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

　　张子凡在密林中狂奔，手腕上的水晶枫叶链坠不断发出嗡鸣。那些会动的影子正如冯采薇警告的—扭曲的树影会突然伸出利爪，水潭倒影里会浮出苍白的手臂。他不得不依靠荆棘契约赋予的精灵视界，在虚实交织的光影中寻找生路。

当双生瀑布的轰鸣声穿透林海时，朝阳正撕开天际的阴云。张子凡瘫坐在溪边岩石上，发现掌心被冯采薇发丝割破的伤口竟长出细小的藤蔓。这些翠绿的嫩芽随着他的呼吸明灭，像是某种活着的纹身。

“以血为引，以灵为媒。“沙哑的女声突然从瀑布后方传来。张子凡惊觉水面倒影中站着个戴鹿角面具的白袍人，而她本人其实坐在对面崖壁的松枝上。

白袍巫祝的斗篷无风自动，露出腰间九枚颜色各异的铃铛。她屈指轻弹，张子凡腕间的银链突然绷直，牵引着他跌入瀑布后的洞穴。水流在触及他身体的瞬间自动分开，露出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发光符文。

“采薇那丫头，居然把月影链给了人类。“巫祝摘下面具，竟是半张精灵半张人类的面容。她左眼的精灵金瞳凝视着张子凡手背的契印，右眼的人类黑瞳却流下血泪，“说说看，你是怎么让暗棘刺青开花的？“

洞外突然传来巨响，三个噬灵战偶撞碎瀑布水幕。它们关节处的人脸浮雕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石质手掌抓向正在蜕变的巫祝。张子凡下意识挥动手臂，那些缠绕伤口的藤蔓突然暴涨，在岩缝中催生出带刺的铁荆棘。

“自然之怒？“巫祝的人类侧脸露出狂喜，精灵侧脸却严肃地结印。她扯下两枚铃铛捏碎，紫金粉末在空中凝结成双头巨狼的形态，“小子，按住战偶胸口的三眼纹章！“

张子凡在藤蔓牵引下跃上石像，契约纹路在触碰纹章的瞬间绽放强光。噬灵战偶体内的暗红灵脉突然倒流，那些哭泣的人脸竟开始反噬操纵者。腐面巫师的惨叫从战偶核心传出时，巫祝的精灵金瞳突然化作竖瞳：“找到你了。“

她将剩余的七枚铃铛抛向空中，铃音竟凝成实体锁链穿透虚空。千里之外的某处地穴里，正在举行献祭仪式的腐面巫师被生生拖进洞穴。张子凡看到这人腐烂的半边身体里，居然涌动着与冯采薇同源的翡翠色灵光。

“当年偷学生命熔铸术的果然是你。“巫祝的人类右手按在腐面巫师心口，精灵左手却捏碎了他的琥珀吊坠。被封印的精灵耳尖化作光点消散时，冯采薇的影像突然浮现在众人面前—她正被囚禁在某个布满星象图的祭坛上，周身缠绕着黑荆棘。

张子凡手背的契印突然灼烧般剧痛，冯采薇的虚影竟转头看向他：“别用精灵视界看祭坛的...“警告未及说完，整个影像就被血色吞没。腐面巫师趁机自爆，飞溅的腐肉中钻出数百只带翅毒虫。

“带他去月影泉！“巫祝的精灵半身开始石化，人类半身却快速结印封住洞口，“采薇被困在观星者的永夜迷宫，只有契约者的血能唤醒晨星之钥。“

张子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巨狼虚影叼住后颈甩上背脊。穿越瀑布的刹那，他看见巫祝的人类半身正在融化，而石化的精灵半身嘴角却带着释然的笑。

疾驰三个昼夜后，巨狼虚影停在了被月光照亮的环形山谷。这里的泉水浮在半空，倒映着九轮不同颜色的月亮。张子凡腕间的银链自动解体，链坠化作光粒融入水中，泉水里渐渐浮现出冯采薇被荆棘贯穿的身影。

“以契约为引，以月光为舟。“苍老的声音从泉底传来，七个白袍巫师浮出水面。他们的衣摆都绣着与冯采薇眼下相似的刺青，只是有些被火焰灼烧过，有些被利刃划破。

为首的盲眼巫师用杖尖划过张子凡的掌心，沾血的藤蔓突然开出银白花朵。泉水剧烈沸腾，九轮月影汇聚成光柱笼罩张子凡。当他再度睁眼时，手中多了一把由星光凝成的钥匙，而胸口浮现出与冯采薇完全对称的荆棘纹路。

“记住，永夜迷宫的阴影会吞噬记忆。“盲眼巫师们化作雾气消散前，将某种冰凉的液体注入他眼中，“当采薇叫错你的名字时，用晨星钥匙刺破她的镜像。“

星光钥匙触及虚空时，张子凡看到了颠覆认知的景象—所谓迷宫竟是倒悬在天空的破碎城市，那些星象图是流动的活体符文，而每个转角都徘徊着被篡改记忆的闯入者。

在迷宫核心的祭坛上，冯采薇正被黑荆棘钉在月轮图腾中央。她的银发半数化作枯草，常春藤刺青爬满了脖颈，看到张子凡时却露出陌生而警惕的眼神：“又一个幻影？父亲派来的说客？“

张子凡刚要开口，脚下突然窜出带刺的藤蔓。这次袭来的不再是实体攻击，而是直接针对意识的记忆侵蚀。无数陌生画面涌入脑海—他看到幼年的冯采薇在月神祭坛点燃灵火，看到腐面巫师那时还是精灵长老的模样，看到白袍巫祝们为是否销毁生命熔铸术卷轴争吵。

“你父亲没有背叛月神殿！“张子凡在记忆洪流中抓住关键片段，晨星钥匙突然发出清鸣。冯采薇眼下的刺青金芒暴涨，黑荆棘出现片刻僵直。他趁机冲上祭坛，却发现钥匙根本无法触及实体。

祭坛下方传来腐面巫师的嗤笑：“可怜的小子，你不过是契约的祭品...“话音未落，张子凡突然将晨星钥匙刺入自己胸口。契约纹路绽放的强光中，两人的鲜血通过荆棘连接，整个迷宫开始崩塌。

当冯采薇眼瞳恢复清明时，他们正坠向某个闪耀着翡翠色极光的深渊。精灵染血的指尖拂过张子凡开裂的契约纹路：“笨蛋，月神木心的传承者怎么会怕永夜...“下坠突然停止，他们跌进了铺满发光苔藓的树洞—正是三天前分别的地方。

树洞岩壁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新生的常春藤，叶片上跳动着与两人契约纹路同频的光点。冯采薇虚弱地倚在张子凡肩头，月光从洞口斜照进来，映出她颈侧正在褪去的黑荆棘纹路。

“现在轮到你解释了。“她勾起染血的唇角，指尖戳着张子凡心口的星光钥匙残痕，“为什么人类会有月神祭司的血脉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