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们班阴盛阳衰

　　老班走进教室，不用啪啪地拍黑板擦就比张老头威风。不知道是不是容嬷嬷强大的气场附体——不怒自威。

她一口标准的沅河普通话，和张老头浓厚的伦敦乡下音形成强烈的反差。

我想，校长也是用心良苦。像我们这样顽劣的艺术生如果没有一个凶悍的班主任掌舵，早晚有一天会把五班的小船掀翻在无边的大海里。

“我叫杜晚秋，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也是高中三年你们的班主任……”

她说话铿锵有力，短短几句介绍后就开始点名。

自然，美术生与音乐生全员到齐。第一天，如果脑子没进水，没人敢缺席。因为在画室段雨与杨柳青、李丹丹早把班主任严厉的前朝往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点名结束，老班径直走到温芷墨的同桌小蛮腰身边。

我和杨柳青都发现老班从点名的那一刻就盯上了她，真替这群初来乍到的音乐生捏一把汗。

林依倩的膀子真白，白的像柔软的雪，整条丝滑地裸露在空气中，忍不住想上去轻轻地吻一口。

“这位女生，下次多穿点，小心着凉感冒。小小年经，肩膀露在外面，得了关节炎，也不是闹着玩的，一辈子受罪。”

小蛮腰被老班盯得像似自己的臂膀上趴了一只渗人的毛毛虫，浑身不自在。刚进教室的优雅、从容被老班税利的眼神刺的找不到一点儿痕迹。

老班像一个扫雷战士，继续前进，为五班消除隐患“你，站起来，青华中学的学生守册回家好好读两遍。”

一个头发金灿灿的男生像柱子一样的挺立起来，一脸的懵逼，一脸的无辜。

“学生不允许染发，烫头。”

男生尴尬地挤出一丝笑“杜老师，我是自来卷，从小头发就这样。”

这回，我看见几个人在捂住嘴偷偷的笑。

老班这才仔细端详这个男生的头，像发现了一个真假难辨的大地雷一样。

这个男生头发的黄看上去自然，和遇见的老外相似。也许祖辈有爱尔兰的血统。这孩子头发长的足够在发梢打出一个上扬的小卷。

他手撸头发的一瞬间，耳环露了出来，亮晶晶的，晃的老班眼前一亮，喜上眉梢“耳环也不能带，学生就是要好好学习，不要成天琢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装饰，衣服穿得干干净净就行了。”

直到这个卷发叫赵宁宁男生把耳环取下，老班才算圆满剔除五班的全部“地雷。”

她绕教室一圈回到原点，站在讲台上镇定下来开始讲军训的细节。

明天起你们将进行一个星期的军训，任何同学在没有得到校领导批准的情况下，不能无故缺勤，迟到，早退。

如果有人实在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参加军训。需要由医生开诊断证明，老师批准后，可以不参加军训。

还有，军训时不能穿拖鞋，凉鞋，最好穿舒适一些的运动鞋，布鞋。

军训地点在乡下的少林中学。距离我们学校有十几公里路程。乡下的中学场地宽敞，明天上午由教官领队陪你们一起拉练。

大家提前做好准备，没有布鞋的同学，一会儿，发完衣服可以准备了。

味好大，好像一股油漆味，我捂住鼻子。

果然，看到那个好看的小蛮腰用乐理书挡住，在涂指甲油，味道浓烈，老班鼻子不喘气吗？竟然没有闻到这股怪味。

她涂完，翘兰花指的手型，好像很满意的样子，用胳膊肘碰碰同桌温芷墨“老班刚才说的啥？

温芷墨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子“她说军训地点在乡下的少林中学，不准请假，穿布鞋。”

老班瞅瞅点名册，看看坐在教室中的两个胖子，似乎辨别不出那个是班长，哪个是文艺委员。

李老师说，音乐班的文艺委员选了温芷墨同学，那就由她担任我们一五班的文艺委员。

老班口中的李老师是一五班音乐生的声乐老师，相当于他们的小班班主任。

温芷墨不等老班点名，起身大方的微笑自我介绍。

听张老师说，他已经把班长选好了，是滕序同学，那就自我介绍一下，让新进班的同学认识一下。

坐在教室靠走道的胖子站了起来。

WU，今天打扮好甜蜜，穿了一件浅粉色T恤衫。左侧的胸袋口绣一只小熊，俏皮又可爱，怎么看都别扭，衣服和他的体型、肤色一点也不搭。

“大家好，我叫滕序，滕是藤野先生那个滕，序就是序言的序，是五班的班长，以后我会全心全意的为大家服务，谢谢。”

教室里的掌声明显没有温芷墨自我介绍后的掌声热烈。

掌声刚静止下来，老班又下了一道圣旨。

班长统计下每人穿衣服的号型。一会儿，到行政楼一楼领我们班的军训服、校服。

老班停顿一下，班长多叫几个男同学，把我们班的教材也一起领回来发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张老头幽灵一样返回教室走廊，透过窗玻璃专注的盯着老班，一副小学生认真听课的模样。

等老班发现窗外有人，忙走下讲台回应“张老师。”

张老头一副囧态“校长通知开会，我来喊你一起去，一起去。”

老班手里拿着点名册，张老头紧跟在她后面，渐渐远去。

那个小蛮腰趴在桌子上，皱着眉头，望着二人远去的背景，回忆杜老师刚才瞅她的眼神，心里很不舒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温芷墨关切的安慰，不用在意老班的审美眼光。现在，她看你穿衣不顺眼，她和我们一样大的时候，她奶奶看她顺眼吗？也许她和我们现在一模一样那。

我觉得温芷墨说的有道理。

我在家奶奶一天到晚嫌我浪费食物，学习不刻苦，也许这就叫代沟，慢慢的，习惯了就好。

很长时间，小蛮腰望向窗外，雨一直在下，淅淅沥沥，她陷入了沉思，认真思索自己的青春时光……

来青华中学两个月，终于，美术生和音乐生在一个下雨天，在一年五班汇合成了一条河。

河流的水清澈而明亮，就像我们无法挽留的青春，一路向东音乐一般的流去。

既然青春早晚要逝去，那就让我们在一五班尽情地，热热闹闹地挥霍吧。

温芷墨转身回头，我发现她额头上长两颗如绿豆般大小的青春美丽痘，刚刚冒出芽点，生机勃发“单姗，美术班总共有几个男生？”

小蛮腰也回头看我，笑的一脸灿烂。她右手不自觉地在拨弄散落的长发。

我拿起铅笔在纸上点墨点，脑子飞速运转，数1 2 3 4……11 12 13。

一个墨点，一个男生，白纸上总共13个黑色的墨点。

我回答：“13个男生。”

温芷墨咂舌“我们学音乐的只有2个男生，你们那么多人，才13个……”

林依倩不等温芷墨说完，就吃惊的大声嚷：“全班48人，男生15个，女生33个，咱班阴盛阳衰吗？”

教室里一阵骚动，女生有人唏嘘，有人不怀好意的笑。

男生沉默，甚至有些拘谨，有几个没忍住笑的，眼神中带几分保留，含义不明。

单飞在帮班长一起统计衣服的号型，二人忙忙叨叨挨个询问，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

统计结束，班长滕序又喊了一群男生冒雨去行政楼搬运衣服和新书。

我低头无意识的乱涂乱画，力道一重，铅笔尖“啪”的一声折成两段，断掉的一节铅芯向门口的方向飞去，好像不死心的要挽留住那群男生的脚步。

我的目光追随铅芯飞行的轨迹望去，突然铅芯消失的不见了踪迹，我隐隐的感觉教室里态势不对。

回头望。

教室里已经形成了两大军团。

甲李淘、温彦良与段雨，还有那个黄毛赵宁宁，他们四个抱成团，蜗居在最偏远的角落里，与我们女子军团拉开一道鸿沟。

你们，你们这是干吗那，我们又不是猛虎，你们也不是下山化斋的小和尚，不用大家这么紧张兮兮吧。

小蛮腰挠挠头“昨天声乐课我们还议论，盼望你们美术班多几个帅哥，没想到你们也只有13个男生，长得一个个……”

潜台词“歪瓜裂枣……”

但是，她没说。

她向偏居一方的男团貌似不经意的流连，四个男生，八只眼睛，和林依倩对视一眼就把头无力的沉了下去。

嘿嘿，段雨这次没冒头，刚才还在撩妹，现在小蛮腰不美吗？

对面的男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多么可爱的女孩子，个个古怪精灵。尤其是14个学音乐的女生，是我幼儿园起，见过最玲珑剔透的女孩，神奇地集中在一年五班教室里。

她们就像被魔术师赋予魔法的灰姑娘，个个都有自己的专业特长，随便拉出来一个表演一段独门绝技，能让你看的目瞪口呆，勾走你的三魂七魄——感概老天怎么把精华灵秀全部赋予给了她们。

李丹丹与杨柳青也围了过来。

李丹丹嘿嘿一笑：“果然，阴盛阳衰。”

杨柳青窜到我旁边的桌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有节奏的“啪，啪，啪。”拍三下桌面，像打快板，节奏拿捏的刚刚好，“这叫花多叶少。”

我再接再厉：“僧多粥少。”

温芷墨历声道：“狼多肉少。”

我们五个像说相声，越说越悬乎，越说越血腥。

偏居在角落的四人男生，头耷拉的比鸵鸟都低，一句话不说。

果然，沉默是金。

后来，看动物世界我领悟了四个人当时的心境。

在群狼环绕的绿色大平原上，四只小羊想要生存，必须紧紧抱团。如果那只小白羊胆敢脱离队伍，出头冒尖。它立马就会变成一只待宰的羔羊，连咩咩叫的声音都会被淹没在无边无际的绿色里。

然而，阴盛阳衰对于女生来说也不全是优势，直到我们参加合唱比赛的时候，才发现我们一部分女生还得女扮男装，来平衡一下男女比例失调带来的一系列麻烦。

直到班长滕序和几个男生抬着几捆衣服回来，教室里弱肉强食的态势瞬间土崩瓦解，气氛一下热闹起来，就像进了闹市区的菜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