打圆场，却不敢凑近。

“是那天救的人吧。”宁远舟不答于十三的话，他定定地看着任如意，语气质问，“萍水相逢你也信他？”

元禄的视线反复在三人之间来回跳转，钱昭只想戳瞎双眼。

处于漩涡中央的当事人此刻正在观察任如意的发型，她仍穿着那套繁复美丽的宫装，发髻正面精致，反面却仓促粗糙，挺可爱的。

珠翠华美，但吸引李莲花注意的是一支翠竹簪子，杆直纤细，叶片不多，翡翠的水头极好，在日光下莹莹夺目。

李莲花看了一会回过神，发现都没人说话了，哦，想起来了。

他笑了，语气仿佛现在是在菜市场买菜般松弛。

“因为我早就跟了任如意啊。”

李莲花即便成为了李莲花，骨子里还是李相夷的血，他也有意气的一面，只见他狐假虎威般懒洋洋站在任如意身后，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然后缓缓地绽开一个恶劣的笑。

任如意看不见，杨盈、钱昭、孙朗他们也可能看不见，但是有一个人一定看见了。

无名的火焰在宁远舟的眼眸里点燃，他攥刀的手又收紧了一分，收刀时虎口也震裂了道口子，鲜血汨汨下流。

这个答案说正经，又隐约带点引起遐思的钩子，但无论如何品读，都能发现这句话象征着任如意和李莲花的关系是六道堂不熟悉的熟稔。

该如何形容宁远舟此刻的心情呢？就好像是有只优雅美丽的白毛猫以前很喜欢自己，每天都来看他，但忽然有一天它的身边有另一只形影不离的黑猫了，这脱离了他自以为稳稳掌握的局面。

他以为把任如意当作亲密的同伴，但他潜意识却把如此高傲冷漠的刺客心安理得地划进了自己的圈养范围。

任如意不会是附属。

这不怪宁远舟，他没有参与过任如意的从前，他当然不知道她怎么可能是猫。

她可是狼啊。

一匹独来独往、所向披靡、淡漠冷血的孤狼。

这一点，李同光比宁远舟更了解。

有人想要豢养山顶的狼，却没问狼愿不愿意。

这就是任如意先前感觉到不舒服的原因。

她常年居于高位，性格是傲的，同伴是少的。

在朱衣卫的十几年，她能够交付心中柔软的几个人除了昭节皇后就是鹫儿和金媚娘，无疑后者皆心甘情愿臣服于她、忠诚于她。

狼隐藏身份、变化性格混入动物世界，改的了一时的性格，涂不掉性格的底色。

一山不容二虎，或许这句话也适用于实力不分伯仲的狼与虎。

昭节皇后希望任如意有个牵挂和寄托就能对人世间的眷恋更多一分，在感情方面迟钝的她还没理解，只能凭借野兽的直觉。

她其实还没看透李莲花，她的感觉和李同光的凭借大同小异，但是李莲花所表现出来的温和或者说温顺，很大程度上柔和了她的尖锐攻击性。

“跟”这个带有明显主副关系的字眼毫无疑问说进了任如意心里，让她下意识把李莲花当作了鹫儿他们从前与她并肩作战的范畴之内。

眼下她的人有危险，她当仁不让会保护。

不消说，场上两人表情都很严峻，严峻到杨盈仿佛明天就看不到如意姐了。

双方都憋着气和意，过了不知道多久，宁远舟提起刀走了。

·

长庆侯府。

“朱殷，你也看见了，她是师父吗？”哀伤的少年珍重地抚摸怀里的青云剑。

七八年前，数不清第几次，白袍少年又提剑挑战时任朱衣卫绯衣使的任辛。

那是一个有绚烂晚霞的日子，李同光出乎意料地快了半分把剑抵在任辛的肩膀上。

“师父，我赢了！”少年笑得明媚，或许没看见背光的任辛第一次也有淡淡的充满赞许的笑意。

二人收剑入鞘，黑衣束发的左使尊上从善如流，她爽快地一扬手，将手里的剑扔给他。

“青云剑，给你了。”

鹫儿眼睛一亮，爱不释手，那可是天陨铁打造的！是昭节皇后赐给任辛的、沙东王的传家宝物啊！是师父最爱的佩剑！

在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过后，任辛留下的只有一柄青云剑。

朱殷从前是任辛的属下，是她亲自拨给李同光的护卫。

他一时无言，低着头听李同光的呢喃。

李同光反复回忆、反复匹对，他坚信师父不会死，也不会不认他，一定有原因。

朱殷轻叹声气，安慰道：“侯爷，尊上的灵堂是您布置的。”

揽月阁一夜火海，李同光那夜被人从梦中惊醒，他衣裳尚未穿戴整齐就直奔火场，几十人拦着不让他以身涉险，双拳难敌四手，纵使他武功高超，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阁楼上飘扬的帷幔一点一点被火舌吞没。

等到火焰熄灭，心如死灰的李同光已如行尸走肉，只是执意要踏过余烬，找到师父的骨灰。

“那又怎样！”李同光不会放弃，“她就算是个赝品，我也要！”

朱殷被李同光眼神中的疯狂震慑，不再多言，按他的吩咐去查那湖阳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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