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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书名:掌鱼 分类:现言 作者:折腰柳 更新时间:2025-03-30 03:0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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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牢狱,方衔身上的伤口已经溃烂,现在只等宋望仪的消息,只要案件开始审理,她便能拿出证据,找到证人,把李尽除去。

当然,还能借此要一个恩赐。

只是外面的一切都超出她的预料。

酉时,天色灰蒙蒙。

李昌带着圣人的一纸诏书昭告天下,定鼎鼓彻底废除。

跪在门前的四十人眼睁睁看着李尽和他父亲亲手砸烂定鼎鼓。

李尽全然不见那日的张皇失措,脸上是压不住的得意。

圣人果然听父亲的话,只要一纸诏书,便能轻而易举得到,这回这些贱民无处申冤。

定鼎鼓长年摆在富贵与贫瘠的交界处,虽然无用,无人敢敲,它立在此处十分微妙。

仿佛百姓的定心丸。

暗暗告诉百姓,你与权贵博弈尚有一丝希望,现在这唯一的希望也被方衔害没了。

百姓突然怪起方衔。

这些恶意来的莫名其妙,先前为她说话的人,突然说方衔乃是不知好歹,挑战皇权。

定鼎鼓没了,方衔也被大理寺连夜丢出牢狱,满是伤痕趴在寺外,蜷缩在地,更像一只野猫。

李尽眼看夜里无人,趁机踩着她的脸:“小贱民,想和我斗,下辈子吧!”

“你以为我是恶人,我告诉你,这满都城的人都是恶人,等明早起来,他们还不把你扒皮抽筋!”

脚下人动了动手指,已经溃烂的腿动不了。

李尽压低声音:“哼,不妨告诉你,你兄长也是这么被我打了之后全身溃烂而亡哈哈哈哈哈……”

李尽扬长而去。

他现在并不想要方衔的性命,反正早晚都要死,比起身体上的折磨,精神的折磨更为恐怖,近几日他惶惶不安,早已体会过。

他要让方衔最后死时也当心底凄厉无比。

覃敛驾着马车,刚从宫里出来,路过大理寺,夜色不清,驾车人一不注意,马蹄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一把抓住马绳,马儿急急掉头,晃得覃敛手中的书掉落在地。

“何事?”

“侍郎,路中间好像躺了个人,可否要下去看看?”

那人看着已经意识不清了。

覃敛拾起书,拍拍书上的灰,继续翻到方才那页:“不管。”

驾车人不忍心,可也不敢多说,只能继续前行。

这都城里死几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还没走几步,就感觉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坠着马车。

他低头随意一瞧,吓得魂飞魄散,有个黑影似鬼一般抓着马车侧边,不知被拖行多久。

马车急停,覃敛的耐心已经被耗光了,一把扯开帘子。

“大人,好像、好像是刚才路中间的尸体。”驾车人颤抖着声音。

那人的手指仿佛一把钉尺,牢牢扣在木板上,鲜血淋漓。

后腿溃烂,街道上被拖出长长的一条黑色。

良久后,覃敛开口嘲弄。

“方衔?”

侍郎认得这人?

驾车人暗喜,开口询问:“侍郎,是否要救?”

覃敛冷冷扫他一眼,回到马车内,淡淡的两个字传来:“不救。”

不救……

她就知道,覃敛怎么会救她。

明明还有一丝力气可以爬开,但她在路中间忍到覃敛回府。

她不信这人真当没有怜悯之心。

只要他救了她,自然有办法和他再近一些。

这次只能等死。

一个瓶罐沿着车窗掉落在地。

“叮铃铃”的声音在夜晚无比刺耳。

“走吧。”

寻着声音的方向,她从黑夜中寻得一丝光明,手摸索到一个圆圆的瓶罐。

应当是药。

不管能不能信他,现在只能先涂在腿上,她需要止血,怕是不等人来救,自己先在低温下流血而亡。

隔着夜幕,覃敛双手插于袖口,立在马车边,隐隐约约窥得他清瘦的下颌。

那少年已不成人形,却还努力攀爬到一个角落,摸索着打开瓶罐,往腿上涂着东西。

倒还不算太笨。

也能受苦。

原本他只想看看这少年能做到何种境地,疑心是有,好奇也不少,不想做得超出他的想象,竟然有些惊喜。

若是当年,也有人为他敲这定鼎鼓就好了。

转身上马,留下一缕苍木香。

血很快就干涸在身上,不知从何处一人影慢慢扶起少年。

“含玉,你可还好?”

宋望仪语气中满是怜惜。

“我没事。”拖着病体,她还在咬牙坚持。

“先前我阻拦不了你敲鼓,可含玉,你瞧瞧如今申冤不成,还弄了一身的伤,你是女子,若是留下腿疾,日后可怎么办?!”

“你兄长受了冤屈,我既知晓,就不会坐视不理,我已是贡生,无论如何也可在都城谋得官职,届时我努力进到刑部,为明雨翻案,难道不行吗?”

这几日以来,宋望仪守着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可住处吃行都为她准备得规规整整。

方衔心中很是感动。

宋望仪也知道自己说多了,转身离开前,站在摇摇晃晃的昏黄烛光下,郑重其事道:“含玉,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烛光下的女子展露出淡淡微笑:“好。”

惹得宋望仪恍然失神,匆匆离开。

可是望仪,我等得起,方瑾等不起了。

身上的伤口虽好了一些,依旧剧痛难忍,她洗净身上的药味,拿出柜子里的翡翠罗绮云裙,簪上玉簪,戴上幕篱,遮住脸,朝着眠月楼的方向走去。

眠月楼是此地清馆,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靠着卖艺求活,不少达官显贵喜欢来此处享受清雅,尤其这些女子他们得不到,更加心痒难耐,时不时来瞧上几眼。

刚踏入楼中,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哟呵,这女子好生神秘,看这身段,应当是楼里的头牌吧!”一醉鬼向着方衔扑来,被她轻轻松松躲过。

“还是只猫儿。”醉鬼伸手去抓。

这边动静不小,引得众人回头看戏。

一紫衣丰腴女人快步走来,脚下生风。

“哎哟,公子恕罪,这不是我们楼里的姑娘,请快快放开。”

“不是楼里的姑娘又如何,被我肖贺看上,这是几辈子的福气,跟我走!”

往常好言好语捧着客人的纭娘难得垮下脸,给身后侍卫使眼色,将这醉鬼连人带酒扔了出去。

“东家消气,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