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现世之影

　　张子凡的指尖在集装箱金属表面摩挲，精灵视界让那些防辐射标识扭曲成藤蔓状的精灵文字。当“X-300“的编号逐渐重组成冯采薇的真名时，他后颈的逆时之鳞突然发烫，眼前的集装箱竟变得半透明—里面根本不是核废料，而是三百具浸泡在绿色溶液中的精灵躯壳。

“张工？“同事小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张子凡猛地转身，看见对方的安全帽下钻出半截噬月虫的触须，工牌上的照片正在缓慢蜕变成腐面巫师的模样。

逆时之鳞突然刺破皮肤，张子凡的瞳孔分裂成双重金轮。在真实视界中，整个垃圾处理厂化作巨大的献祭法阵：运输车是蠕动的噬灵战偶，吊装机爪上沾满星骸界的辐射结晶，而他亲手检测过的每个环保装置，都在地面投射出永夜迷宫的星象图。

“凌晨三点还敢来厂区，不愧是年度优秀员工。“小王—或者说披着人皮的邪巫师—的指关节反向弯曲，露出藏在掌心的第三只眼，“冯采薇的银发标本，在B3实验室等你很久了。“

张子凡的西装口袋突然发烫，那枚在地铁站台捡到的月纹松果残骸，此刻正与集装箱内的精灵躯壳产生共鸣。他假装踉跄着扶住集装箱，暗中将松果灰烬抹在编号铭牌上。当灰烬触及金属的刹那，整座厂区突然响起刺耳的防空警报。

“你竟敢唤醒沉睡者！“邪巫师的人皮轰然炸裂，露出底下由环保塑料袋和废金属拼接的躯体。它的脊椎是扭曲的钢筋，内脏部位涌动着处理厂排放的污水，头颅则是半融化的辐射检测仪。

张子凡抓起地上的螺纹钢，精灵化的右臂浮现出星光纹路。当钢筋刺入怪物胸腔时，污水中浮现出冯采薇的倒影—她正在永夜境的月神祭坛，用银弓对准某个戴着鹿角面具的白袍巫祝。

“看够了吗？“怪物胸腔的污水突然凝固成镜面，映出张子凡背后举着消防斧的上司。这个平日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此刻左眼是旋转的星象图，右眼流淌着沥青状的液体。

消防斧劈下的瞬间，张子凡颈后的逆时之鳞自动张开，形成微型时空漩涡。斧刃在触及鳞片的刹那老化成铁锈，上司的右眼却射出黑色光束，在地面腐蚀出冒着气泡的深坑。

“时空调节器居然能寄生在人类身上。“上司的声音变成男女混响，他撕开衬衫露出胸口—那里镶嵌着缩小版的永夜迷宫模型，“不如看看你救世主的心脏？“

迷宫模型突然投影到现实，张子凡看到冯采薇被困在某个环形回廊。她的银发正被黑荆棘吞噬，每斩断一根荆棘，就有现代都市的某栋建筑在投影中崩塌。

“住手！“张子凡的契约纹路突然具象化成光索，却穿透上司的身体击碎了背后的污水处理罐。腥臭的液体喷涌而出，在触碰到逆时之鳞时突然汽化，形成笼罩整个厂区的酸雾。

在能见度不足一米的毒雾中，张子凡的精灵右眼看到无数能量流动轨迹。他循着最密集的灵脉奔向东侧仓库，那里矗立着曾在星骸界见过的金属立方体。当他的血掌按在立方体表面时，一组全息操作界面突然弹出—显示语言竟是21世纪的中文。

“警告！时空稳定度低于临界值。“机械女声伴随着冯采薇的闷哼响起，立方体内部浮现出她被倒吊在光牢中的影像，“是否启动紧急净化程序？“

张子凡的手悬在确认键上方，突然注意到操作日志里的异常数据：过去三个月，每天凌晨三点都有来自“管理员X“的指令，内容正是将精灵躯壳与核废料融合。而最后一次操作时间，正是他穿越到永夜境的当晚。

逆时之鳞突然剧烈震动，张子凡在剧痛中看到两个重叠的时空：现世的自己即将按下确认键，而永夜境的冯采薇正将箭尖对准立方体核心。当两个场景的时间轴即将交汇时，上司的利爪穿透了他的左肩。

“你以为这是简单的二选一？“上司的指甲在伤口中搅动，扯出缕缕发光的契约丝线，“救你的小精灵，还是保你的世界？“

张子凡的鲜血滴在操作台上，竟让全息界面染上精灵文字。他突然看懂那些扭曲的数据流—所谓“净化程序“实为启动星骸界降临的开关，而真正的逃生通道藏在...

“我选第三条路。“他猛地扯下逆时之鳞按在伤口，时空乱流瞬间吞没整座仓库。在意识消散前，他看见冯采薇的箭矢穿透两个时空，精准命中上司胸口的迷宫核心。

当张子凡在病床上醒来时，床头摆着处理厂爆炸的新闻剪报。护士说他是唯一幸存者，但左肩伤口里检测出未知放射性物质。他假装昏迷，用精灵视界看到病房角落悬浮着冯采薇的半透明虚影—她的左耳垂缺失处，正嵌着那枚逆时之鳞。

“下次穿越前...“虚影的声音像隔着水幕传来，“记得回收所有月纹松果残骸。“

窗外的月光突然扭曲成漩涡，张子凡摸到枕头下的异物—是枚生锈的工牌，照片上的自己正在缓慢变成精灵模样，而背面的电子屏显示着倒计时：71:59:59。

在数字归零的瞬间，他听见三百年前的月神殿钟声，与现世救护车的鸣笛交织成命运的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