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无银送行 另辟蹊径 (4)

　　一那小和尚听了憋不住笑：“可都听闻呐，那‘账房姑娘’呐，模样儿生得那叫一个俊俏，肌肤细腻得好似羊脂玉凝成的一般，偏生这性子呀，烈得跟那火炭似的，暴脾气一上来，谁也劝不住。谁承想呐，这姑娘身上还有这般许多趣事儿哟！”年羹尧说：“她这要想嫁出去呀，那难度可真是比登那九重天还难哟！就她这脾性，哪怕寻个那能说会道的媒婆来，媒婆见了她呀，怕是都得吓得个魂飞魄散，腿肚子转筋呐！”两个和尚捂着嘴笑成一团：“怎么请她，还请施主明示，我俩怕是插不上话。”年羹尧说：“你且想法子通报一声，让我去和他兄长叙叙，此事包在我身上。”两个小沙弥点头如捣蒜，三人就此别过，其中一人道：“如何酬谢施主？”年羹尧回道：“可否寻些猪油、羊油面脂来，双手唇裂，不胜感激！”两人笑说：“还以为要什么不得了的物件，这不难得，尽数差担夫买来再说。”

年羹尧见私下无人，便伸了个懒腰，吐了吐舌头，一边叩齿，一边悠悠地往寺外走去。找到一处山崖，找了一块干净石头，便用腰间汗巾子擦净，垫着盘坐在石上，闭目养神。东方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似有神人以素绢轻拭苍穹。只见那霞光愈发浓烈，似燃烧的火焰，将整个天际映得通红。渐渐地，一轮红日从云海中缓缓升起，宛如一颗巨大的明珠，散发着万丈光芒。湖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无数颗碎金在跳跃。微风拂过，湖水泛起层层涟漪，与那岸边的垂柳相互映衬，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远处，山峦连绵起伏，在晨曦的映照下，轮廓愈发清晰，宛如一条沉睡的巨龙，静静地守护着这片美丽的土地。

年羹尧对这美景颇为自得，于是懒洋洋地看了一阵，想起近日里还未练功，就折下旁边的树枝，比划长短合适，心中默念道：“以意领剑，身剑协调”，练了一番，一边想自己多半自己一会在渡口等钱兄上岸便是，但又怕人多眼杂，钱家的下人见了他不光客气，还有那个睿娘身边的数儿丫鬟，见了他就拿口啐他，还是且待小沙弥通报，于是便回寺用素粥早膳。

钱家大宅天还没亮就升起了灯，大家知道今儿要去孤山寺祭拜，左左右右忙个不停。睿娘昨夜演算够晚，早起有些困乏，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下面几个婆子用紫檀镶螺钿规矩盘带着早膳进来，圆桌子上稀稀拉拉摆着雪梗粥一“孩儿枕”碗，四冷碟装着糟熘三白、糖渍佛手、虾籽酱油鸽子蛋、油氽花生，另有盖碗装着松子枣泥拉糕。睿娘冲数儿笑道：“偏生今儿个懒怠受那金莲桎梏，竟将那双缠丝嵌玉弓鞋撂在妆奁底下了，横竖换上思哥哥上次让缝补的月白色长衫还有他的狐皮披风。”数儿连忙望望四周可有人，见其他人都不在，压低嗓子拽主子衣袖说：“我的好姑娘哟！这男装虽利落，可若让老爷瞧见，挨罚的是一整屋子的人。回您偷穿老爷的玄狐裘去逛园子，老爷摔了龙泉窑青茶盏，连累我们跪碎瓷片儿，膝盖肿得赛过发面馒头！”说到这儿她眼眶泛红攥紧帕子，“您是金枝玉叶，老爷顶多训两句，我们这些蝼蚁命，倒要被撵去柴房嚼冰碴子！“睿娘忽将螺子黛眉一挑，指尖重重叩在檀木案几上，惊得鎏金香炉烟穗儿都颤了三颤，却偏生扬起梨涡带三分骄矜：“天塌了自有我拿金砖顶着！莫说老爷那三板子戒尺，便是玉皇大帝的霹雳火，我也敢拈朵海棠花去接！你们且把心肝儿揣回腔子里——若真有个闪失，我自去跪着娘开恩，总不教你们皮肉受苦，倒要他们看我这嫡亲骨血是金贵还是泥坯！我哥脾气也忒大了，退婚事之后，他左右看我如眼中沙，随他去。”数儿插嘴道：“莫说，小姐个子高，套上老爷衣裳，背影看着就和老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倒是疑心有了分身。”言罢忽觉失言，慌忙往自己檀口上虚拍两下，眼角却还噙着促狭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