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节 旧巷重逢

　　京州老城区的早市飘着油条香，高启强蹲在豆浆摊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破陶碗沿。

二十年牢狱生活在他眼角刻下深纹，但那双眼睛依然像黑潭般看不透。

老板娘递来豆浆时多看了两眼，突然打翻瓷勺：你...你是

老高！剃头匠老陆的推子停在半空，塑料帘子被掀得哗啦响。

十年前被判无期的人，此刻穿着灰夹克坐在他店里，正捏着半根大前门香烟。

高启强望着镜子里花白的鬓角，突然笑出声：还记得九七年你给我剃头那次吗？

他抬手比划着，你说我这后脑勺有反骨，得用热毛巾敷软。烟灰簌簌落在围布上，门外警笛声由远及近。

老陆的推子开始发抖。

玻璃门外，李飞正盯着手机里的通缉令照片——二十年过去，那双眼睛分毫未变。

春风茶楼二层包厢，李达康的食指在紫砂壶盖上画圈。

壶嘴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金丝眼镜，赵市长觉得旧城改造该用哪家建筑公司？

对面的男人擦着汗，公文包里露出强盛集团标书的一角。

窗外忽然传来敲梆声，穿戏服的卖艺人正唱《空城计》，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李达康的手顿了顿。二十年前，高小琴最爱哼这段。

他推开雕花木窗，看见楼下巷口闪过灰夹克衣角——高启强正仰头望来，手里拎着印有市委接待用酒的塑料袋。

砰！茶杯碎裂在地。

等秘书冲进来时，只剩摇晃的竹帘和泼在《京州日报》头版的茶渍——那上面登着李飞荣获二等功的照片，

背景里扫到半张酷似高启强的侧脸。

水产市场的腥气裹着血水在地上淌，高启强系着橡胶围裙，

刀刃精准地剖开鲈鱼肚。鱼鳔在案板上颤动时，他听见身后胶靴踩水的声响。

强哥。唐小龙的疤脸在节能灯下泛青，手里塑料袋滴着红汤，

像拎着颗人头，小虎的忌日要到了。

冰柜嗡嗡作响。高启强把鱼摔在案上，掏出手帕慢慢擦手。

二十年前那场车祸的碎片突然在眼前闪回——唐小虎被卡在变形的驾驶座，手里还攥着没送出去的婚戒。

旧账该清了。唐小龙逼近半步，塑料袋里露出半截冻硬的牛尾。

高启强突然抄起刮鳞刀扎进鱼头，血点溅到对方脸上：告诉老默，明天送二十斤黑鱼到养老院。

警车红蓝光扫过市场时，摊位后门吱呀作响。

李飞攥着配枪的手满是冷汗，看着空荡的案板上留着一枚沾血的银戒指——正是当年唐小虎那枚。

养老院消毒水味里混着尿骚气。

高启强把保温桶搁在床头，扶起枯瘦的老人：叔，鲈鱼粥。

陈金默浑浊的眼球动了动，突然死死抓住他手腕：小虎...小虎的头七...指甲陷进肉里，

高启强任由他抓着，舀起一勺吹凉。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就是这个男人替他处理了徐江儿子的尸体，换来女儿黄瑶的学费。

走廊忽然喧闹。李飞举着警官证闯进来，看见老人突然抽搐着指向窗外。

他扑到窗前时，只来得及捕捉到灰夹克消失在梧桐树后，树杈上挂着个塑料袋——里面二十条黑鱼张着嘴，鳃盖还在翕动。

他每周三都来。护士边换尿袋边说，有回老爷子把粥打翻了，

他蹲地上捡碎片，手抖得比帕金森还厉害。

高家祠堂的蛛网粘在供果上，高启强捻着三炷香，火苗在他瞳孔里跳动。

供桌下突然传来机括声，他抬脚重踏三下青砖，暗格弹出一本裹着油纸的账本——纸张已脆黄，2001年的日期旁记着赵立春秘书收明清花瓶一对。

出来吧。他对着梁上说。

李飞从阴影里走出，枪口对准他后心：为什么自首？

高启强抽出夹在账本里的照片。

泛黄的相纸上，六岁的李飞在游乐园啃棉花糖，背景里戴鸭舌帽的男人露出半张脸——是二十年前的祁同伟。

你以为达康书记为什么收养你？香灰断落在高氏历代宗亲牌位上。

突然一声巨响，祠堂门被撞开，唐小龙举着猎枪狞笑：该结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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