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负雪断

　　大火褪去后留下的残骸太多，他们只能竭尽己力安葬了能找到的尸骸，为他们立下了无名碑。

“原来无能为力是这般感觉。”李昭映心口如被巨石堵塞，往坟边敬畏地洒下了一把泥土。

“世上因种种原因而冤死的亡魂太多了，位高者面前，权衡利弊也好，攘权夺利也罢，牺牲的永远都是百姓。”

他想起了天泽与南苑两国交战，战火纷飞了数多年仍无法停息，烽火滚滚下是流离失所的百姓……

往返途中，这条路越走越压抑，可以说，有人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看着从四周涌现出来的人影神秘又诡异，李昭映不禁凝起神来。

“季将军，久违了。”一道深沉低哑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我们见过？”季须何很是好奇。

一阵风啸声破空而出，这是对方的回答。

季须何接过飞来之物，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这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兵器，天一剑。

“所以，这是要公平地打一架？”

“误会了，我托主人之令，来物归原主。”对方腰间持着双刀，身着墨衣，脸上有一道刀疤从右眉骨延至左脸下，看上去凶煞彪悍，此人正是玄河。

“他说了，你本来是不该活着来锦华的，但是你的命很大，能多次从千机阁手下死里逃生的人很少，你是第一个。”

世上大道千千万，又不是非走许家镇不可，既然这条路我走不得，那别人也别想走。你很幸运，在到锦华之前我不仅把你最心爱的宝剑归还，噢，还给你留了一份大礼，希望季将军莫要嫌弃。我在锦华，等着你。

玄河把上边交代的话尽数地转述给季须何。

“这么说，你们是千机阁的，受何人指使？”季须何压抑着剧烈起伏的胸膛，握在天一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来日方长嘛，主人的名字你会知道的。我等还要回去复命，恕不奉陪。”

“慢着！放火屠杀许家镇，是你们干的？”季须何身旁的人也有一腔悲愤。

“确切的说，我奉命行事，算是吧。”玄河不以为然地摊了摊手，告诉她：谁在意。

“那便留下吧！”

李昭映拔剑，群林撼动。

玄河带来的四阶杀手，蹑足、轻影、希声、无形就有十几个。都是千机阁中经过重重选拔出来的精锐。

如果你的敌人要将你置于死地，那你们之间论输赢的方式就只有生死。如果真有那一日，你就跟着自己的心走，相信自己出的每一剑。

她本不想杀人，但她想起了那日季须何对她说的话。这些人残忍杀害了许家镇那么多条人命，确实该死。

在对手向她刺来致命一剑时，她毫不犹豫地出了杀招。那一剑，是她第一次杀人。

季须何在空余之际还担心她能否走出第一步时，她出剑已经毅然决然，此后更是将来人一个个地尽斩倒在剑下。

四阶杀手着实难缠得多，月影之下传出铁器相交的铿锵声未曾断过。

众人围攻而上，她挽动负雪，与他们剑间擦出点点星火，她凌空而上，劈出的剑气如席卷尘土的疾风，将人轰出十丈开外。

四阶杀手吃痛，挣扎着爬起。

玄河终于出手，动作流畅地抽出腰间双刀，每刀重十斤有余，使在他手中却轻快无比。

每下一刀，都在地上重重地留下一道坑，如此蛮力挡在剑上，震得长剑连同带人不由得颤了颤。

季须何许久未用天一剑，挥空划风时依旧带着霜寒之感，透出一股肃杀之意，余下迎上来的几人被清扫在地，当场气绝。

玄河出刀很重，以至于二人迎风而上时都是以躲闪为主，双刀对两人，也很公平吧！

可玄河的刀可不是这么好躲的，他反手向上用力砍向要别开的一剑，千钧一发之间只听一声清脆有力的金属断裂声，那一声锐鸣回荡整个山野。

李昭映手中一震，脑中空洞起来，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凝结在一刻，那声锐鸣刺得她耳朵生疼。

负雪……

师父赠与她的负雪剑就这样被生生断成了两截！

断我负雪，同辱我师门！半响，李昭映被抽回思绪，提起手下半柄剑，蓄积着内力，与季须何一左一右向玄河刺去。

玄河没躲过其中一剑，腹间的鲜血嗞嗞溢出，而眼观四下，四阶已全部葬送于此，见寡不敌众，趁机穿林而逃。

再看李昭映时，她已竭力跪坐在地，手上还撑着那半截负雪。

季须何担忧地走上前去，宽大的手掌落在她肩上轻拍了两下，像是在给予她安慰。

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静坐在那，仿佛与世界隔绝一般。

他不语，站在她一旁。他知道，她曾扬言要用那手中负雪去试一试这天下的游侠剑客，去会一会这世间的风云武者，她要剑荡江湖……

这柄剑就是她不屈意志的化身。

她想，剑断的那一刻起，她有了更不屈的意志，她要去锦华，亲手掀了千机阁。但是在此之前，她要有一把更好的剑。

听季须何曾说过，锦华有座万仞楼，里面名剑无数，楼主褚秋阳镇守万剑数十年，座下有天一与天阙，是镇楼之首。其中天一便在五年前赠给了护国有功的季须何，而剩下的天阙曾引得无数剑客心向往之。多年以来，不知有多少有心之人败在了万仞楼下，也依旧无人能把天阙取走。

李昭映一想便有了股劲，拒绝了季须何的搀扶，自己强撑着站了起来。

“我想好了，我要登上万仞楼，取剑首天阙。”见她这般士气大振，他的情绪仿佛也随着她一般释然一笑。

回望许家镇的方向，她眉间又飘过了一阵愁绪，她想，为芷儿，为许家镇的所有亡灵，争得九泉之下能得到安息。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颗渡人之心，原本以为浪荡江湖，游历一生是她心中所望。直至今日，所见所闻所历之事，让她的心境从自我渡到了世人这一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