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与人类的第一次接触

　　又过了大概一个星期的时间。

那仿佛要将世界都冲洗干净的暴雨终于减弱了一些，变成了连绵不断的阴雨，甚至偶尔还会有放晴的时候。

“河流的水位正在慢慢下降。”

“我们安全了！”

负责巡视河道的凯在第一时间就向大家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从家中走出来的村民们发出了阵阵欢呼声——这意味着洪涝的危机终于过去，他们终于不用再每日担惊受怕，冒着暴雨抢修堤坝。

可阿尔托莉雅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在那名为“洪涝”的灾害之后，还有真正的灾难在等着他们，等着生活在这座岛屿上的所有生灵：

【瘟疫】。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大疫之后，必有大饥。大饥之后，必有大乱。”

这是来自那个古老的东方国度的说法，阿尔托莉雅当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但道理却是相通的，人类文明那长达数千年的实践也无数次地证明过这种事情。

“引发瘟疫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大雨，以及洪水过后，潮湿的水将很多脏东西都混杂到了一起……比如腐烂的肉，动物的粪便之类的东西。”

“你想想，正常生命沾染到这些东西，能不生病吗？”

似乎是知晓一切的花之魔术师尽可能地用金发少女能够听懂的方式解释着疫病的起源——但随后，他脸上的表情又瞬间一变，从温和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当然，你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来理解这个问题。”

“那些灾难的发生，都是这座岛屿本身意志的具现……这座岛屿与时代已经走到了尽头，末世的征兆已经开始显现。”

“而莉雅，作为既是身为象征着这座岛屿意志的红龙、又肩负着保护那些臣民的重大责任的王。在这注定要走向毁灭的道路上，你又要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魔术师问出了一个压根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

——在这样一个已经无法再糟糕的时代里，不管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

山林中，悬崖上。

比起外面那个潮湿的世界，这里却是阳光明媚，温暖非常。

白泷趴在山洞中，将大半个身子都藏在凉爽的洞穴里。但头却伸出了山洞外，享受着阳光的照耀——他很享受这种暖洋洋的感觉，并且感觉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一股力量，随着阳光的照耀而蠢蠢欲动。

他睡了一个好觉。

在失去了雌性红龙的打扰后，他的生活作息似乎逐渐正在向着一只标准的巨龙靠拢。一个月的时间听起来似乎很长，但在他的感觉中似乎也仅仅只是打了个盹而已。

他其实还可以睡的更久一些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阵阵的呢喃低语声……这些听不清楚的声音惊扰了他的美梦，让他从“强韧、无敌、最强！”，“粉碎、玉碎，大喝彩！”的幻想中清醒了过来。

“那是什么声音？”

抱着一丝好奇，幼龙振翅飞向了悬崖的下方，那座闪耀着白色光芒的“光之灵堂”上空。

他惊讶发现，在这片原本应该是相当安静的平缓山坡上，如今竟然出现了零星的几个人影。

“人类？！”

幼龙眨着眼睛，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主动接触这些人类。

说起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中之后，他还没见过人类呢——阿尔托莉雅不算，她是披着人皮的红龙，是幼龙的同类。

而且，阿尔托莉雅特意将他藏在这个位置偏僻的悬崖上方，也是为了让他远离人群，尽可能的不要和人类接触。

“人类与巨龙——这两者的直接接触，准没好事。”

在欧洲地区的神话故事里，巨龙伤害人类的例子屡见不鲜；而勇者屠龙的事迹更是每个国家和地区都津津乐道的传奇……阿尔托莉雅可不愿意让那些故事在这座岛屿上演。

不过现在，似乎也由不得她了。

盘旋在天空上的白泷用一种十分戒备的目光审视着那些或是躺、或是坐在山坡上的人类，带着一丝毁灭气息的蓝白色光芒已经开始在它的口中孕育——这里是它的领地，它必须要驱逐任何未经他同意便进入这片领地中的“冒犯者”。

但在片刻之后，白泷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些人类的状态……似乎是有些不太正常？

……

那是一群面色苍白的人类。

人数大概在十人左右，男女老少都有。

他们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形容枯槁，面容消瘦。

他们或是躺着，或是坐着，能不动就不动，俨然是一副时日无多的样子。

与此同时，眼尖的幼龙还在他们的身边发现了吃剩下的鱼刺，以及类似于树皮草根之类的东西——该死的，这些卑鄙的人类不会把他辛辛苦苦捕捉到的备用食粮全都吃光了吧？

“还有能动的吗，和我一起去找些吃的吧。”

躲在大树上的幼龙等了很久，终于听到有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看起似乎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她的模样也很狼狈，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但比起其它那些重病的人来说，还算得上是健康。

至少她还有力气走路。

而其他那些躺在地上的病人……甚至连回应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至少，至少也要躲进屋子里面啊。如果不进去的话，到了晚上会冻死的！”

少女一边焦急地呼喊着，一边伸出手，尝试去拖拽那些病人的身体，想要将他们拖入前方的白色堡垒中。

然而——

“算了吧，威娜。”

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那是很沙哑的声音，就像是砂纸摩擦木头的声音，粗糙而低沉。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颗粒感，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我们活不下来的。”

“你知道的……被赶进大山中的人们，没有能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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