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晚宴之一
书名:只是那时—— 分类:现言 作者:潘珵 更新时间:2024-12-14 20:11:01
观澜台主楼坐落在悬崖边,融合了现代与自然的设计元素,像一块镶嵌在悬崖顶的巨型水晶。
北侧正门外是大片草坪,如今停了满了车。南侧面海,有悬空的观景台和廊道。悬崖岩面经过精心设计,花草藤蔓不经意地从石缝间长出,柔和了石头的冷硬感,配置上装饰灯光,如同一幅大型油画挂在山崖。
另有三座小楼从侧面延伸,似是巨型水晶的附属。整体远望过去,如一串项链,一起装饰着悬崖。
七商社今天包下了整间会所。
谭琅有自己的圈子要应酬。谭耀德则带着谭琳跟各路商界大佬寒暄。
大佬们看到谭琳,就是一番夸赞和叨叨,这个说老谭你把闺女藏了那么久才带出来,是舍不得她嫁人吗?那个说可惜我家儿子已经结婚了云云。听得谭琳都不知该如何对答。
商会的副秘书长高明远,在大堂一侧组织义卖活动,见着人就招呼过去看。谭琳找了个由头,离开那群要给她找对象的大佬,凑过去围观。
一个半大孩子抱着小木箱,跟在高明远后面。高明远从箱子里取出一枚印花,随手贴在围观群众的手臂上。谭琳正在看桌上的工艺品,一个不察就被贴了枚。
“好事成双。”高明远说着,给她另一边手臂再贴一枚。
她困惑地看着高明远,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后者已经去找下一个目标了,对她挥挥手说:“不着急,我会去谭家找你爸收钱的。记一下,谭家大小姐两枚。”
她愣在那。她这是被敲诈了吗?现在搞慈善这么猖狂的?
“这到底是?”她呐呐问道。
“一万一枚。”
旁边有个声音回答她。
谭琳赶紧把印花揭下来。她欲哭无泪,暗道自己果然应该经常出来见见世面,才不会看个热闹就没了两万刀。老三知道得笑起飞了。
“这是高秘书印花的友情价。”
她转身看到是周怀民在说话。他也在揭手臂上的印花。等那几枚揭干净,他随手取过谭琳手上的两枚,一起交给旁边的随员。
那边的高明远看到,跟助理说:“琳小姐那两枚算周怀民头上。”说完便朝正在推销工艺品的小孩子打信号。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就过来抱着谭琳喊“姐姐,买点我做的珠串吧。”“姐姐,我做的胸花可漂亮了。”“我做的小饼干好好吃的,还有巧克力。”
三个孩子把谭琳头都绕晕了,想走又走不掉。
“行了,回吧。”周怀民手一伸,一一取过孩子们的提篮,又递给随员。再次拯救了谭琳。
高明远见了就说:“周怀民你是年度最佳。孩子们,玩儿去吧!”
完成了任务的大孩子就带着小孩子跑出大堂。
“高秘书,你这是……”谭琳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我替孩子们谢谢你。还有你。”他指指周怀民,然后发现展台上还有一篮手工艺品。谭琳赶紧拉着周怀民往外跑。这个地方再待下去,她得破产了。况且,总得把善事给别人留一点吧。
一直跑到外面的观景台,她才停下来喘气。说:“我是真不知道现在做慈善的还有这种套路。回头和你平分那些小东西哈。”
“随你。”周怀民说。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他扶着栏杆看海。她也只好看着远方海面的船,暗自寻找话题,试图打破这令人不安的沉默。
多年不见,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话题呢?工作,生活,爱情……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时间逐秒逐秒地过去,谭琳手指悄悄地抠着栏杆,寻思该用什么借口离开。
“高秘书印花的价格因人而异。”
他先说话,谭琳松了口气。
“刚才那种黄色的,正常价格一百。给我们这种出自六族的,一万。这就是他的友情价。还有一种绿色的特别版,五万一枚。”
谭琳惊讶道:“他是跟我们有仇吗?”
“他认为,我们这些靠着祖荫享清福的人,应该把福泽分享给更需要的人。”
她撇撇嘴,不认可这种区别对待,说:“我哥经常说,他比家里的狗还累。家里那么多人,要是没有一代一代人的经营,祖荫早就被吃光了。”她打住,想起他的公司如今正在被强行征收为“祖荫”。
他只笑笑。“这些年没见你出来。”
“多数时候在纽约。这次真是长见识了。”
“那也许会再碰上。”
“你公司在那有分部?”
他说是。
接着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谭琳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实则抓心挠肺地想走。
“冷吗?你先进去吧。”周怀民忽然说道。
这可太好了。
她说行,就踮着脚尖快步走向明亮的偏厅。走到半途再回头看去,倚着栏杆的周怀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玻璃栏杆看不真切,近乎透明,他就像凌空站在悬崖边,随时能掉下去。
“周怀民,你不走吗?”她问。
他向她走来。“那一起吧。”
接近用餐时间,所有人进入宴会厅。落座之前,三五几人凑成团,随意交谈。谭琳跟着周怀民去自己的座位。
两人还没走到位置,一名艳丽女子凑到他们跟前。她年约二十五,穿一袭嵌着珠宝的银色长裙,上下打量过谭琳后,她说:“哟,这就是谭琳小姐了吧?果然是个大美人。怀民,你可真有本事,刚弃了旧爱,马上就有了新欢。”
“韩绮琴。”周怀民只是低声提示谭琳,看起来并不想跟这位嫂子说话。谭琳得知这是周树基的新老婆,同样扫视几下韩绮琴,笑眯眯地说:“幸会幸会。周树基的眼光也不差啊。只不过。”她挽过周怀民,“他眼光变得很快的,你最好抓牢点。”
她又故意问周怀民:“她是你第几任堂嫂来着?”
“第四。”
她故意“哦”了个长音,噎得韩绮琴虎着脸却发作不得。
走得远了,他说:“不用跟她较真。”
“就是看不过她那模样,还玩挑拨离间呢。对了,周树基有四十几了吧?”
“嗯。”
谭琳暗自咋舌,无法理解韩绮琴的选择。
她挽着周怀民走到指定餐桌,楚冉和冉女士已经落座。
“会长。”
两人跟冉女士打过招呼,周怀民替谭琳拉好椅子入座,再坐在楚冉和谭琳中间。
谭琳说:“楚冉也来啦。”
“来长见识。”楚冉说完就不再看她,自顾自刷手机。
谭琳瞅了瞅桌上名牌,没有错,谭家三人就是跟楚冉母子一桌,外加周怀民。
不一会儿,谭耀德和谭琅也到位了。谭耀德说楚老爷子在另一桌,刚打招呼去了。他坐下后和冉女士谈论起新加入商会的会员。
楚冉放下手机,跟周怀民聊起来,他们在讲船舶自动化的话题。谭琳插不上话。
不多时,谭琅也加入了周怀民与楚冉的话题,探讨自动化在提高酒店运营效率方面的可能。
一桌六人,就谭琳如坐针毡,度秒如年。
她无聊地打望,看到楚老爷子与他们隔了一桌,同桌都是年岁相仿的大佬。
宴会厅中间是个小舞台,此时有两名舞者在表演,台下有两位提琴手为他们伴奏。舞台另一边,谭琳看到了周树基和韩绮琴那桌。
宴会策划者是有眼色的,看来也是收到了风声,让周家的人分开就坐。还隔了老远。
她收回视线,看着周怀民和楚冉,忽然发现这两人其实很像,气质上的相似。她前男友也是这一类型。他们都有一种洞察世情后的从容与淡泊。
这个发现令谭琳沮丧。目光落在周怀民那里,察觉到他耳朵上方有块浅浅的疤。
她马上记起这块疤是怎么来的,忙低头绞着餐巾,默念“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