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潘家园里寻活路

　　墨镜老头握着紫砂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他没有立刻抬头。

而是慢悠悠地又呷了一口茶，仿佛在回味着什么悠长的往事。

夜市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隔绝开来。

摊位周围形成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几秒钟后，他才缓缓放下茶壶。

那张被墨镜遮住大半的脸转向林辰。

虽然看不清眼神，但林辰能清晰感觉到，一道锐利如鹰隼的审视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年轻人，”老头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久未使用的老旧砂轮，“这话，有些年头没人提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丝毫喜怒。

却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

“你是谁家的小子？”

林辰心头微动。

成了！

太爷爷留下的人脉地图，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通讯录！

这暗号，显然触动了某些深埋在时间尘埃里的隐秘联系。

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

而是按照脑海中太爷爷在系统里的提示，半真半假地说道：“家道中落，祖辈的名讳，不提也罢。”

“如今只身出来，想寻条活路。”

他这话并未完全说谎。

林家确实是败落了，从云端跌落泥潭。

至于寻活路嘛……

被一群几百岁的老祖宗从坟里爬出来，拿着鞭子逼着当神豪，也算是一种相当特别的“活路”吧？

“呵，”墨镜老头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寻活路？”

“潘家园水深，遍地都是坑。”

“一脚踩空，活路就成了死路。”

他随手拿起摊位上一个豁了口的青花瓷碗，看似随意地递到林辰面前。

“看看这个？光绪仿康熙的民窑，釉色还行，就是口子磕了，便宜卖你。”

林辰依言接了过来。

碗入手触感粗糙，胎质松软，青花发色漂浮不定。

典型的现代仿品，连做旧都显得那么刻意和拙劣。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瓷碗。

目光又落在那串锈迹斑斑、包浆混杂的铜钱上。

“老板，我不是来捡漏发财的。”

“只想找点‘对路’的东西。”

他特意加重了“对路”两个字的发音。

墨镜老头沉默了。

他脸上的表情被阴影和墨镜遮挡，让人无法揣测。

周围鼎沸的叫卖声、嘈杂的砍价声再次涌入耳中。

摊位上那只昏黄的白炽灯泡，将老头脸上的深刻皱纹照得如同沟壑。

就在林辰以为对方不会再理会他，准备再想办法时。

老头忽然有了动作。

他从摊位底下，慢吞吞地摸索着，拿出一个用旧报纸裹着的长条状物事。

报纸的边缘已经泛黄发脆，仿佛一碰就会碎裂。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层层包裹的报纸，露出一卷画轴。

画轴的轴头是普通的木料，甚至边角有些细微的开裂。

整幅画卷看起来灰扑扑的，弥漫着一股陈旧和霉变的气息。

“这个，或许合你眼缘。”老头将画轴推到林辰面前的摊位上。

林辰没有立刻伸手去拿。

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画轴上。

“叮！太爷爷扫描完毕！”

脑海中，那个戴着瓜皮帽、留着山羊胡的Q版头像再次冒了出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镶金边的放大镜。

“嘿，瞎子陈这老东西，果然还藏着点压箱底的玩意儿！”

太爷爷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

“这画叫《松下问童图》，明代一个叫‘吴门小匠’的无名画师仿唐伯虎的。”

“笔法模仿得有七八分像，可惜功力不够，匠气太重，算不上什么真正的珍品。”

“不过嘛，这画用的纸是前朝的旧宣纸，墨也是老墨，裱工也是老手艺，糊弄外行足够了。”

“最关键的是！这画的角落里，有个极其不起眼的闲章，刻的是‘静心’二字。”

“这玩意儿，当年城里有个附庸风雅的老家伙特别喜欢，觉得寓意好，还专门写过文章吹捧过。”

“赵德明那老小子，当年为了巴结人，估计也看过那篇文章，或者听人吹嘘过这方印章。”

“这画，市面上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是仿品，不值钱。”

“但对赵德明那种半瓶子醋，又是急着想在儿子那帮狐朋狗友面前显摆‘品味’和‘眼力’的冤大头，简直是量身定做！”

“让他‘捡漏’捡到这个，他能激动得吹一年！觉得是自己眼光独到，洪福齐天！”

太爷爷的分析鞭辟入里，清晰无比。

林辰心中顿时有了底。

他这才伸手拿起画轴，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他缓缓展开画卷的一小部分。

画卷上，是常见的山水人物题材。

笔触确实有些模仿名家的痕迹，但细看之下，线条略显呆板，缺乏应有的神韵和灵气。

画纸也有些受潮的斑驳痕迹，边缘还有几处细小的破损。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像是一件被扔在仓库角落里吃灰多年的普通仿品。

“老板，这画……看着是有些年头了，可惜品相不太好啊。”林辰故作惋惜地说道，手指轻轻拂过画纸上淡黄色的霉点。

“哼，东西是老东西，就是没人识货罢了。”墨镜老头语气淡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你要是看不上，就放那儿。”

“多少钱？”林辰直接问道。

老头伸出三根手指。

手指干瘦，指节突出。

“三万？”林辰试探着问。

这个价格对于一件品相不佳的仿品来说，已经明显偏高了。

老头摇了摇头。

墨镜后的表情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三千？”林辰再次试探。

老头还是摇头。

林辰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这老头看出什么了？

或者，他想趁机宰自己一笔？

就在这时，老头那沙哑如同磨砂纸的声音再次响起：

“三百。”

“……”林辰直接愣住了。

三百？

这价格，怕是连画轴两端的木头钱都不够吧？

这老头到底什么意思？

“看在……那片月光的份上。”老头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仿佛透过林辰看到了某个逝去的故人。

“拿去玩吧，别辱没了它。”

林辰不再犹豫。

他直接掏出手机，对着摊位上的二维码扫码支付。

三百块。

对他现在拥有百亿启动资金的身家来说，连九牛身上的一根毛都算不上。

但这幅画所能撬动的价值，却远超这个数字本身。

“谢了，老板。”林辰收起画卷，重新用那张破旧的报纸仔细裹好。

“走吧，以后少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墨镜老头摆了摆手，重新拿起他的紫砂壶，又恢复了那副与世隔绝、生人勿近的模样。

林辰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个隐没在夜市角落里的小摊。

昏黄的灯光下，老头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又带着几分神秘。

太爷爷留下的这张人脉地图，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盘根错节，水深得多。

这个“瞎子陈”，绝非普通的潘家园摊主。

“嘿嘿，小子，捡到宝了吧？”脑海里，太爷爷的Q版头像得意地晃着脑袋，捻着不存在的山羊胡，“三百块买个绝佳的‘鱼饵’，值！太值了！”

“接下来，就看你怎么把赵家那两条又蠢又贪的鱼给钓上钩了！”

林辰边走边快速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直接把画送给赵德明肯定不行。

目的性太强，反而会引起那个老狐狸的怀疑。

必须设计一个局。

让赵德明，或者他那个急于表现、又蠢又自大的儿子赵小宝，“自己”发现这幅画。

并且，“慧眼识珠”地将其买下来。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深信不疑。

才会觉得是自己的眼光好，运气佳，捡了大漏。

赵小宝……

直播……

古董字画……

撑场面……

林辰脚步猛地一顿。

一个完美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那个熟悉的直播平台。

赵小宝的直播间依旧人声鼎沸，弹幕刷得飞快。

那个染着黄毛的小子，还在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他那些所谓的“京圈大少”朋友，以及他对古董字画的“独到见解”。

林辰切换了一个刚注册的匿名小号。

头像是一张模糊的风景照，昵称是“路人甲乙丙”。

他在密集的弹幕里，不紧不慢地敲下一行字：

“主播不是号称懂古董吗？听说潘家园夜市有个叫瞎子陈的摊主，手里有些见不得光的老东西，一般人看不懂，专坑外行，但也偶尔有蒙尘的真东西被埋没，得靠眼力才能淘到宝。”

这条弹幕混在成百上千的“666”和各种嘲讽、吹捧之中，并不起眼。

但林辰知道。

以赵小宝那种极度渴望证明自己“有品位”、“有眼光”、“不是草包”的虚荣心态，绝对会注意到这条信息。

尤其是“一般人看不懂”、“专坑外行”、“靠眼力淘”这几个关键词。

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诱饵！

一个急于在狐朋狗友和直播间观众面前证明自己不是纨绔草包的富二代，最吃这一套！

果然。

屏幕那头的赵小宝，眼神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虽然他嘴上还在滔滔不绝地吹牛，但注意力显然已经被这条弹幕吸引了。

林辰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他直接关闭了直播。

鱼饵已经精准地撒下。

接下来，就等着那条愚蠢的鱼儿，自己迫不及待地上钩了。

他走出喧嚣杂乱的潘家园夜市，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观澜山庄。”

车辆平稳地驶离了充满烟火气和江湖气的夜市，朝着灯火辉煌、宛如天上宫阙的富人区驶去。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光怪陆离，飞速倒退。

林辰靠在后座上，手里紧紧握着那卷用旧报纸包裹的画轴。

这，仅仅是他反击赵家的开始。

赵家父子，宏达地产，还有那个隐藏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的金鼎资本……

他脑海中，【股神爷爷】的毕生经验还在不断推演着蓝海科技未来几天的股价波动。

【商业鬼才曾爷爷】的策划案如同精密的棋谱般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而【黑白通吃太爷爷】的人脉地图，则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正在以京城为中心，缓缓铺开。

列祖列宗在天有灵（或许就在他的系统空间里看着呢），逼着他重振家业。

那他，就干票大的！

干一票足以让整个京城，乃至全国都为之震动的！

就在这时，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股票软件推送的快讯消息。

【蓝海科技股价午后出现异常波动，成交量放大，疑似有大资金秘密介入，市场猜测或与即将公布的城西智慧城市项目有关……】

林辰看着这条消息，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刺骨的光芒。

李宏达，你应该开始头疼了吧？

别急。

这还只是开胃小菜。

在拍卖会正式开始之前，他要让这位不可一世的地产大佬，寝食难安！

彻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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