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园艺部的时停怀表

　　晨雾在温室玻璃上凝成蜿蜒的溪流，神宫澈的帆布鞋踩碎满地晨光。九重紫背对着门修剪蓝玫瑰，松叶纹的淡青色和服下摆扫过瓷砖缝隙，露水在绢布上晕染出深浅不一的银河。

用鹿皮手套。她未转身便抛出工具，黄铜花剪在空中旋转七周半，精准落入神宫澈掌心。锯齿刃口残留着靛蓝色汁液，在他虎口染出矢车菊的轮廓。当指尖触及蓝玫瑰的刹那，百年古钟突然轰鸣，惊飞的凤尾蝶撞碎温室天窗。

加藤惠捧着营养剂出现时，九重紫的剪枝钳已停在神宫澈喉结三寸处：叶蝉。刀刃挑碎根本不存在的虫卵，顺势割断他第二颗纽扣的丝线。藤原千花举着自拍杆撞开木门，镜头拍到铜纽扣滚入三色堇花盆的慢动作——那株植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

这是大正三年培育的突变种。九重紫的怀表链缠住神宫澈手腕，鎏金表盘显示7:32的永恒时刻。四宫辉夜带着《外来物种管理条例》冲进来时，蓝玫瑰的根系已穿透花岗岩花台，在地面刻出神宫家失传的「水波纹」家徽。

正午的枯山水庭院蒸腾着白砂的炽热，九重紫将停摆的怀表埋入「蓬莱山」造型。神宫澈的铲尖触到硬物，明治三十七年的《植木秘录》在热浪中自动翻页，泛黄纸页上的墨迹如活物游动。

温度28.3℃，超阈值。九重紫的绢扇掀起微型沙暴，和服腰带上的铁线莲刺绣突然立体化。当神宫澈的汗珠坠入《秘录》，昭和九年记录的枯死黑松竟在砂盘中抽出新枝，树脂香气混着九重紫衣襟的沉香，在鼻腔掀起风暴。

渚的轮滑鞋撞翻「鹤岛」造型，砂砾下露出青铜日晷的残片。九重紫的怀表在阴影中逆向旋转，晷针投影穿透神宫澈的胸膛，在加藤惠的防晒霜瓶身烫出焦痕。这是江户花匠的测绘工具。她拂去晷面青苔的动作，像在抚摸情人脊背。

当四宫辉夜举起《庭院保护法》时，九重紫剪下的蓝玫瑰已插入神宫澈胸袋。花刺穿透衬衫的细微声响中，藤原千花惊呼：澈同学变成植物人啦！——实际上只是靛蓝汁液在皮肤晕开的错觉。

月光在玻璃穹顶碎裂成液态银，九重紫调试恒温系统的指尖泛着冷光。神宫澈的领带被自动喷淋装置绞住，黄铜齿轮咬合的节奏与她怀表的滴答声共鸣。

湿度65%，超限值。九重紫解开绞盘的动作如能剧般缓慢，怀表链突然缠住两人手腕。当秒针开始十倍速旋转时，蛰伏的铁线莲根系破土而出，蟒蛇般的藤蔓缠住神宫澈的腰，将他拽向怀表开启的暗格。

加藤惠切断电源的刹那，百年植株的荧光汁液喷溅。在诡谲的蓝绿色光芒中，神宫澈看见暗格里躺着1912年的婚约书——缔约者签名处竟是自己的胎记拓印。九重紫的和服下摆扫过他的睫毛：这是植物记忆的重现。

当四宫辉夜带着检疫报告闯入时，神宫澈衬衫上的蓝染已与九重紫的衣纹完美契合。藤原千花的直播镜头扫过暗格，拍到《植木秘录》末页的血书：以花为媒，时空可越。

破晓前的花卉市场浸泡在铃兰香气中，九重紫将永生蓝玫瑰放入神宫澈的竹篮。怀表的齿轮卡着半片花瓣，鎏金表盘倒映着二十辆送花货车组成的银河。

每朵花都是凝固的时间。她将怀表贴上神宫澈心口，停滞的秒针突然疯转。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市场所有白菊瞬间染成矢车菊蓝，藤原千花喷嚏打出的蒲公英组成时空坐标。

加藤惠调整防晒霜配方时，发现新增的靛蓝素与九重紫的静脉血光谱重叠。而神宫澈的纽扣在三色堇花盆里生根发芽，长出的竟是怀表齿轮形状的变异花萼。

雷雨夜的温室弥漫着铁锈味，九重紫正在修补被冰雹击穿的穹顶。神宫澈的掌心按在渗水处，1912年的记忆如藤蔓侵入脑海——

穿箭羽纹和服的少女将怀表埋入新建的温室地基，血珠从指尖坠入混凝土。当闪电劈开夜幕时，神宫澈看清百年前少女的脸，与此刻九重紫转身时的侧颜完美重叠。

暴雨中，两人指尖同时渗出血珠。混合的血液在玻璃上画出时空拓扑图，藤原千花撞见的刹那，所有玫瑰突然逆时针旋转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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