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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当面不识

书名:知我谓何忧 分类:现言 作者:引碧箫 更新时间:2025-05-11 11: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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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面不识

倚仗乌影的脚程,策马狂奔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摆脱了身后的追兵。顾靖之心中暗骂这边陲之地当真是天高皇帝远,一个小小的同和居居然能动用州县的衙兵,不问个青红皂白就堂而皇之地追捕他们。若非自己‘抢人’在先,又迫于泠州的报到时限,定当把这些官商勾结的勾当搅它个底朝天。

月华凉凉如水,打眼望去前面影影绰绰有一片树林子。顾靖之箍着座前的人儿,稍一思量就纵马进了林子。蹄声踏踏环视了一周未见异常,才择了背风之地勒马收缰。

欲待落马之际,见臂弯中的人竟无丝毫动静,略一回想,似乎自始至终都未见她作何反应,便轻轻推了推她纤薄的肩头,依然未见她有任何反应。不禁有些担心,犹疑着轻轻一扳,就见她顺势向后一仰,饱满的后脑勺堪堪枕在了他的肩窝里,一头轻丝在他胸前铺开。

顾靖之手上动作为之一束,心中却为之一漾,仿佛一滴水珠轻灵入湖,荡开圈圈涟漪……乌影恰巧喷了个响鼻,他忙敛了敛心神,肃了面容就着月色偷偷打量她,却见她双眼紧闭,不禁担心起来,细看之下却让他哭笑不得,因为她鼻息悠长,气韵安然。他们奔逃至此,就差‘亡命天涯’了,而她竟然……睡着了,到底没忍住,顾靖之轻笑出声。乌影侧头望了他一眼,如若它能言语,怕是会说主人病得不轻。

轻轻抱她下马,身上的外袍是他在汤池抢人之时仓促替她披裹的,此时已显松散凌乱,几近‘非礼勿视’。只得小心翼翼地一手托扶着娇柔之躯,一手替她扣着绊子,凝神静心一边扣一边数,偏偏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扰人心神,待他整整齐齐扣完这十六颗扣绊,已是满头大汗。

这时节,林子里的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他就地取材,把周边的落叶拢成长条状,又捡了些枯枝断木架在其上,然后取出火石将它点燃,没过多久,篝火熊熊燃起。他拿了树枝闲闲坐在边上,不时拨一拨篝火,准备等火烤上一阵后腾出这块地面,铺上一些带叶的树枝,再把子青硬塞进来的那件灰貂大氅铺上,就可让她安睡了。这法子还是听仲瑄哥第一次从京卫营回来时说起的,想不到今日竟用上了。若非不能丢她一人睡在这荒郊野岭,还能去猎些野味来挖个坑烤来享用,听说极是美味,当时馋得一众小子直咽口水。想到此处,他回首望了望一旁卧倒的乌影和倚睡在它身上的楚儿,她微微蜷曲着身子,恬静宁和的睡颜有别于平日里的灵动娇俏,凝若羊脂的脸庞被橘红的火光映着,仿佛泛着珠光。

顾靖之是被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唤醒的,睁开惺忪的睡眼,已有晨光透过斑驳的树叶轻洒下来,有细微的尘土在晨光中飞舞旋转,下意识地往铺得厚厚的‘睡榻’上看去,竟空空如也。他立时站了起来,记得昨晚自己和衣靠在乌影身旁守了她半宿,直到黎明时分才打了个盹,难道她竟就此不告而别了?

乌影甩了甩马尾,仰头发出一声嘶鸣,顾靖之心不在焉地拍了拍它,乌影仿佛嫌他‘重色轻友’,用鼻子拱了拱他,就步态优雅地往东南方向踏去。顾靖之不自觉地跟随着乌影,一边转头四顾。不多久,就见一个碧莹莹的湖泊,如一弯翡翠镶嵌其中,湖面上还笼着氤氲的水雾。朦朦胧胧中,有人正在湖边掬水盥面,看她挽袖掖襟的模样,他不觉唇角上扬。

乌影探脖饮水,楚儿似是受了一惊,抬起来头,怔忡地望着他,“你是何人?”

顾靖之心中的懊悔与日俱增,当日狼狈逃奔之时见她睡颜宁和,还心下莞尔。

她问:“你是何人?”他依然以为她是明知故问。不说熟识,毕竟有过‘三面之缘’。

直到她提起及地的袍摆转身欲走,他问她去何处,她说蔻苑,他才觉出不对劲,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楚儿~”。

她回首,眉间微颦,“楚儿是谁?”

难道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正当他怀疑是自己误认了人时,却见她提着袍摆的右手背上有块粉色的印子,显是浅表的伤处脱痂之后肤色未匀。他忆起乌影受惊那日,楚儿拉着同伴离去之时,手背鲜红的擦伤清晰可见,距今不过一月。

他伸手捉住她的手腕,问她这是如何伤的?她凝着他的眼睛微微无措,反应过来后用力一挣,才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她关于容亲王府之事,她亦一脸茫然,他才确定她并非故作不识。却不知流云山庄一别,不过短短几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怕再生枝节,乾宁自不敢再去,所以星夜兼程赶赴塍州。

眼看着泠州军役报到的时限日近一日,顾靖之心急如焚,面上却不露声色。连日来,他带着楚儿遍访名医,还未见丝毫起色,甚至连个明确的诊断都未得出。楚儿除了忘却前事,性子比以往静些,倒也无其余不妥。几日相处下来,她对顾靖之已不似先前的防备。

带她诊病之时,穿梭于塍州的大街小巷。她虽未曾言语,但他看得出来她喜欢街头巷尾这些鲜活而新奇的东西。

到塍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带她到沈记布庄裁了几身衣裳,想想时日应该差不多了,就带她前往试衣。

“哎哟,贵客来啦,里边请,里边请!”沈记作为城中的老号,铺上的掌柜经验丰富,眼力劲儿自然也不差,上次去度量尺寸时,就对他们奉若上宾,今日更是亲自迎了出来。

楚儿螓首一低,随伙计去后厢房试衣。顾靖之在前厅等候的功夫,掌柜亲自给上了茶。顾靖之点头致谢,浅啜了一口,回想起今日那位鲁郎中的话,说楚儿的症候乍看类似于失魂症,细察之下却有分别,倒似中了毒……西南之地毒物横行,瘴气丛生,西南夷人也擅制毒使毒,此中门道甚深,若说中毒倒也不无可能。

“请问掌柜,可否借纸笔一用?”

“有有有”,掌柜连声应着,忙从柜上取了纸笔过来。

顾靖之提笔一蹴而就,一抬眼就见伙计打帘领着楚儿出来。藕合色的合领对襟上袄用雪缎裁成,下裙为素色百褶裙,隐有重莲织纹。通身样式极简,增之一分则嫌肥,减之一分则嫌瘦,盈盈合体,衬得她面若芙蕖,腰如束素。

楚儿默不作声地望着顾靖之,掌柜则在一旁频频微笑着点头。布庄里来来往往的顾客,上自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掌柜的有时虽不免刻意奉承,但见到这般雅人适衣的‘美景’自然是真心赞赏。若非觉得这位小姐虽容色惊人但稍显清冷矜淡,怕自已言多唐突,更免不了一番溢美之词。

沈记裁衣固然讲究,更难得楚儿这般身段、容貌,无论是团花褙子袄裙,还是窄衣领花绵袍,穿在身上各有一番韵致。

“公子您看,姑娘这几身可还入眼?”,掌柜陪笑着向顾靖之道。

顾靖之听他口吻,想来是误会了,但若是着意辩解,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干脆道:“甚好!”

出了沈记,顾靖之带着楚儿往城隍庙去。城隍庙位于水牛巷,这一带鱼龙混乱。庙中聚集了二三十个乞丐,见两人的通身打扮,故意嘻笑着围了上来,楚儿见势好不自在,不由拉了拉顾靖之的衣袖,轻声道:“来这里做什么?”

顾靖之顺手拍了拍她的手臂,低声安抚道:“有我在,没事。”

他留意了这些乞丐身上的行头,基本是一袋或无袋的弟子,抱拳道:“在下能否托贵帮兄弟帮忙送封信?”

众乞丐听他如此说法,显然懂江湖规矩,于是敛了歪眼咧嘴的嘻笑,一个个拄着棍静待下文。其中有个一袋弟子拨了拨披落颊旁的乱发,挑眉道:“既是江湖朋友,说吧,送到哪儿?”

顾靖之掏出之前写好的书信,递给那个乞丐,“流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