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太行写生4—小院篇

　　几天后，我们包里的零食几乎消耗殆尽。

想在这里买到零食，几乎不可能。

因为，这个小山村没有商店。所谓的商业就是几家村民拎着篮子到路边卖一些核桃雕刻的工艺品，小配饰。刚来第一天，我们每人都买了好几串儿，准备回去送人。

每天我们的主食就是米饭，玉米粥，外加一个大锅炖菜。刚来吃一天，很新鲜，天天吃就有点想念沅河的胡辣汤、烩面、臭豆腐、水煎包……

和主食相比，对于零食的渴望尤其强烈。好在这个时候正是山楂成熟的季节，经过果实红艳艳的山楂树，随手就能摘上几颗。

杨柳青摘一大把，炫耀一般地跟我们分享“大家这几天受委屈了，快来，都别画了，糖葫芦来了，随便吃随便拿。”

我细细地品尝一颗还挺新鲜，可这东西吃两颗就觉得不对味，又涩又酸的，胃都拧一块儿了。

我、杨柳青、李丹丹、李静几个女生心有灵犀的想到一起，决定充分利用本地丰富的资源优势，自主研发冰糖葫芦。

还有制作糖葫芦的原料冰糖无处可买。李丹丹似乎比谁都积极主动，一溜小跑地到房东家糖罐子都捧来了。

糖葫芦刚出锅，这丫头拎上几串就窜出了院子说是给房东家送糖罐。

她根本就是在撒谎吗？糖罐子没拿就直奔男生宿舍。

是的，滕序给李丹丹做“包身工”已经四天了。班长吭哧吭哧的画画，忙的不亦乐乎。

风景画侧重光影的变化，每天的作画时间有限，并且还得画两张。当然了，其中一张是李丹丹的。

李丹丹已经收了班长四副画，真的算是白嫖。她并没有给班长与杨柳青牵线搭桥，其实这也不能怪李丹丹不尽心，腿长在杨柳青身上，她有什么办法。

总之，滕序给李丹丹交的画越来越抽象，仿佛一个书法家在写狂草，风格潇洒，作画豪迈。

结果就是李丹丹上交的画，被张老头拎出来，严重警告。

滕序明白，每天拼命的画，他更捕捉不到和杨柳青在一起的机会。昨天他看到段雨和杨柳青一起画画，就在小河边，画那个进村的石拱桥，他忽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无力感。

他前天刚画过那个桥，如果不是自己画过，他一定会过去和他们一起画。

是的，他不想再给李丹丹上交作业了。

李丹丹一点也不迷糊了。她早就感觉到班长心情的起伏。所以，她又来给班长下“迷魂药”。

她谄媚地献上贡品——冰糖葫芦，嘴比吃了冰糖葫芦都甜“班长，听说最后一天爬山的消息吗？”

班长很流畅的接过糖葫芦，大块朵颐，刚咽一口就觉得不对劲儿，防备地问：“你想干嘛？”

“别这么紧张吗？我是和你商量爬山分组的事。”

“自由组合？有什么好商量的。”班长已经对李丹丹不抱任何期望。

李丹丹一板正经“无论怎么组合我都会和杨柳青是一组。我帮你，让你和她分一组。”

“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还是算了吧！”

李丹丹不死心，距离写生结束还有两天，两张画，怎么办，她不能放弃“我和你换组，我们这样……”

班长听她描绘的生动，又点燃了心中的一线希望，最后两天了，他也不想前功尽弃。

在太行这个小山村里，有一个小院相比其它风光，入画率高出好几倍。每天评画时都能看到它常青树一样地立在一排画之中。

同样是蓝天白云下的屋顶，这个小院的屋顶更加赋有诗情画意。由于房主人家西边是山坡，其上耸立着正值青春的白杨树。所以半边的屋顶被浓烈的绿，遮阳伞般地守护着，屋沿边垂悬几株调皮的牵牛花。

细细地凝望这几朵紫色的、蓝色的小花，让你不得不在画面浓墨重彩地刻画它们的妩媚与羞涩。

与这里的其他村民相比，这个院落略显简陋。小石块垒成的墙头，一个腾跃就能轻松地跨过去。正房三间，墙体用青条石筑有一米多高，上面用黄泥夹茅草堆成的墙体，房顶铺设一排排小青瓦。

两扇木门依稀残留着年画的痕迹，好像千年的古董，历经岁月的沧桑，柔弱而顽强地守护着主人一家的幸福。

左手窗下是一个废弃的鸡圈，顶上还晾晒着红火的山楂，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右手窗下竖立着扫帚，墙边摆着篮子和竹筐，竹筐里装着玉米，可每一个玉米棒都小的可怜。

昨天，杨柳青画的就是这个小院，得到了张老头的夸奖。说她光影把握的准确，色调和谐。

杨柳青嘚瑟地说：“来太行山写生，不画一张这个山村小院，都不叫到此一游。”

我和单飞背着画夹，在村中晃悠一圈，寻觅不到想画的风景，所以决定最后一张画这个小院。

来到这里一下子就感受到这个小院的“著名”。

王娜摆好画夹，画面上草图已经勾出简单的轮廓。

班长滕序来的最早，一张水粉画已经完成一半。李丹丹就坐他旁边陪聊，时不时摆弄一下手指——就是那根受伤的手指。

班长给她讲了一个小女孩影响自己成长的故事。

李丹丹听后，决定全心全意为班长服务。前几天她的确是为了自己的作业大业和他进行利益交换。

滕序七岁那年，他妈妈因为癌症走了。爸爸是一个赌徒，妈妈离世后在也没人能约束他，彻底地放纵、摆烂，赌的昏天黑地，家徒四壁。

他告诉李丹丹，他家的房子还不如眼前这个小院，两扇木门都被追债的人拆走了。房顶的瓦片脱落了好几处，真的是外面下大雨，他屋里下小雨。

老爹赌的温饱都是问题，更不用说他能尽到做父亲的义务。

妈妈去世后父亲把他丢给爷爷奶奶。幸好，他爷爷有一份好工作，他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两位老人承担。

但被债主逼急了的老爹，经常找爷爷要钱，一家里被折腾的鸡飞狗跳，苦不堪言。

小时候，他经常被人欺负，记得寒假美术班学画画，第一天就被一个高个男生欺负，说他偷了他的橡皮。

那块橡皮是他新买的，买橡皮的时候一个女孩正在买铅笔，就站在他旁边。女孩很勇敢，她站了出来，挡在马上就要哭鼻子的滕序前，为他证明。

她从那个高个男生的文具盒里翻出了一块蓝色橡皮，摔在围观的众人面前，揭穿了那个男生的谎言。

女孩告诉他，男孩子不能一声不吭，任人欺负，要雄辩，哭鼻子多丢人。

他说，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受欺负了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这也是第一次他听到这么高级的词语“雄辩”。

以前，爷爷奶奶总告诉他，要学会忍让，不能撞祸，如果碰坏别人家东西，他们赔不起。

是的，他从小就唯唯诺诺，在班里是一个受气包，从不敢大声讲话。

自从妈妈离世后，他心里一下子没了依靠，他做梦都在寻找那种来之母爱的温暖。

那一刻他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问女孩她叫什么名字。

女孩说，她叫杨柳青。

半个月的美术培训，女孩只来了两天，就消失不见了，直到最后一天，他还在惦记那个叫杨柳青的女孩。

他当然不知道，学了两天美术的杨柳青又喜欢上了书法，她正在书法课堂挥笔泼墨的练软笔。

虽然他俩没有在见面，可从此以后他变得爱讲话，口才越来越流利，在梦中他告诉那个叫杨柳青的女孩，因为她，他变得越来越自信，因为自信渐渐在课堂喜欢发言，成绩一次比一次考的好。

他的开朗和优秀，引起了班主任的关注，新学年，他被指定当了班长。

突然，他有些不知所措，曾经他是多么羡慕班长的位置，当自己空降成了班长，他羞涩的红了脸。

阳光穿透玻璃窗，照在少年的稚嫩的脸上，他鼓足勇气第一次在讲台上演讲，发挥稳定，只有前几句话磕磕绊绊，后面的台词自然，流畅。

也许这个老师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不经意的褒奖，点亮了一个迷茫而自卑的少年，让他的成长多了一份自信与希望。

的确，青华中学的相遇，他俩都没有认出彼此。

他早已经不是当年幼稚，羞涩的小模样，滕序长得身宽体厚，强壮的像头熊，一点也看不出小时候豆芽菜的身形。

杨柳青依然是当年那个小女侠的做派。他隐隐的觉得她像记忆中的那个女孩，样貌好像比小时候还好看。

李丹丹笑了“杨柳青长得和小时候一点也不像，你确信那个小女孩就是杨柳青吗？”

滕序说，他只记得“杨柳青”这三个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童年记忆里，只留下一个虚幻的剪影，模糊的他认不出当年的模样。

杨柳青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他给她提示好几次，说在美术班学画画的时候认识她，杨柳青回忆的半天也没有想起来。

李丹丹迷迷糊糊被一个名叫“痴情”的词语感动了。

她有点怀疑杨柳青到底有什么魅力？

李丹丹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关于爱情，她没有办法理解。

杨柳青从小就是一个风风火火的疯丫头，她与她一起长大，她看不懂滕序喜欢她哪里，还段雨对自己的这个表姐还没有死心。

如果段雨和滕序都愿意在杨柳青这棵歪脖树上吊死的话，这一刻，她情愿是滕序。

所以，她尽力往滕序这边的天枰上加筹码。我和单飞都被他说服，心甘情愿为班长铺路，搭桥。

她现在帮滕序的目的再也不像几天前，就是为了骗他帮忙画几张画那么简单。

他能把自己秘密告诉自己，证明他信任她，把她当成了真正的朋友。

这些天她也感受到这个男孩子的真诚，他身上有好多闪光点，认真、执着、淳朴、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