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茶席上的白梅惊变

　　鹰司家的黑漆莳绘车碾过满地早樱时，神宫澈正在茶庭调试百年古井打上的清水。

老管家无声拉开樟子门，沉香木托盘上的拜帖泛着岁月痕迹：少爷，鹰司家的雅子小姐到了。

那位『枯山水姬君』？少年用火箸拨弄风炉里的备长炭，青烟在空中凝成平安时代布幕纹样，听说她能用三片枯叶复原《源氏物语》茶席？

雅子小姐七岁执掌里千家秘传...管家的低语被廊下风铃打断。

十二单衣摩挲声自远而近，鹰司雅子端坐在金线浮织坐垫上，发间银雀簪折射着晨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侧的螺钿唐柜——传承四百年的「雪月花」茶器箱，据说装着后柏原天皇御赐的曜变天目茶碗。

薄礼不成敬意。她递上紫檀莳绘礼盒，开合角度精确如量角器测算，文政年间修订的婚约书，附带三条西公条亲笔花押。

神宫澈用古帛纱托起志野茶碗：鹰司家仍守着应仁之乱前的古礼？

因三日前怀表触发了二条城秘纹。雅子展开怀纸，上面拓印着校长室屏风上的雀梅纹，另有一事相告——

天花板突然垂下粉色振袖。藤原千花倒吊着探出头，发髻斜插着七宝烧茶杓：雅子酱的唐柜第三层藏着和三盆糖对不对？白梅纹包装纸都露出来啦～

雅子睫毛微颤，这是她今日首次显露情绪波动。唐柜机关锁应声弹开，果然露出长崎名产包装——边角残留着可疑的猫爪印。

这是...意外。以完美著称的鹰司家继承人耳尖染上薄红。

神宫澈击响茶筅，宇治碾茶的清香漫溢茶室。千花如嗅到木天蓼的猫般翻身落地，振袖扫落的尘埃惊醒了沉睡的机关。

鎏金屏风后传出机括声，十二只竹制茶人偶自《源氏物语》绘卷后转出。这是江户茶人设计的「茶席十二侍」，此刻却因千花袖中洒落的金平糖开始暴走——第三侍抱着茶釜跳起白拍子，第七侍用茶巾表演能剧《熊野》。

鹰司家的机关术需要更严密的看管。神宫澈用火钳按住失控的主齿轮，上次见到这么活泼的茶器，还是在观世家闹狐的茶会上。

雅子指尖按动唐柜暗钮，「雪月花」中弹出七种镇物。当青瓷香炉镇住最后一只人偶时，她袖中飘落一卷古绘卷——画中平安贵族装扮的男子正与酷似加藤惠的女子在梅林对饮。

这位是初代契约者的侍女。雅子的声音像冰割的清水，按古约

纸门外传来雪乃清冷的通报：家政课代表加藤同学送来茶点。

防雨窗上映出少女剪影，她手中的榉木托盘盛着最寻常的草饼。正是这份朴素，令鹰司家价值连城的和三盆都黯然失色。

请进。

加藤惠拉开樟子门的刹那，暴走的人偶突然静止。十二侍整齐划一地摆出五体投地礼，连雅子都露出惊愕神色——鹰司家秘藏人偶竟向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少女行最高敬礼。

神宫澈的怀表在此刻鸣响，表盖内浮现出绘卷中女子的容颜。而加藤惠只是将草饼放在老梅案上，仿佛没看见雅子骤变的神色：

试做的点心，请别嫌弃。

当她的指尖离开托盘时，尘封百年的地板暗格突然开启，露出褪色的桐木箱。躺在吴锦上的琉璃勾玉，正与加藤惠的第二颗纽扣产生微妙共鸣。

老管家的声音从枯山水庭传来：少爷，四宫小姐的茶监组到了。

雅子霍然起身，十二单衣扫翻了九谷烧茶入。在四宫辉夜踏入茶室的瞬间，众人目睹这位枯山水姬君此生首次失态——她紧攥婚约书的指尖，正落下一滴染红鹰司家纹的梅渍。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辉夜的折扇指向案上绘卷，关于这位侍女的后人，学生会正好有些资料。

加藤惠此时正蹲在檐廊喂猫，三花猫突然跃上她的肩头。当猫爪触碰到勾玉的刹那，茶室所有灯烛突然摇曳，在障子门上投出与绘卷中完全相同的男女剪影。

神宫澈的怀表发出前所未有的清鸣，表盘浮现出全新的文字：

【契约之仪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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