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太行写生9—谢谢你小鸟（上）

　　山体陡峭，跨越重重障碍，费了十二分力气爬到的山顶真是出乎意料。

一面是舒缓的斜坡，在夕阳的笼罩下，草地灿烂，无限地向远方延展开去，看不到尽头。脚踏在上面软绵绵的，舒服极了。其间零星地开着小野花，有白色的、黄色的。

蓝天下，有几块美丽的云朵在不停地飘逸，它无限与绿草、白的花、黄的花靠近。

有的女生直接躺在浓烈的草地上，凝望那几块离我们最近的云。

而另一面，陡峭恐怖。有一处几十米高的山体垂直地面，石头缝隙处生长着顽强的灌木，底下是山谷。

因为今年雨水充足，山谷中水深没过膝盖。听房东家女儿说，在没水的季节，她们会去河滩捡漂亮的鹅卵石。

浓烈绚烂的草地因为我们的到来翻腾着欢声笑语，可这么开阔的草地笑声轻飘飘地四散开去，显得微不足道，只有歌声最嘹亮。

七班的男声“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歌声唱给我妹妹听啊，听到我歌声她笑呵呵。”

五班的男音也毫不示弱“春天里那个百花鲜，我和那妹妹啊把手牵，又到那山顶我走一遍啊，看到了满山的红杜鹃。”

此时此刻的太行山顶俨然成了一个大型的野外演唱会所。

不远处的女观众以各式各样慵懒的姿态独享这场饕餮盛宴，笑的隐忍而灿烂，像做梦一样。

我仰望天空凝望那片最低的云，好想伸手招呼它下来，当我伸手的一瞬间，才觉得它离我是那么的远，远的架起云梯，也不能抵达云的故乡。

一阵清风掠过草面，青丝遮挡住我的视线，当我在看天空中那片浮云的时候，它已经被风吹散，命运瞬间被分成两片。

我不知道这是云的幸福，还是云的自由，自由的它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变幻，只能借助风的力量。

高高的山顶，有的睡觉，有的采野花，有的嗨歌……这样的山顶，这样的草地，这样的季节，不做这些事情还能干什么那。

我看到王娜一个人坐着，空茫的望向天空，依然沉默，似乎这鲜活地喧嚣与她无关，此刻这个女孩内心中在想着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

太阳西斜，气温一点点下降，在班长的催促下，我们沿原路下山而去。

在我们即将结束七天的写生之行，准备出发时，好多村民都在推销自家山上种的核桃。连不爱吃核桃的同学都买了一包。

还有几个啧啧帮忙推销：“她们家核桃小是小了点，皮薄肉厚，很好吃。”

单飞告诉我，五班好多人特意去我们昨天写生的那家买核桃。

为什么大家偏偏选择那家个头小的核桃买那？

因为我们有爱心。

那家小院住三口人，一个70多岁的老爷爷，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姐姐不到十二岁，缀学在家，和爷爷一起上山干活，维持一家的生计。

弟弟七岁，在十多公里外的村里念书。

两个未成年孩子跟着年迈的爷爷艰难度日。

他们的妈妈在两姐弟很小的时候，离开大山，去南方打工，从此以后没有在回到这个偏僻的山村，杳无音信。

爸爸为了生计，去煤矿下井，两年前出了事故，不幸离世。

班长不知在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号召大家抹黑去女孩家买核桃，希望能帮助到这一家人。

月亮还没有爬上枝头，光线昏暗，我和单飞抄近路爬坡道，朝那个宁静的小院，深一脚浅一脚的赶。

月光下的这条石头路，无声的承载着村子里每家每户的悲欢离合，最后一个夜晚，真有点不舍得离开。

在这样美妙的月夜里，满怀爱心地上坡，远远地偏离山村的中央大道，去往那个熟悉的小院。此刻真希望这段山路永无止境。

离女孩家越来越近，就在这时，突然听到班长的声音“你们有人看见王娜吗？”

“没有。”

“没见。”

耳边传来的声音，是班长不愿听到的回答，他显然有些焦急：“晚上吃饭时有人看见她吗？”

小院突然变得沉寂，沉寂的让人汗毛竖立，好像有某种诡异的气氛笼罩在院子上空。

突然，我听不见了石头夹缝中蛐蛐儿的歌声，机灵灵打了一个冷颤，感觉很不好。

单飞的手在颤抖，他也像我一样紧张，拉起我，几步冲进小院。

大家看到我俩，面面相觑，从彼此惊慌的眼神中，预感到不好的讯息。

李丹丹愣了半天说：“爬山回来，好像就没看见过她。”

果然，大家担心的事情和李丹丹说的一样，傍晚爬山回来，没有人说看见过王娜。

王娜独来独往的行事风格，在五班没人觉得奇怪，可这次不一样。

当所有的同学都说，回来后没有看见她。我顿时慌了神，不敢往下想。

在山顶，我清楚的记得，王娜最后的眼神，让我隐隐的不安。她好像在刻意躲避什么，当我目光与她相会时，她莞尔一笑，转身往山下走，那时候我以为她在和我保持距离。

也许，她真的没有下山。

直觉告诉我，她好像不想下山。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预感很糟糕，很糟糕。

张老师和校领导正在派人寻找，班长让我们几个分成两拨，也帮忙找，有消息赶快报告。

我和单飞、滕序、杨柳青一组。剩下的李丹丹、李静、段雨和温彦良一组。四合院里留几个女孩等消息。

找，到那里去找那？

我们爬的那个最高的山峰，想到哪里我有些恐慌，一个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在山顶，想象都害怕。

月光如银，照的山村一片雪亮，远远望去，山在月光下灰黑一片，好像笼上一层薄薄的云雾，让人毛孔透出阵阵的寒意。

听房东女儿说，晚上山上有狼出没。

我们几个返回宿舍，拿上手电筒。单飞和滕序找来两个结实的木棍，做好了和狼格斗的准备，气氛被二人烘托的阴冷而可怕。

寂静的山，一片沉寂，夜晚的轻微响动都会让人紧张兮兮。

月光下，每个人的脸，在这鬼魅的“王娜，王娜…….”叫喊声中变得越来越惨淡。

单飞和滕序在轮流飙高音，夜晚空旷的大山，回音环绕，给紧张的空气又增添几分阴森。

我和杨柳青越来越紧张，后背被二人喊得发凉，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倒不是担心狼突然驾到，实在是二人的声音比狼还恐怖。

“你俩别喊了，如果王娜在山顶，哪里能听到。”

“整个山上，被你们喊得鬼哭狼嚎，怪瘆人的。”

二人安静下来，我们加快了脚步。

突然，一个鬼魅的黑影快如闪电的从杨柳青和滕序身边腾空跃起，飞了过去。

我吓了一跳，脑海中瞬间蹦出了狼的画面。这时候，我的危险感知能力异乎寻常地敏感，本能的退缩，往单飞身后躲。

“不好，狼来了。”我在心里暗暗的叫，下意识的拽住单飞的手，紧紧的，紧紧的，生怕狼第一个把我拖到无尽的黑暗里。

也许，房东家女儿讲山上有狼的故事在我脑海中留下的画面感太过深刻，我想的竟然不是小时候奶奶科普过的小鬼、小怪。

同样的惶恐也稳稳地掌控着杨柳青、滕序与单飞的神经。我们四个仿佛被这个黑影施了定身法，瞬间幻化成僵死。对，就是四尊僵硬的僵死。

在这山高路陡的峭壁间恐怕只有超人才敢来拯救“僵死”吧。

这个时候我看到滕序哆哆嗦嗦地摸出手电筒——这恐怕是此刻他能寻找的最亮的一道光。

然而，手电筒接触不良，怎么拍打都不亮。

我们三个谁也不敢说一句话，更加绝望的紧张一层层叠加而来。

咦，大约几十秒过去，并没有什么危险。当然也没有呲着獠牙的狼了。

一瞬间，月亮越过山头，就在我们头顶高高地悬着，把天地间照的一片雪亮。

我们彼此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眼睛又大又圆。奇怪了，滕序和单飞的头发明显蓬松很多。

收回魂魄后，我发现前面路边有一个小小的深潭，潭中凸起一块孤石，依然停留一只勇敢的夜鸟在专注地盯着水面，时刻准备射杀水中的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