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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冬至数九

书名:知我谓何忧 分类:现言 作者:引碧箫 更新时间:2025-05-11 11: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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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叡帝亲率文武百官到京城北郊祭祀,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祭祀礼成,叡帝雅兴突发,往不远处的云檀山去,群臣自是跟随。叡帝见几个老迈的臣子腿脚不便,便命他们在山下等候,老臣们纷纷叩谢皇恩。

沿石径拾级而上,两旁的禁卫军壁垒森严。登至双涧峰时,山风已近凛冽,凭栏俯瞰,整座京城尽收眼底。

叡帝站在丈宽的石桥上,桥下涧水声如漱玉。赵德常见叡帝额上已有薄汗,便恭身递上汗巾,叡帝接过随意拭了拭,抬眼四顾道:“既谓双涧峰,为何只见一涧?”

左相殷思清上前执礼道:“回禀圣上,此涧原由凝翠峰的东涧与云檀山北麓的北涧汇流而成,每逢雨季,北涧水色清澈,而东涧水色黄浊,便可在此处见到双涧回澜、和而不同的景象,故而谓双涧峰。”

“哦,好一个和而不同!”叡帝似乎颇有兴致,一转脸看到隔了数个身位的顾云阳眉头微锁,“顾卿。”

顾云阳躬身执礼,“微臣在。”

叡帝神情和悦道:“今日冬至大节,顾卿为何愁眉不展?”

顾云阳一时语塞,顿了顿才道:“微臣教子无方,愧对圣颜。”

“还在为靖之的传闻所困?”叡帝似在意料之中,神情微肃,“靖之如若真敢当街纵马,朕绝不宽宥!”

顾云阳立时跪倒在地,沉声道:“养不教,父之过,微臣甘愿领罪。”

叡帝哈哈一笑,“听说安丰大营的军棍可一点没认顾小侯爷,朕还暗自思量,安定侯当真铁面无私,这会儿看来到底还是护犊啊!”

“微臣不敢”,顾云阳垂首不起。

叡帝一抬手,“起来说话。”

“谢圣上。”

叡帝抬眼望着激流而下的溪涧,微微一笑,“朕已知此事的来拢去脉,清者自清,顾卿不必为此困扰。”

顾云阳心中纳闷叡帝从何得知,殷思清适时道:“臣认为以顾贤侄的品行,不至有意当街纵马。”

叡帝似笑非笑,“以殷相的识人之明,断不会看错了人。”

殷思清忙道:“臣惶恐。”

“都察院左都御使许兆卿,右都御使易连赫何在?”叡帝忽然扬声问道。

仅容二人并行的石径上,许兆卿阔步上前,“微臣参见圣上。”

殷思清一旁轻声道:“启禀圣上,易连赫易大人这两日告病未朝。”

叡帝面容清冷,“怕是心病吧?”转而对许兆卿道:“这些日子,朕听闻不少关于都察院左右都御使失和的传言,百姓都知道‘家和万事兴’,家国天下,情同此理。今日并非朝堂之上,朕给你们提个醒,如若再有事端,莫怪朕不念旧情。”

说罢扫视了一番群臣,又特意看了一眼殷思清,“右都御使那里请殷相转告”,殷思清躬身应了。

许兆卿面有愧色,“微臣谨记圣上训诲。”

午后,李初妍正在房中小憩,斜晖透过碧纱窗,窗棱上的镂雕投在绣屏上,时光流淌,岁月静好。

朦胧间听闻细碎的脚步声进进出出,李初妍翻了个身,半睁了眼嘟哝道:“澜儿,你在做什么?”

澜儿正蹑手蹑脚地迈过门槛,闻言一掀眉又转回房里来,“到底还是吵醒了郡主。”

阵阵幽香扑鼻而来,李初妍嗅了嗅,疑道:“你这是……跌到花丛里过了?”

“奴婢在为郡主准备画九的颜色啊!”澜儿笑微微地立在床前。

李初妍恍然道:“是了,今日冬至呢。”第一次画九是兄长手把手教她的,素梅一枝,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出……兄长进京前,每年冬至都画一幅挂在书房,她便日日调了各种颜色去染。兄长进京后,许是年岁渐长,觉得花色过于浮艳,她就只染墨色了。见澜儿葱段般的指尖被各色花汁染得煞是好看,倒勾起了她的兴致。

紫菀急勿勿地进来,脸上却是带了笑意,到李初妍跟前福了一福,“启禀郡主,宫里来人,说是皇太后赐了冬衣给郡主,世子让郡主到徵品堂谢恩。”

澜儿忙侍候着主子起身更衣,仓促间也来不及细细梳妆,稍事整理便往徵品堂去。待李初妍赶到徵品堂,便见兄长正陪着宫里的内侍在里面饮茶。李元辰听见脚步声,转头一望,向内侍微笑道:“这便是舍妹了。”

内侍奉太后之命而来,李初妍少不得恭敬执礼,“李初妍见过公公。”

“郡主客气了。”内侍执着拂尘侧身让了让,回头使了个眼色,就有小太监捧上朱红色的戗金衣匣,匣上凤穿牡丹的纹饰精美繁复。李初妍双手接了,沉甸甸的,转交给澜儿,便低身谢恩:“谢皇太后赏赐。”

内侍这才坦然受了,脸上微微含笑,望着李初妍道:“皇太后甚是想念郡主,特命奴婢传话,让郡主得空常去宫里走走。”

李初妍伏下身去,“初妍不才,承蒙皇太后垂爱,铭感五内。”

彼此又客套了一番,内侍便向李元辰拱手道:“杂家这就回宫复命去了。”

“有劳公公了。”李元辰一边送了出来。

“世子请留步。”

李元辰示意候在阶下的季执事,季执事上前打了轿帘,恭送内侍上了庭前的小轿,陪着往府门去。

李元辰回过身来定定地瞅着妹妹,李初妍不明所以,不由疑道:“兄长为何这般看我?”

李元辰忍着笑意,“单看方才这一番应对,倒不输任何名门闺秀。”

李初妍面上一红,不依道:“兄长怎么也跟着二哥哥学坏,一味取笑我。”

“你若不提我倒一时忘了,你二哥哥有书信给你。”李元辰说着掏出一封信函递给她。

李初妍一边启封,一边惴惴道:“也不知二哥哥有没有因我受罚。”都说字如其人,李元景生性洒脱不羁,一手草书亦是龙飞凤舞,字里行间自有一股子酣畅淋漓的豪放。李初妍细细看着,一时珠泪盈眶,忽而又破涕为笑。等她又看了一遍,李元辰掏出帕子给她拭着脸颊,故意逗她,“一歇哭,一歇笑,要不劳吕郎中过来瞧瞧。”

李初妍俏鼻微红,撇着嘴道:“二哥哥果然因我受罚了,信中虽不曾细说,显然父王是动了真怒,他还浑不在意满纸顽笑。”她似乎都能从松花笺上看到李元景那似笑非笑的模样。

“你二哥哥就是这个性子,他既答应送你上京,必是早就做好了挨罚的打算。”

李初妍不禁更加自责,抽噎着道:“都怪我,不仅连累了二哥哥,还让母妃伤心。”点漆般的瞳仁被泪水浸润,耀如黑晶。

“母妃信中虽有责怪,亦难免一时伤心,总以担心居多,你既已安然抵京,又哪里舍得真心怪你。”李元辰扶着她的肩膀,噪音低沉而柔和,不自觉地让人宁下心来。

“母妃有信来?”李初妍止了啜泣,抬眼问。

“嗯,母妃让你安心住上一年半载……”羊脂盖碗在案几上留下几圈洇印,胡乱叠成一处,李元辰凝着那些印子,一时顿住。

“兄长……”

李元辰强牵出一丝笑容,“母妃让你安心住上一年半载,若想回南了,便提前去信让家里来接。”

“是”,李初妍自知理亏,答应得异常乖巧。

澜儿在一旁的条案上细细检对着匣子里的衣饰。妆缎穿蝶袄裙两套,秋香色、玫瑰紫各一,金玉坠四合如意云肩一副,通袖缠枝花锦袍两件,绛、素各一,再有一件貂皮斗篷,织染局的材质、针工局的做工自不消说,最喜人的还是那双鎏金绣鞋,头上缀了两颗微粉色的‘美人湖’,珠光荧润。

李初妍许久未闻澜儿的动静,一回首,便见澜儿喜孜孜地捧着一双绣鞋,爱不释手,不由笑道:“傻丫头,不过一双鞋子,就喜欢成这样?”

澜儿抬头,吃吃地笑:“奴婢心想,穿了它该舍不得下地走路了。”“那要它何用,难不成整日里穿着它在房中枯坐?”

李元辰见她们主仆二人说得有趣,“北地有云:易数河不得一蚌,聚蚌盈舟不得一珠,此珠虽称不上极品,也算难得,只是宝珠虽珍,终究是个死物。”

李初妍亦曾耳闻,历朝皇室权贵对此珠索取无度,以致北方部族因采珠而惨死者不计其数,一时静默,及至目光扫到堂前案上的卷轴,上书‘柔柳轻垂幽草待重茵’,李初妍忽而笑靥轻漾,回头眉眼盈盈地望着李元辰,李元辰笑意温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