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飞白舞，梅开香如故

　　窗外，北风，飞白，梅花

他，是名动长安的棋手，一生纵横棋局，未输黑白半子。

她，是画圣弟子，曾经丹青妙笔开红梅，千金难求。

启明二年冬，北风卷着碎琼掠过长安城，雪粒子簌簌扑在雕花窗棂上。窗内炭火明灭，映着案头半幅未竟的《寒梅傲雪图》，朱砂点染的花瓣在宣纸上凝结成血珠般的晶莹——这是她第七次试图画完这幅画，笔锋总在触及枝干时颤抖着洇开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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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溯回十二年前的梅林，两个总角孩童正在积雪的虬枝下嬉闹。男孩攥着云子黑棋的手指冻得通红，却执拗地要教女孩下五目棋：“落落你看，这般布阵便能困住大龙...“话音未落，女孩突然拽着他的袖角惊呼：“易辰快看！”但见冰晶包裹的梅蕊在晨光中绽开细纹，宛若琉璃盏里斟满了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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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我以后要当天下第一的棋手，你呢？”

“我？我喜欢画画，以后，以后就当天下第一的画手吧。”

“那，等我们当了天下第一以后呢，你，你能不能还和我做朋友啊？”小男孩试探的问。

“为什么不呢？”小女孩一脸疑惑。

“我听他们说，天下第一都很高冷，没朋友的。”小男孩一脸认真的说。

“啊，哈哈，那我们拉勾好不好？”小女孩笑起来眼睛咪成了月牙。

“好啊。”

此时，二人身边的梅花树，正开着一树梅花，花开烂漫。

十年后，戎狄南下，烽火台上，他玄甲覆身，面前摆着染血的羊皮舆图与褪色香囊。信笺上清隽小楷犹带梅香：「...今岁，寒梅较往年更艳三分，待君归来，共摹《双清图》」。他看着桌面上的信，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帐外突然金柝骤响，他猛地攥紧香囊起身，棋盘状的布阵图上，黑子正将白军逼入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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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男孩对女孩说：“我要为天下苍生下一局棋，这一次，胜负难料。”

女孩没有劝阻他，只将一个正面绣着平安，背面画着梅花的香囊送给男孩，对他说：“我等你回来，等你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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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决战在战鼓声声中拉开序幕，两军交锋。

刀光剑影，人头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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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压断了中军帐前的旗杆。当他率轻骑突入逐狼山时，听见箭矢破空的锐响竟像极了棋子落枰的清脆。最后一支白羽箭洞穿肩甲时，他恍惚看见漫天飞雪化作宣纸上的皴擦笔触，而她正在长安梅树下调着胭脂色。

三天后，京城郊外八百里加急。

“边关急报，我军与戎狄决战，我军大胜。戎狄王族率本部人马逃入逐狼山中，易将军为绝后患，以身为饵，引出戎狄王族反扑。我军埋伏部队全歼贼寇，但是易将军陷阵在先，身中流矢，生死不明。”

戎狄之祸平息的消息令举城大震，家家欢腾。

但在一处雅致幽静的院落，有一个女子斜倚窗前，眼圈泛红，脸上的泪痕若隐若现。她正对着一局残棋发呆，黑白双子不知何时摆成了阴阳鱼的形状，就像那年他教她破“梅花五出“局时的模样。

她紧紧握着黑白棋子，嘴里呢喃祈祷着什么，心绪不宁，脑海里记忆碎片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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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灯在廊下摇晃，将两个雪团似的小人儿映在青砖上。易辰踮脚去够梅枝最高处的冰棱，指尖刚触及晶莹，整簇积雪便簌簌落在落落描摹的画纸上。“哎呀！“女孩慌忙用朱砂笔补救，却将梅蕊点成了小兔模样。男孩笑得跌坐在雪堆里，发间沾的梅瓣随着笑声颤动，像栖了只振翅的赤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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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风雪卷开窗扉，梅香裹着铁锈味倏然而至，她的思绪被拉回现实，似有所感，抬头见到玄甲少年拄剑倚在门边，发梢还沾着塞外的沙尘。

此时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鼻尖，转瞬间便是大雪纷飞。在朦胧的视线里，她仿佛看见有一个少年执棋踏雪而来。

“易辰！易辰！”她激动的跑出屋子，生怕是黄粱一梦，她扑进他怀中的瞬间，当颤抖的指尖触到真实的温度，大氅上的冰碴子硌得生疼，却听见胸腔里传来稳健的心跳，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哽咽起来。

他轻抚她的头，细声到：“我回来了。”

檐角铜铃叮当，惊落了最高处那朵将谢未谢的梅，花瓣恰好飘进案头画中的留白处——原来《寒梅傲雪》残缺的枝干，等的本就是浴血归来的虬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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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拥抱在一起，相对无言，只有雪花额外欢快的飞舞，此时二人身边的梅花树，正开着一树梅花，花开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