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与单飞的初中时光

　　就在我和甲李淘对峙的时候，军训那天晚上审理偷瓜的副校长在我俩不远处和教官比划着什么。

我灵机一动，手指副校长的方向，突然翻脸，大声嚷“你说不说，你不说我现在就揭发你那天晚上偷……”

我当时心里发慌，万一甲李淘不投降，我总不能真去揭发他偷西瓜吧。何况还得连累单飞。拔出萝卜带出泥，我和杨柳青、李丹丹也岌岌可危。

我“偷”字刚出口，甲李淘吓的差点尿裤子，急忙伸手捂我的嘴。

我早有防备，头一转，灵巧地躲开。

没想到这家伙，真怂，几乎双膝跪地“求你了，小声点，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鬼知道，我嗓门那一刻像装了喇叭，成功地吸引来副校长和教官的注意。他们闻声在稀疏的人群中一眼就瞅见了我俩。

校园里，三五成群的同学和拿包的家长一脸好奇，齐刷刷闻声而看，现场所有的目光聚焦到一点。像燃烧的火焰，足以把我俩烧死。

我有点蒙，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

甲李淘头耷拉的像鸵鸟，焦急地催促“走了，快点，还等校长来抓我吗？”

他拉起我就跑。

众目睽睽之下，我背着包。他一手拉着我，一手提着包，落荒而逃。

我边跑边想，别人怎么想那，不会以为我和他有故事吧，怎么办？怎么办？

耳边突然传来杨柳青和李丹丹的声音“单姗，你们干吗去？”

我的祖宗，求你俩别喊了，打听清楚，我一定会告诉你们的，等我。

我与甲李淘把二人的呼唤抛在脑后，留给众人一个《还珠格格》里面萧剑和含香私奔的背影。

青华校园，我俩在疯狂地跑。

直到回头看没人盯梢，才停下来。

走到湖边。心砰砰乱跳，大口的喘着粗气，我把包卸下来，放在长椅上，盯着甲李淘。

他也喘着粗气，满脸通红，一颗汗珠挂在睫毛上，闪亮亮地。他撩一把脸上的汗水，脱下迷彩服，搭在椅子的靠背上，一屁股坐下来，吹湖边的凉风，丝毫没有言归正传的意思。

他抬起头，望着湖边的一棵大松树“听说，你们就是在那棵松树下捡的小松鼠？”

我白他一眼，不想说话。

你拉着我跑半个校园的马拉松，就是要来看小松鼠从哪里捡来的吗？

他丝毫不在意我的白眼，嘿嘿一笑，继续废话。

你和单飞一起捡的吧。段雨那小子因为给小松鼠借奶，挨了杨柳青一顿胖揍。我听单飞讲完，笑得肚子疼…….你和单飞是不是晚上天天一起画画？没看出来，你还这么勤奋……还有，你们几个真厉害，给张老师水杯里加了速尿，害的他跑了五趟厕所。不对，六趟，还是七趟……说完就哈哈大笑。

笑的我后背一阵发凉“甲李淘，笑够了吧，回答我的问题。”

他愁眉苦脸“说也行，你发誓，不能告诉单飞，我俩是兄弟，高中才刚刚开始，我还要在五班混江湖。兄弟和兄弟媳妇我都不敢得罪。得罪你，单飞能弄死我。得罪他，我死的更快……”

我刚开始没听懂他到底在叨叨什么，突然一下明白，气得我现在就想砍了她，但我忍住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还有事求他，算了，算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劝自己

我发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二货，你拉着我满校园跑，全校师生如果不瞎，都看见了。再加上杨柳青那个大喇叭，五班一会儿就会传的沸沸扬扬。单飞用屁股思考就知道你说的。

终于，他在我的赌咒发誓下，回忆起了初中时的前朝往事。

事情是这样的。

初三那年一个雷雨交加的日子，我被爸爸风雨无阻，从二中转到第十二中学，我消失后的当天下午第一节课单飞就注意到我缺席了。

我那时学习成绩不好，坐在后排一个隐秘的角落。单飞是老师眼中一高的苗子，位置比较靠前。

开始他并没太在意，以为我生病了，或是有事情请假。直到下课后，他若无其事，大摇大摆踱到角落，看到我桌子上一片纸都没有，又往桌兜看，空空荡荡。

他脸一下白了，愣愣地站了半天，直到我同桌上完厕所回来，猛地拍一下他的肩膀“你找单姗吗？她上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就走了。”

单飞有点恍惚“她走，为什么把书都抱走？”

我同桌瞅瞅他“你傻呀，她不在这上学了，当然要把书抱走。”

他有些着急“那她到哪里上学去了？”

我同桌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她走的太匆忙，等我吃完饭回来，她已经走了。”

接下来两天，他到处打探我的去向，我们班和我亲密的几个女生被他问了个遍，结果，杳无音信。

恰逢，我的好友王娜淋雨发烧感冒，被亲戚接走看病。单飞无奈，竟然把王娜的弟弟挖了出来询问，结局依旧，暗然神丧。

王娜我俩在一起讨论过，像我们这样的学生，这样的成绩。

一高是天堂。二高、四高与我俩无缘。三高、五高考不上。乡下的高中上了也白上，几乎考不上大学。技校那，更是在里面混日子，爸爸妈妈不会送我们去那里挥霍青春。

王娜说，他爸爸的同学是音乐老师，因为觉得她嗓音条件可以，建议她学声乐。

没想到后来我离开二中后，她真的开始学了声乐，他弟弟学了美术，姐弟俩同年考上青华中学。

于是，我俩不期而遇，又成了同班同学。她变得比初中还孤僻，愁眉苦脸，很少露出笑容。

初三开学，对于成绩垫底的学生，家长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给自己的孩子找门路，做未来三年的规划。

我爸爸妈妈也就是在那样的背景下，让我学了美术。

的确，我面前无路可走。他们一提，我欣然答应。匆匆的就去了十二中。

十二中的美术老师是我妈妈同事的老公，很照顾我。我也很用功，除了没功底，我愿意花费更多的时间画画。直到我爸爸妈妈接我去青华中学考试，我还在勤奋的苦练。

我突然从二中人间蒸发，没留下一丝泡泡。

这两天，单飞上课心不在焉，唉声叹气。

我爸爸给班主任说想让我去十二中学美术，考青华中学，胡老师听了喜上眉梢，我现在都记得他笑的眉飞色舞，夸我爸爸妈妈对孩子负责。

我爸爸知道，我走了，可以提高我们班的升学率，胡老师的奖金会更多。

在同学中没有线索，单飞就盯上了班主任，只是，他在寻找合适的机会。

我始终相信“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并且不心慌意乱，稳稳把握分寸的人。

很快，机会来了，胡老师进行一次数学模拟考试。他找两个成绩优异的学生帮他改卷，其中一个少不了单飞，他的数学成绩在全级稳坐第一把金交椅。

改卷时，他拐弯抹角的刻意与另一位同学聊我，引诱班主任说出关于我的去向，可班主任只顾改卷子，不搭理他俩。

也许是单飞心虚，声音有点小，班主任上了年纪，没听见。

在统计班级平均分时，他趁那位同学不备，耍个小心机。

我们班53个人（包含我在内），我走了。他依然按53人，除以52人的总分计算，平均分一定比上次低。里面一个我的0分试卷，悄悄地分走他几十分，他那一刻才不在乎这些。

他统计完，立刻上报“胡老师，咱班平均分比上次考试成绩低了2分。”

“不对呀，我改的后面两道大题你们答的比上次好，咱班那个李三都做对一道大题，很难得。这次的平均分应该高于上次的测试，是不是你俩把总分统计错了？”

“不会的，我俩合计3遍，总数是这个数。”单飞指指他们合计的一个千位数，下面还刻意画了双杆下划线“除以我们班53个人，就是平均分低了2分，胡老师，不会错的。”

“我们班现在52人，单姗两天前转学了，你们怎么还除以53那？”

单飞拍拍脑袋，斜眼瞟胡老师“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我们班53个人，胡老师，单姗转哪里去了？”

胡老师拢拢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他爸爸把她转到十二中去了。”

“十二中？怎么能转到那里呀？”

十二中城乡结合部的初中，如果不是学美术，没人愿意去。

“她学习你们也知道，没法给你们这样的孩子比。家长呀，也是为孩子前途打算，让她学美术，考青华中学，也是一条出路。”

听了胡老师完美的回答，他在心里乐开了花，比看见眼前自己的满分试卷都快乐，在胡老师面前他故作深沉，没有表现出一丝得意。

男孩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纷飞的雨，他真想告诉那个突然消失的女孩。

好几次想邀请你看我们的足球比赛，都没有勇气讲，你就匆匆的不见了。

这一刻，他好想抓住点什么，哪怕是一些细细碎碎的记忆。

二中的球场边有两排老榆树，树干高大粗壮，横枝纵横而出，离地两三米，横枝上小枝散布，一些喜欢鸟瞰球赛的男生、女生坐在上面，欢呼雀跃。

月会上，教导主任反复强调，如果逮住那个同学坐树上看球，勒令退学，处罚相当的严格，但还是没法禁止这帮热血的少年、少女。

大家都知道，主任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

其实吗，坐树上看球，一点也不危险。榆树不高，幼苗初成材时，就被细心地修剪过。上面小枝密布，随手一抓，就是扶手。

那天，无风又无雨，在球赛即将结束还没结束的时刻，教导主任抓住最后一刻的小尾巴，来抓树枝上看球的倒霉蛋。

巧合的是，我那天并没有看球，而是来给同桌送衣服。被拉上树，刚坐下一会儿，远远地，教导主任就来了。大家像下饺子一样跳下树，纷纷逃离球场。

慌乱间，我的衣服挂住树枝，缠绕在一起，挣脱不开。

一个身影，迅速的爬上树，把我的衣服解开。飞身一跃，稳稳地落地，仰头大叫“快点跳，我接住你。”

我只犹豫了几秒，他在树下好像比我还急，跳脚骂：“笨蛋，在不跳，等主任停你的学。”

“站住，别跑。”教导主任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急的额头汗珠子都出来了。

主任的大脸越来越清晰，在不跳，我就要被抓包。

不管了，我向树下的男孩跳去，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想，也没时间想，他是否能接牢我。

当我睁开眼睛，已经安全着陆。

我像一个大饼，砸在他身上，他踉跄的后退几步，总算没倒地。

他拽住我，撒腿就撤“你们女生跑的都这么慢吗？以为在龟兔赛跑那，快点，快点。”

体育课100米短跑，我成绩在班级排上等。

真的不是我慢，是他跑的太快。

教导主任的声音，渐渐地，远去，我累的喘着粗气，手捂住肚子，在也不愿意跑一步。

他好像没有和我一起经历刚才的逃亡之旅，气定神闲，掐腰盯着我。

突然，他幽幽地说：“给你说个小事。”

“什么事？”我刚松懈的神经，再次绷紧，满脑子想的都是被抓包，仿佛教导主任就站在我身后，伸出魔手，即将抓住我。

“你别动，刚才，我就想给你讲，怕吓着你……”

我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儿，慢慢地，慢慢地，转头。

他表情紧张，继续说“别动，别动，千万别动。”

我耳边是他安抚的声音。余光中，他渐渐地，渐渐地，手伸到我领角，拎出一只大青虫，一耸一耸，在他手里挣扎。

“啊……”我几乎吓破了胆，大叫，歇斯底里，周身的神经都在发颤。

他把大青虫丢在路边的灌木丛中，急忙捂住我的嘴“别叫，你想把主任招回来吗？”

我俩绕球场，转圈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松子，拍在我手心里“听说，吃松子可以缓解紧张。”

我感激的点点头，信了他的鬼话。

“如果下次来看球赛，有其他男生给你捉虫子，你不要表现的这么紧张，让咱们学校足球队的坏小子知道你怕虫子，会有很多恶作剧找上你，一定要记住。”

“哦，不会的。”

“不会什么呀？”

“我这次是给同学送衣服，没想要爬树，下次不会再有虫子了。”

“哦。”

“知道吧，咱学校足球队没几个乖孩子，以后离他们远点。”

“嗯”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男音“队长，不要说慌，会遭报应的。”一个男生留着锅盖头，抱一只足球，一看，就是足球队的一员。

单飞抢过他手里的足球，向男孩掷去。

一个逃，一个追，嬉闹间二人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